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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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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7年的知青大返城中,大森林里孤独的“游神”朱良方也随大流回到了家乡,在哈尔滨石油公司先当业务员,又自愿当挣钱多的搬运工、站大岗的经济警察。下了班忘不了“走资本主义道路”,修电器,到农村卖汽水,还用从老父亲那学到的裁缝手艺,干服装生意,先自己制作,后来长途贩运。买卖做得很大,从上海、温州上货,在哈尔滨的各大商场都有他的专柜。1980年已经当上公司集体经济处副处长的朱良方停薪留职了,开始了自己的二次创业。他像猎人一样,不断地追逐猎物,不在意猎物本身,而在于过程的艰难和快乐。他有着在艰苦卓绝的条件下生存的经验,曾把生死置于度外,生意上的困难、商场上的险恶又何足挂齿。他在山东养马也搞过房地产,在孙吴办过亚麻厂,在杜尔特县建过造纸厂,无论成败都谈笑凯歌还,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

令朱良方欣慰的是,他没有亏待过给他关爱的黑土地,更没有亏待过有恩于自己的乡亲们。10多年前,他放弃了自己的所有产业,倾其所有,开始研发可以代替发泡塑料餐具的纸浆模塑快餐具,以此向白色污染宣战。他说,这是他的“还债项目”,过去自己曾以狩猎为生,伤害了大森林和其中的生灵,现在要从善为良,为环保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他发明的这个项目国家有关部门已经鉴定通过,被认为是国内和国际首创,具有重大的环保意义、引进食品业以及奶制品业的极大潜力,正在推广过程中。

老朱把他的绿色包装赠送给我,我又要了几发他打猎剩下的子弹,我把它们一起摆在我的书架上,不时看几眼,仔细体味一个老知青的人生演化。

9^前仆后继在百人牺牲的矿难时有发生的今天,因一次生产事故死几个人,并不能引起人们的多大关注。但说起0多年前,发生在抚远荒原的一个兵团连队,因捞取落入井中的一个水桶而死了4个战友的往事,仍然让哈尔滨老知青孙德军非常难过,尽管因为这次不幸的事件成全了他和上海知青张艳芬的姻缘。如今他们像候鸟一样,严寒的季节住上海,温暖的季节住哈尔滨。我终于在秋天的哈尔滨见到了老孙。

孙德军是1968年11月5日到勤得利农场〈11团)10连下乡的。第二年,他就和战友们一起去建新点一4连。新连队地处同江境内的小兴安岭的余脉、青龙河畔,其实这里可开垦的耕地并不多,可能出于战备的考虑,还是在这片荒无人迹的雪地里安营扎寨了。一般都冬季进点,春季开荒。当时进点的0人,有15个知青,其中有北京、上海、天津和哈尔滨的,男生女生都有,大家都很亲近,和一家人似的。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人们都是互相依存的,谁也离不开谁。孙德军当过农工、木匠、保管员,后来还当上了司务长。张艳芬先是农工,后来连队人多了,她在托儿所看过小孩。为了生产和生活,他们先支帐篷后打井。抚远荒原水位低,井打到0米就见了水,那水很清澈,还有点儿甜。井台离宿舍又很近,大家用着也方便。

没想到这口甜水井,却给这个连队带来巨大的苦难。

那是1971年7月的事。那年夏天雨大,建三江地区遭遇严重的涝灾,几十万亩成熟的小麦被泡在水里,而收割机因泥泞下不了地。4连除留几个人看家,其他人都回原来的10连水中捞麦。大家很卖力,很快干完活,满身泥泞和疲惫地回到4连。男生倒在床上喘气,女生急着打水洗脸。副指导员、北京知青尹德兰和张福英,来到井台,摇辘轳打水,可能摇得太急了,水桶升到半道,“啪”的一声掉下去了。这样的事经常发生,一般都是男生用钩子把桶捞上来,还有勇敢的男生,顺着井绳下去,别人再把他和水桶一起摇上来。

“孙德军!孙德军!水桶掉井了,快来呀!”张福英大声地喊。孙德军是个热心人,又会干活,谁有事都愿意找他,平时他捞水桶的时候很多。孙德军正迷迷糊糊躺着,他太累了。结果北京知青梁希清捷足先登了。这个1969届北京的初中毕业生,只有19岁,性格活跃,好说好笑,女生都特别喜欢他,他也特别愿意帮女生的忙,大家都叫他“小勾子”。手脚麻利的小勾子几步跑到井台,抓住井绳就往下顺,尹德兰和张福英慢慢摇着辘轳往下放。大概到了井中间,只听“扑通”一声,小勾子掉下去,激起的水花又哗的一声落到井里,她们摇着的辘轳也空了。

“快来人!小勾子掉井里了!”尹德兰和张福英拼命地呼喊。

第二个跑来的是天津知青方宝发,和小勾子岁数差不多,他是连队的卫生员,性格内向,干事认真,在团里参加过卫生知识的培训,回来背上个卫生箱就当上了卫生员。他是个不脱产的“赤脚医生”,天天和大家一起下地干活,卫生箱放在地头,谁有点儿头痛脑热的,给几片药;谁的手碰破了,他马上包扎。听说,有人掉井了,他立即跑来抢救。他的办法和小勾子一样,顺着井绳向下滑,结果是一样的,“扑通”一声也掉进了井里,在翻起一阵浪花后,死一样的寂静。

第三个冲来的是北京知青秦向东,外号“小柱子”,是连里的一员猛将,干什么活都抢在前面,平时话并不多。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的尹副指导员和张福英不知是让他下,还是劝阻他。正在他们犹豫时,小柱子一手拉着井绳,一手扶着井帮,慢慢往下滑,可还是在要接近水面时,也“扑通”一声掉下去,下面还是死一般的寂静。连着掉下个人,可连他们挣扎和呻吟的声音都没有。

这时,孙德军、张艳芬和连里的十几个人都赶来了。孙德军看着个战友都没有了动静,一下子急了眼,他抓着井绳也要下去。这时张艳芬一把拉住了他:“井里可能缺氧,不能再下人了。”身体衰弱的小张最先发现了问题,可能是久病成医了。因为先天不足,一干活她就有上不来气的感觉。

这时全连年纪最长的农机排长刘忠久,也上来制止孙德军。其实他也不比知青大几岁,刘排长是从吉林省梨树县入伍的老兵,1966年月转业到勤得利,在10连当拖拉机手,家也安在10连。他和孙德军关系挺好,经常叫孙德军到家里吃饭。去年冬天的一天,他对孙德军说,兵团要建6师,7团也要抽人建新连队。他问德军去不去。德军说,你要去,我也去。这样他俩

一起报了名,来到了这片荒原。老刘和知青一样激情燃烧,并和他们同甘共苦了两年。

这时,刘忠久推开孙德军,把井绳绑在自己脚上。他说,我下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一听我没动静,赶快往上拉。孙德军和井边的战友试探着一边往下放井绳,一边听着刘排长的声音,大概下到10多米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喊声。

“快往上摇!快往上摇!”孙德军声嘶力竭地大喊。几分钟就把老刘摇上来了,他头已掉在水里,绳子还拴在腿上,满脸的青紫色,呼吸已经停止。他们马上把他平卧,给他做人工呼吸,又是压胸,又是对嘴吹气,可还是没醒过来。孙德军抱着刘忠久的遗体大哭,然后自己也昏倒过去了。井台上一片哭声。

“不能哭了,快想办法捞人!”这时北京知青中又站出一位勇敢者,他叫关胜波,是知青中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这次他把绳子绑在自己的腰上,又在手腕上检一条绳。如果感觉不好,他在下面一拉绳,就把他拽上来。结果他刚下到六七米处就上不来气了,他向下一拉绳,上面的人赶快就把他摇上来了。他脸色铁青地对井上的战友说:“不能再下人了,下面没有氧气!谁下去都得憋死!快到别的连队找人来捞人!”

关胜波的话提醒了大家,他们分了几伙人到附近的11连、1连和他们的老连队10连去报警。这时已经从昏迷中清醒的孙德军向1连跑去。最先赶来救人的是11连指导员段成君领着的一伙人,这已是两个多小时后了,这些连队都在10多公里之外。他们用钩子、杆子和绳子终于把掉在井里的4个战友捞了上来。他们早就死了,都是窒息而死的,脸色青紫,满面的痛苦表情。这时天色昏暗,井台上恸哭声也让天地动容。起风了,那风刮过草滩,刮过树林,发出呼啸的声响,抚远荒原也在为年轻生命的不幸逝去而哭泣。

几天之后,追悼会在10连举行,望着摆在面前的4口棺材,全连的人无论是知青还是老职工都在痛哭。个知青的亲人也从北京和天津赶来,梁希清没有父亲,他哥哥来了。方宝发也是只剩下寡妇妈,他的姐姐来了。秦向东在部队工厂当木匠的父亲来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年轻的亲人就这样死在了北大荒!他们失声痛哭。最让人揪心的是,刘排长爱人的哭声。她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领着还不到1岁的孩子,来向自己男人的遗体告别,她哭得死去活来。

青龙河畔堆起了4座新坟。来自北京和天津的亲人拿着几件亲人的遗物回家了。4连又恢复了平静,大家都埋头干自己的活了。女生害怕,不敢在自己的宿舍住,没有办法,连里把几个女生的铺搬到男宿舍,安排在对面的炕上,中间挂上毯子。开始,那口井谁也不敢用,后来也用了,没有办法,不可能到几十里外的别的连队打水。

孙德军回忆说,那几个战友的亲人是流着眼泪走的,他们本来提出要追认死去的4个人为革命烈士,可团里经过研究又请示上级,还是没有同意他们的请求,每人只给了几百元的补助就让他们走了。上级认定,这是一件人身伤亡事故。他们请双鸭山矿务局的检测部门做了技术鉴定,事故的原因是井下缺氧,窒息而死。平时井经常用,空气经常流动,下面不缺氧。正好那些天,大多数人都到老连队收麦子了,井没怎么用,结果惰性气体下降,井下氧气很少了,一下去人就窒息了。其实当年哈尔滨家家挖菜窖存菜,也发生过这样的死亡事故,原因都是一样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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