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大成庙铁珊死在外面移尸入庙并未有人报呈因何贾知县突然到庙先来拜见济公然后逼勒悟真要照私空庙产暗杀主僧定他的罪是一个什么原故呢?要贾知县是个好官验得铁珊这样奇伤致死就派明察暗访务代死者伸冤不派硬定悟真之罪;要贾知县是个坏官这样命案又未有报呈他落得推聋装哑何必苦苦的来寻出事做?列位有所不知只因这贾知县名似德就是宋朝亡国都元帅贾似道的堂兄。他的妻子是讨的金家的算来他同金仁鼎是个从堂的郎舅。本是捐纳出身因金丞相的力量就放了一个临安县。那日金仁鼎在大成庙将铁珊接家之事安排妥当铁珊随即就将当先因倒坍屋济公所罪金仁鼎一笔庙产的契据一并捡出交了金仁鼎以作谢仪。金仁鼎欢喜不过又怕济公回庙查出原由不甚妥善因此谋将悟真害死后来把这个空子就做在死人身上。不料走进万寿行宫就遇着济公不得上计心中固然是悬悬的了。但金仁鼎同济公在侍宴所吃酒的时候铁珊听了这个消息不觉大吃一吓。暗道:他怎样突然到来谅情我们的串头他一定是明明白白将来翻动起来我铁珊必不得讨好。俗云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好在家在我手里我且到库房带他个丰衣足食的路费另行开个马头。总之和尚到处有饭吃免得破案之后弄得不得了。
打算已定便走进库房拿了两锭元宝又将自家所有的私蓄并戒帖暗中藏着。一黑的时候就出了庙门沿着湖堤向北走了有半里多路心中想道:哎呀我倒糊涂了如今千不管万不管先要寻他一个宿场。我铁珊今天做了大成庙的方丈临安境内的庙宇没一家不得信息何能第一日就跑到外面去挂单那可不要被人笑煞了吗?就此想着走着又走了一箭路的光景忽见东边巷口挂了一个方灯笼一面写的是安乐窝、安寓客商一面写得是仕宦行台、宾至如归。铁珊一见大喜心中相道:我何不在此先过一宿明日一早就在这湖口叫只船走路听我或东或西再顺便是没有了。打算已定一摇二摆的走到那客栈里面深怕人识破便撇了一嘴的北方话才一进门便问道:“你们掌柜儿的在家么?咱和尚要住店。只要地方清洁那多几个钱是不关事的。”但这个客栈是专做湖口鱼帮生意的到了暖水市客家连鬼都没一个掌柜的倒不晓得那处玩耍去了剩了一个打杂的在那里看栈房。见得铁珊好一个大模大样的排场连忙起身将他领到一个单房里面看了一看道:“大和尚可合式吗?栈定规连帐被席褥每宿一百二十文饮食帐在外。”铁珊细细一看见里面没甚住客却然正中下怀。接口道:“那是好得很。咱们因同这大成庙方丈有交情特来会他谈谈不过一两宿就要走了。你家谅没再好的铺设就将就一些儿罢。”当下那打杂的拿了一把茶壶一个面盆走到门口王老太、王***喊了一阵招呼一个老年妇女代他看了门然后便将茶水送到。
铁珊洗着脸那打杂的就在旁边闲谈道:“请问大和尚既是来见大成庙的方丈请教还是见新方丈还是老方丈还是见老老方丈的呢?那老老方丈就是济公和尚道行是大得很的可算就是一位活佛。老方文名叫悟真也还忠厚老实。”到此处铁珊见他这个品较到那个的深怕品较到自己身上多分没得吉利话听。忙道:“咱是来见悟和尚的他家三代方丈的道行咱是都晓得的用不着你了。”那打杂的见他这样法又辩别道:“你大和尚勿要嫌烦你所晓得的不过是他平时的道理如今有许多不公不法的事你还不曾晓得呢!难得悟老和尚是同你有交情的我想你不来则已既到了这边也派帮着他想出一条主意打个复仗才是道理。”铁珊见故意闹笑话要想打断他的话头道:“你不必了。你这人话很没个道理咱们出家人慈悲为本看见人家打架儿都还要格外站远的呢那会帮人家打仗么?”那栈伙急道:“你师父话太嫌迂谬我不过是个比谈那里认真就打仗吗?但照铁珊这个黑心贼秃我就恨不得暂时一枪一刀结果了他才刹我心头之恨。据这贼秃本来同悟真是师兄弟师父死后他将悟真逐出独占庙产嫖赌逍遥不到两年自家的衣钵戒帖都卖尽了。当地施主吃了齐心酒将这个贼秃逐出可怜一到临安的时候身子虱子撒撒的头有半寸长。这位悟和尚真正要算是大贤大德一见了他不但不记旧仇反转格外照应他。初时他并不叫铁珊不晓得是叫什么开的我却记不清楚了。后来悟和尚因他没有戒单恐怕当了执事被人议论又替他买了一份已故的戒帖了铁珊的名号便将他派在客堂。从此这个贼秃便威武起来了蜜色袈裟也着起来了颈上十八尊阿罗汉的珈楠佛珠也会起来了。大和尚你晓得这个贼秃有多混帐!可算一条命全是悟和尚救出来他除不想报答人家恩典他反转时时要想谋夺悟老爷的方丈做。这座大成庙本是皇上御建的落成还不曾两三年。当先监造却是派的一个金御史名叫金仁鼎。这金御史就是当朝金丞相的儿子你看他势力可大不大吗?那金御史因当日建庙的时候有功劳不时便常到庙中来玩耍。铁珊此时既当客堂金御史到来一定都是他陪得了那知他就便千百万种拍金御史马屁。到了今日果然降了一道上谕押令悟真交家把铁珊。有人这道上谕还是假的呢但据我看来也有些不识不尽。总之铁珊这个贼秃照这样瞒心昧己将来还不知是一个什么死场呢?”
铁珊此时可算被这一个栈伙指着和尚骂秃驴骂了个不亦乐乎也只得忍气吞声的撇着那北音道:“你这话全是胡讲咱们佛家的道理你不清楚的咱劝你这些胡话以后少讲。向咱们外方人面前还不甚要紧假若传到铁和尚耳朵里面他只要二指宽一张条子把你送到临县里那你便吃当不起了。咱劝你今后这些狗屁是不放的好。”到此处忽听明间有一个女子的口音嗤了一嗤接口道:“我劝你从今后这些变不全的客话是不撇的好。”铁珊一听吃了一吓知道一定是个熟分妇人。当下还想遮掩又故意的假扯道:“当槽的那外面插嘴的是一个什么人?怎么出家人话弄些妇女在旁边多嘴多舌你们这地方风俗是坏得狠要放咱们北路一定是不答应的了。”话言才了只见一双黄鱼脚打旋风似的奔进房来走至就近一手揪着铁珊的耳朵将一颗和尚头向裆里一挟骂道:“你这秃伙子老娘叫你不要撒你还要在此处假扯呢!”铁珊仔细一看方知是西湖帮里的母老虎王阿嫂。先前栈伙出外泡茶就是喊他看门的。铁珊见系是他真个急得没法从裤裆里把个头扭转过来向他挤眉扎眼的。王阿嫂大笑道:“你这做什么怪像?这里徐阿弟是家里的兄弟还有什么装头盖面吗?”着便将他放开了又向徐阿弟道:“可笑你适才有眼无珠指着和尚骂秃驴他不就是大成庙的新方丈铁和尚吗?”徐阿弟惶恐道:“哎呀这样来人才将是冒犯得很了。总怪我这张氆嘴不好!”着便自己“霍喥霍喥”的打了几个嘴巴子。铁珊又招呼道:“快快不要这样皇帝背后还骂昏君呢。不知不罪算了。”
王阿嫂道:“不要闹浮文我有正经话对你讲呢。他那怕把嘴巴子打了翻过来你由他去打罢了。我且问你昨日你叫把阿银姐带来你因何一去不返?今日你堂堂的一个丛林的方丈怎样反出来住客栈?这个道理倒有些叫人猜不着呢。”铁珊见问一把便搂住王阿嫂坐在床边上套着耳朵道:“昨日晚间本预备到你家去无如有些交家的事件实在没得分身。今天把些事件忙完所以到了庙外先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好在我此刻用多个三钱五钱银子却不介意了。”王阿嫂道:“你如今在大成庙做方丈究竟有多少银子一月的出息呢?”铁珊道:“你这的句乡下话了。既做到方丈可算就是这一庙之主庙中有多大的家当都是我的。如我这大成庙连御赐的宝贝不谎总有一百多万。由今日起可算这一百多万的家当都是我铁珊的了吃也听我嫖也听我赌也听我你看可称心是不称心吗?”王阿嫂见把一张嘴笑得打扰不来似的道:“哎呀!这样看来和尚老爷既了这笔大财我和尚奶奶也该要阔式些了。有理没理明天叫几个裁缝来代我做几件衣服。”铁珊道:“你莫见恼昨日此刻我想你做个和尚奶奶一样还想不到手。今日此刻你虽同我这句话我倒有不甚情愿了。俗道老虎的屁眼闻都闻不得母老虎的那样东西还有那个碰的吗?”
王阿嫂被他这一顿嘲笑不由的老羞成怒一把又揪住铁珊的耳朵天杀的狗养的、杀千刀砍万刀骂个不了。铁珊见他蛮喊蛮叫的深怕惊动人来许多不便忙掩住他的嘴道:“你不要撒泼我总叫你财便了。如今我真想寻一个体体面面的和尚奶奶果真弄成了功准备一百银子的谢仪不反转比自家做和尚奶奶干净得多吗?”王阿嫂见丢下手来想了一想道:“可是真的吗?”铁珊道:“怎得不真!”着又把大袖子掏了一掏道:“不但真的还管立时兑现。”王阿嫂道:“既这样你且守一守我去走一趟就来还包你有一件好处。如果事情成功女的那边并不在乎你的钱只要那句话称了心一定还有得倒找。惟最那激媒的是一钱不能少一刻不能返。大家把句话明了我才走呢。”铁珊道:“一言为定。如有回头话任你嵌着我的耳朵迎个西湖边我总不能把个大成庙的方丈送在你手啊。但有一层为最那人品是不能搭将的。你不能弄一个癞麻臭疙疸也就来骗我一百银子媒钱那就不能怪我了。咳你不要以为和尚是个弱门我大成庙的方丈却也有神通呢。”王阿嫂呸了一呸往外就走。过了一刻时候只见王阿嫂笑嘻嘻的走来将铁珊扯在旁面道:“恭喜你!事有凑巧果然牵合成了。外面已经不早你跟我走罢。但那谢媒的银子在那处呢?”铁珊道:“银子现成但我还不曾望见那人是高子还是矮子且让我见一见脸过手那里就迟了吗?”王阿嫂道:“使得使得。”
当下王阿嫂便将铁珊领着由后弄曲曲折折也不晓得穿了几处弄堂抓了多少坟头走到一处但见有五尺多高的一片围墙中间有一个的六角门里面古木参天浓荫匝地有两棵最高的松树映着那初六七要落的月牙那一片的晚景真个观之不尽玩之有馀。王阿嫂走到院墙门外着铁珊远远的站定。用指头将围门敲了几下忽然那门轻轻开放走出一个披的丫鬟向王阿嫂低低了几句王阿嫂咳了一声。这个暗号是同和尚议成了的。铁珊一听他咳将头一低一溜烟似的直攻进围门。丫鬟将门关好领着他们曲曲折折穿过树林走进月宫门里又有一个中年娘姨接着低低的道:“王嫂嫂可是同来了吗?”王阿嫂也低低应道:“同来了。”那铁珊本是一个偷花的老手见他们这样殷勤便低低的向那娘姨道:“一切累嫂嫂和阿姐们和尚明日多多的酬谢是了。”那娘姨冷笑了一笑道:“好多钱?”王阿嫂道:“我们不要闲话快些走罢。”四人就此上了回廊又绕了一阵才见一顺五间的朝南的上房。王阿嫂先同娘姨们进里着铁栅在窗外略站一站。
铁珊好生疑惑便轻移脚步走至极东的一间由窗缝边偷眼朝里面一望但见那房里一切摆式大都人所罕见中间一张金鸡独立的水晶圆桌上面四只柴窑的雨过天青拼盘里面几式冷菜。一对雕龙羊脂杯两双珊瑚包金的筷子对面排得好好的。在屏风旁边横了一张美人椅一个二十多岁的美人躺在上面委实杏眼朦胧那一种妖烧形像真个描摩不出。旁边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垂髻丫鬟代他在腿上搔痒。这时王阿嫂等已走到面前就着那美人耳朵不晓得了几句什么那美人拗起身来微微一笑。王阿嫂又向着做了一个手势转身向外就走。铁珊晓得是来招呼他了便迎接上去。王阿嫂道:“进去装义雅些好。”铁珊道:“晓得。”当下二人由明间进去穿过正房走进套房。铁珊委实真会做趣装得那吃嫩不过的样子那脸上白里泛红进去便向那美人椅旁边一坐斯斯文文的用那扇子逛了半面脸不时的用眼梢儿向那美人钩来钩去的。那美人看了铁珊这样温柔掐得出水来的样子真个越看越爱心下万分按捺不住便向王阿嫂道:“王家娘娘你请先回罢明日早过来谈谈也好。”王阿嫂晓得已看中了意便连忙告辞起身走到套房门口向铁珊低低的喊道:“你来我同你有话呢。”铁珊随即跟到外面忽听那地板上“扑通”一声王阿嫂娇声怪气的喊了一声:“妈妈没得命了!”毕竟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