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丰田越野车在镇政府大院里文光斗从来没有看到过,但南河民营经济很发达,个体老板非常多,党委书记借辆车,估计许多人会争着把车送过来。
于润儿满脸不情愿,她对老家的印象基本来自于母亲的描述,来自于寒假和暑假短暂的几天停留,更来自于冬天那刺骨的寒冷。衣谨也不着急,仍是慢声细语,“待会见着爷爷奶奶和小姑有要礼貌,不要板着脸,知道吗?”
文光斗赶忙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开始搬东西,程英杰有意摁了一下喇叭,果然,季允祥、谭俊杰和一个瘦瘦高高、络腮胡子的老人就急步出现在门口,老人穿着蓝色的中山服,戴着蓝色的老式帽子,但脸上皱纹绽放,满脸堆笑,那笑容发自心底,让人动容。
老人后面跟着一位个头稍矮的妇女,也是满脸笑开了花,嘴里不住喊着,“润儿回来了吗?我看看我的大孙女。”她一边说一边用系在腰上的围裙擦着眼角。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劝道,“妈,你别这样,嫂子那次回来你都这样。”但她这样一说,老妇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衣谨见大家都出来,就不再管于润儿,她走下车来,先对走在前面老人叫了声,“爸”,于老头连忙答应着,却有些手足无措,“润儿呢?”他嗓门很大,声音也响亮。
衣谨也不回头,“在车上,”她转而朝季允祥伸出手来,笑着说,“季书记,又给您填麻烦了。”
季允祥也赶紧伸出手与她一握,笑着说,“说那里的话?你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笑容满面,象与久未谋面的老朋友相会一般。
衣谨又朝谭俊杰点点头,谭俊杰赶忙笑道,“衣处长,快进屋吧,外面冷。”
文光斗见大家忙着说话,就先把东西往屋里搬。院子是北方人家普通的三合院,西平台东厢屋,厕所与厢房相连,却是露天的。院子里晒满了狗皮,一张张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走进屋里,正间两边是锅台,东边两间打通了,西边一间铺着新褥子新被新床单,估计是留给衣谨母女住的,文光斗就把东西放到西间。
屋里虽然两边都有炉子,但木门木窗,上面是烟熏火燎陈旧的印花纸顶棚,屋里温度也就是比外面高七八度。
外面还有东西,他不敢停留,走出去正碰到一行人往屋里走,于润儿已经从车上下来,还是满脸不情愿,于奶奶正拉着她,满脸堆笑,一幅呵护备至的样子,看了让人心酸。
于老头走在前边,“季书记今年又送的年货,家里今年什么都齐了,什么也不用买。”他的意思大家都听得出,是想在儿媳妇面前夸奖一下,但话说得太直白。
衣谨笑着回头对季允祥说道,“季书记,您太客气了。”
季允祥也笑着说道,“过年嘛,谁家不置办年货?”他说得轻描淡写。
文光斗边往外走边暗自思忖,年货的事,陈贵财没提,谭俊杰也没说,看来是谭俊杰悄悄办的,领导想让你知道的事你就会知道,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永远不会晓得。
大家一起动手,外面的东西不多,等他进屋把东西放下,见大家都在东间坐下,于老头正给大家倒茶水,于润儿则跑到炉子旁,缠着于奶奶要吃烤地瓜,于奶奶疼爱地笑着带她出去到东边厢房里去拿。
谭俊杰没有跟着进去,但就坐在靠门边的炕上,文光斗悄悄说,“谭局,要给两办报客情吗?”
谭俊杰脸上微笑着,转过脸来,“报吧,估计老板给葛市长通过气了,我们该报还得报。”
果然,季允祥笑着说道,“葛市长今天下午有个活动,明天中午葛市长想给您接接风。”
衣谨很大气,但说得很客气,“行,听你安排,我这一回来你们也过不好年。”
正间的房门又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红脸汉子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再后面一个人文光斗却认识,正是南庄村的会计,他看到文光斗,仍是那幅不冷不热的样子,只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红脸汉子进来笑着先跟谭俊杰打了个招呼,他一看到季允祥和衣谨,脸上表情马上由自信变得恭敬起来,“季书记您早来了?大妹子,回来了?”
季允祥仍是笑着,“玉堂,你的鼻子挺长,衣处长一到家你就闻到了?”
于老头拿出一个茶杯,给王玉堂倒了杯水,王玉堂接过水来,恭敬地笑着说,“他们告诉我季书记的车来了,我就跟过来看看,谁知道大妹子今天也到家了。”衣谨一般都是腊月二十九回南河,他知道季允祥也会来,早早就在村委办公室等着了。
衣谨站起来说道,“王叔,坐啊,别站着。”王玉堂看看季允祥,季允祥示意他坐下,他才在一个板凳上坐了下来。
于奶奶见村里支书、村长、会计都来了,赶忙去拿烟,季允祥不抽烟,王玉堂却是接过烟来,他平常抽的烟都是二十块以上的,过年时抽的却是“中华”,他也不计较八块钱一包的烟,接过来自己就点上了。
“老于,家里温度不高啊!”他瞅瞅炉子,“大妹子回来了,别不舍得烧煤,村里不是给你拉了两吨过来,没有煤你就到村委大院去推。”
于奶奶就笑着说,“王书记对我们家很照顾。”
看着他们在东间说话,文光斗就走到西间,于润儿拿到地瓜没有到东间,一个人萎缩在炉子前,让人可怜。
北方的家庭,虽然生着两个炉子,但平时家里都开着门,晚上温度更低,他理解对习惯了暖气的于润儿来说,早上醒来,肯定会冻得小脸发凉,鼻子通红。
文光斗瞬间做出决定,他想帮一下于润儿,也让衣谨舒心。
他走到于润儿身旁蹲下,“家里冷,你跟爷爷提一下到宾馆去住啊。”
于润儿嘴一撇,“去年那个伯伯也说了,”她指了指季允祥,“爷爷不答应,爷爷说过年就得在家里住。”
文光斗马上明白了,这事的关键在于老头。衣谨肯定也知道家里冷,但她不想惹老人不高兴,这是一个多么善良孝顺的女人啊,他感觉对衣谨的好感在不断升温。
季允祥肯定觉着这是小事,衣谨不愿,他态度到了,自然不再勉强。
于老头敢拒绝党委书记,他是认为有儿媳在这,有给他撑腰的。他一个从事杀狗营生的人,身有有煞气,脾气肯定也硬,要办成这事,必须得侧面迂回。
看着于润儿满眼希望地看着自己,文光斗一边用火钩子捅着炉子,一边小声说,“叔叔保证你这次回来不让你挨冻,但你要配合叔叔。”
于润儿很聪明,马上说道,“叔叔,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
文光斗笑着伸出小指,于润儿也马上伸出来小指与他拉了一下,文光斗低声嘱咐道,“等会儿我到东间,你就喊奶奶说我头疼,发冷。”他看看于润儿,“量完温度,我一摸鼻子,你就叫爷爷。”
于润儿有些疑惑,“能行吗?”
文光斗笑着说,“叫爷爷时要哭着叫,你会哭吗?”
于润儿笑着说,“会!哭谁不会?”
文光斗又嘱咐道,“装个可怜样我看看。”
于润儿马上低头耷脑,文光斗拍拍她,“好,那我过去了。”
季允祥过来就是礼节性地坐一下,他看文光斗过来倒了一杯热茶,他刚要提出告辞,于润儿在那边喊起来,“奶奶,我头疼,冷!”
于奶奶脸上神色大变,赶紧朝于润儿走去,衣谨也一脸关心地站起来。
文光斗拿着茶假模假样地说,“不是感冒了吧?”
于奶奶担心地说道,“去年就感冒了,家里不比城里,这个死老头子,我让你多填些煤,你就是不听,你非气死我不行啊!”
“有温度计吗?”文光斗问道。
于润儿的小姑慌忙去找温度计,季允祥、王玉堂都站起来,衣谨却微笑着说,“头疼脑热都是小毛病,”她见季允祥和王玉堂也都站了起来,“季书记,坐啊。”她拿起茶壶又给季允祥和王玉堂续了一些水。
于润儿接过小姑的温度计,不安地看看文光斗,文光斗示意她夹上。
于奶奶、小姑都关切地站在一旁,文光斗说道,“大姨,要不你再填点煤?”
于奶奶恨恨地看了看东间的于老头,拿起地上的煤盆走了出去。
“感冒了要多喝点水,茶杯在那?”文光斗故意问道。
于润儿的小姑赶忙去倒水,谭俊杰若有所思地朝这边看了看。
文光斗急忙示意于润儿拿出温度计,他接过来背过身放到茶杯里,又赶忙抽出示意于润儿再“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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