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成做事一向稳妥,他既然说没错,窦涟漪索性躲回车里,随他去了,直到车子停下来,轿帘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秀珠喜不自胜的脸庞。
“恭喜娘娘,恭请娘娘参观新宫。”
新宫?
窦涟漪扶了秀珠的手下得车来,抬眸一看,朱墙黄瓦,早已不是原来那座偏远的院子了,她狐疑地偏头,用眼神问李莲成这是怎么回事。
李莲成恭身笑道:“娘娘进去一看便明了,奴才告退。”说完,一路退行着去了。
“秀珠,神神秘秘的到底搞什么鬼?”她嘀咕着,随笑得一脸诡异的秀珠迈过门槛,头一眼便去瞧殿堂上的牌匾,赫然是“关睢宫”三个描金朱漆大字,那清秀矍永的字体她也识得,是他亲笔所题。
“噢——”
一声惊呼差点破喉而出,到底被她给逼了回去。
只是心里的澎湃气息又怎压制得住,一时间,开心与疑虑,幸福与纠结,激动与不确定……各种矛盾的情结一古脑涌上心头,叫她一时愣在了当场。
“娘娘,这是皇上专门为您打造的新宫殿,离皇上的怡心殿不过数十米;皇上还为太后新建了慈宁宫,可见皇上的心目中,您与太后的地位一样的重要。”
是呢,他这是在昭示人们,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位是母后,另一位便是她这位皇后了,窦涟漪的心终于被甜蜜与幸福塞满,如果此刻她还在不确定,未免太不懂他的心了。
“皇上有赏。”
随着尖细而高亢的一声,一队太监人人怀里捧着一只花盆鱼贯而入,那怒放的花朵,红得惊艳,紫得诡异,黄得艳丽……
“娘娘,皇上听说皇后娘娘喜爱玫瑰,便着人专门搜罗了这些,其他的倒寻常,您可见过蓝色的玫瑰?”
御花园掌事大太监林福全指着一株蓝色的玫瑰颇为自得地问,太阳底下,那浓烈的蓝绽放出妖艳的光芒,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息。
“它可有名?”良久,窦涟漪才轻轻发问。
林福全卖了半天关子,这才答道:“它叫蓝色妖姬,产自西域,皇上下令广罗天下玫瑰,正好有臣子出使西域,带了一株回来,堪称世上独一无二呢。”
寂离,它代表着我们独一无二的感情,是吗?
“恭喜皇后乔迁之喜。”院门口忽然传过来三道整齐的声音,不用看,便知是二妃一嫔来了。
窦涟漪忙回身,在转过身的刹那,笑容浮上脸颊:“三位妹妹早,快请屋里坐。”
“这么多玫瑰呀,咦,蓝色的玫瑰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到。”媚嫔素来喜欢用花朵妆扮自己,见了花,自是像蝶儿一样扑了过去。
唬得林福全一把挡在前面:“这可是珍稀品种,媚嫔娘娘当心,别弄坏了。”
“什么珍稀品种,不就是朵花吗,林福全,你少在这装神弄鬼。”萧丽云鼻腔里哼了一声,偏上前,伸手胡乱拨弄着花朵,“听人说红玫瑰代表热烈,紫玫瑰代表浪漫,白玫瑰代表纯洁,却不知这蓝玫瑰代表什么?”
林福全一时语塞:“这……奴才不知。”
“代表相守,它的寓意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窦涟漪淡淡地接口道,这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想必他也是。
这时,有小太监提了喷水壶过来浇花,花团锦簇,再沾了雨露,更是青翠欲滴,尤其是那株蓝色妖姬,灼灼盛放开来,放射出动人心魄的夺目光彩。
“浇水都不会。”一直未作声的安景凉从小太监手里夺过壶,对准那些花朵便是一通猛浇。
她如今仅位列皇后之下,又帮着太后打理后宫事宜,在后宫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林福全脸都吓白了,又不敢阻拦,只是一个劲地劝:“娘娘,这可使不得。”
窦涟漪脸色也是一变,上前抓住她的手:“安妹妹,这等粗活岂是你我能干的,还是让奴才们来吧。”
秀珠机灵,赶紧上来将壶接过来了。
“坏了,蓝色妖姬谢了。”
媚嫔突然惊呼一声,众人一看,其它的都还好好的,唯独那株有着天幕一样颜色,又高贵如夜晚的宝石一般的蓝玫瑰,花瓣不堪摧残,多数已落入泥尘,尚有两片挂在枝上,也是残枝败叶了。
“这可怎么好,皇上若是问起来,奴才可担当不起。”林福全急得直搓手。
安景凉花容微微失色,心中也有些怕了,表面上却一点不露,犹自带着委屈的表情辩白道:“皇后姐姐,不干我的事啊,臣妾是好心,谁知道它那么娇贵,唉,这世上的东西本来也是这个理,越是难得的越是珍贵,可珍贵的东西往往容易碎,您说呢?”
好一个安景凉,明知道这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却故意破坏不说,还语出伤人,不就是想告诉她:窦涟漪,皇上的心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可也是最容易变的东西。
“算了,不就是一株花吗,皇上若问起来,本宫便说是自己不小心弄坏了。”皇上绝不会为了一盆花大动干戈的,与其闹得都不好看,不如息事宁人算了。
安景凉便福了一福:“臣妾谢皇后娘娘大度。”
窦涟漪一边命人赏了银子打发走了林福全,一边将几人迎进新殿,步入殿内的那一瞬间,大家俱是眼前一亮,接着被室内极尽奢华的布置惊住了。
且不说紫檀雕暗八仙小柜多么精巧,也不说同材质的高足方花架如何精雕细琢,更不说那紫檀博古架上的珍奇古玩琳琅满目,单说那青花瓷八宝纹烛台便不是普通之物。
而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凉榻是用世上最贵重的楠木打造,铺上软席别人不识,安景凉却是知道的,只因为前儿个南瀛进贡了两床冰蚕丝凉席,她还亲自请示过皇上,当时给了一床太后,没想到另一床竟在这里。
这还只是外间的抱厦,若是寝殿,止不定奢华成什么样呢。
“几位妹妹别站着,坐呀。”太奢侈了,窦涟漪心中反倒有些不安,遂笑着招呼大家入了座,又命人上了茶。
胡莺儿眼圈已经红了,拖着哭腔道:“怪不得皇上不去我那了,原来他的心被皇后姐姐给偷走了。”后宫女人受不受宠,从她宫殿的方位以及离帝宫的远近可以看出外,还有最大的一头,便是这宫殿的奢华程度,之前她受宠的那会,虽是小小的嫔位,那屋子里的摆设不照样华冠后宫吗?
如今与皇后这里一比,犹如萤火之与太阳,没得比。
“媚嫔尽胡说八道,皇上疼你还疼得少吗?”窦涟漪讪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一个是旧欢,一个是新宠,两人这番对话送入另外二人耳里,越发不是滋味,萧丽云掩不住满心的酸味:“皇后姐姐与媚嫔是要合起伙来存心气我们不得宠的吗?”
“皇后姐姐得宠自有得宠的道理,萧妹妹何必介怀。”
安景凉内心的震惊不比她们少,可是方才一时失态差点酿出事端,当下极力稳住了心神,依旧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劝慰着旁人。
窦涟漪何尝不知道三位的心思,若今日情形换作是自己,也会拈酸吃醋吧,只是她爱他,哪个女人又情愿与别的女人分享心中所爱呢。
所以,只能抱歉了。
大家又吃了一会茶,聊了一会天,三位便告辞离开。
中宫外,二妃一媚先后坐上凉轿,依序前行,至拐角处分成了两拨,二妃向右,媚嫔向左。
又行了一段,安景凉拍了拍轿杆示意停下,等萧丽云的轿子跟上来,会意地下了轿,两人便让抬轿的小太监远远地跟着,仅留了贴身宫女在一边跟着。
“关睢宫,看到这名字便来气,皇上的眼里再没有旁人了。”萧丽云一口酸气憋至现在,终于可以一泄为快。
安景凉看到那三个字时,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捶了一下,闷通难当,可是她不想怨气冲天,在宫里发牢骚是最没用,也是最没出息的一种方法。
她要争,她要比谁笑到最后。
“帝后和睦是朝庭幸事,你我应该高兴才是。”淡淡的口气不含一丝怨言,然后话锋一转,“只是你我的父亲同为朝庭命官,食君俸禄便得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
此刻正值已时中,七月的阳光流金似火,两人的贴身宫女怕主子晒着,已帮着撑起了伞,两人置身于花纸伞的阴影下,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我跟爹爹说过了,正在联系其他言官,应该就在这几日会有联名奏折呈上去。”萧丽云会意道。
其实萧丽云不笨,明知道此皇后倒了,又会上来一位新皇后,而无论是家世还是权谋安景凉都比自己更有可能上位,但左右一权衡,一个不受宠的皇后总归要有利一些,到时候自己耍点小手段,或许能怀上个一男半女,后半生便有靠了。
“那就好,我这边也会让父亲及时跟进。”安景凉微微颌首,接着貌似轻描淡写地追了一句:“其实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岂知她说得轻巧,不咎焦雷打在萧丽云的头上,惊愕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急问道:“难不成太后也不喜欢皇后?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