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悟真在退居楼坐了一禅将才要醒忽见多少沙弥道人走上楼来口称大事不好。悟真忙问何事内中有一个道人舌头阿在嘴里道:“在下名叫周老老本是专管四大天王面前香火的逐日庙门都是我开。那知今日才把门开放就有一样东西撒空的由外面倒进门里。当时外面还不曾有亮光却然看不清楚。我只得连忙奔到殿上知详细。伙了他们取了烛火向外查。仔细一看原不是别人就是新方丈铁和尚一气息没得衣裳还是穿得好好的头上也无一伤痕。”到此处又有一个沙弥接口道:“周老老你不曾看得清楚。我看见他有一条精腿支在长衫旁面大约里面不曾穿着裤子一定是被人谋害移尸到这里的了。”悟真听完只吓得魂不附体。心中想道:荒田杀人要问地主。况且他又是皇上特旨敕命大成庙住持的和尚昨日才接了家今日突然就死于非命我悟真虽无丝毫的芥蒂但外人不知事理难免不议论是我悟真不愿退居谋为不轨。官场若从这条路上想去我悟真固然是死多活少就便另有办法总之我悟真终难兔这不美之名了。着便朝济公看了一看心中又喜道:俗一家有一主一庙有一神。丛林本是方丈做主如今死的就是方丈可算主人已死了;若要查到退居的和尚我上代还有济师父在此想情罪过也不定全在我悟真身上。心中这样匡算两眼便不住望着济公。
无如外面虽然沸沸扬扬闹成一股烟似的那济公却安闲得很他还是垂着头打他的盹。悟真又不敢喊他只得站在旁面痴就同泥塑木雕的一样。那些道人、沙弥见悟真这样蹊景越分是不知怎样是好。内中有一个道人叫顾一官他本是安东一位著名的刀笔因屡屡遭访难以自保便投入大成庙做个香火专管观音殿上签的事件。他见悟真这样忠厚没用的形像便道:“老尚如今人命当头或者官了或者私结都要有一定的主意。在我的意见如今天已大亮了请你下楼走到前面再细细望他一望果否可是铁珊和尚。果是不舛还要查查铁和尚昨日什么时候出外身边有无伤痕然后再着道理。况且我听太公和尚名头是很大的要见皇上就见皇上要见太后就见太后要叫地方官怎样办法却没一个敢回半字的嘴。我的意见还是老方丈先到外面查清楚然后守着太公和尚醒来同他商议个一定的办法。谅情这条人命总没得把个敕建的大成庙就闹完了。”顾一官完悟真把他的话细细想了一想也觉言之有理。转身向济公一看见他还是呼呼哈哈不曾醒转只得先同一班道人、沙弥走下楼去。一径到了头门向那尸身一看果然就是护法的新方丈铁珊。随即又叫道人将袈裟揭起果然下身精光光的不穿着裤子还有一件奇处:下身那话不知到了什么处所中间烂了一个黑洞不时还冒清烟的。
悟真看了一会再也想不着是一个什么道理出来。心中又想道:这一个元宝横在头门口委实不甚好看。若将他迁个地方或者关上庙门将后打起官司显系无私有弊;若然听他在此到得太阳一出来来往往都要来看那庙里真个遭着横事了。左右思想不得已便叫道人拿出两张芦席权且代他遮好。
将要走上后楼同济公计较忽见庙外飞也似的一骑马走来到了庙门口那人从马上跳下。这时悟真大吃一吓以为来的不知是一个什么人。及至近前一看原来却是金相府家人金荣。走至庙里故意的一些闲事不问便向悟真道:“悟和尚起得很早敝上恐圣僧又往别处云称老相爷记恋得很并请秦相爷作陪务请圣僧今天到敝相府盘桓一日。请悟和尚引人去见圣僧明讨个回信才好。”悟真那知他们的用意见得这样来便回道:“金二爷且攀你同我上退居楼走一趟老和尚还睡着觉呢。”金荣道:“很好很好。人也要当面问明白了是否愿去方好再请陪客。”当下悟真在前金荣在后一直走到后面上了退居楼。悟真此时料想济公断然是不曾睡醒那知走进里面朝那蒲团上一看连济公的影子都不见了。悟真好生奇异复将金荣带着前前后后找了一周逢人便问。深怕他昨日晚间不新鲜的狗肉吃了下起痢来委实连毛厕上都寻过了却然寻他不着。悟真心里急得要死金相府去与不去还是事惟最那铁珊死在门口伤处又奇奇怪怪的济公一走这件人命有吃当不起。心中正然踌躇只见金荣在旁边道:“悟和尚我们这样如其圣僧回来相烦代达一句我也不能久等了老丞相还立等回话呢。”罢匆匆的就往外走。悟真一人走至方丈里面踱来踱去再也想不出一个法来。
这时各处执事僧都6续起身纷纷走进文室来议论这件事。有的:“铁和尚初来时不过依着老方丈吃碗闲饭谅他也没什么俗家什么苦主。在我的愚见不若将他移进丈室将衣服换好坐进丧龛就他暴病圆寂做个三齐礼七代他焚化掉了岂不干干净净!”有的道:“不妥不妥这句话假如铁和尚前日死一定是这样办法。无如昨日交过了家今日可算是一位咨部注册的方丈怎能这样草率从事?”当下你这样法他那样法把个悟真越分弄得是不知怎样是好。正在议论的时候只见那库房里执事的和尚又道:“还有一事禀明老和尚昨日铁和尚接家之后陪金大人谈了一会走进库房将金大人家布施庙中一笔田产的契据统统查去。如今这些契据铁和尚既死还要请老和尚查明白才好。还有一件事也要就此申明昨晚一黑的时候铁和尚在库房讨了两锭元宝口称次日交帐共计京平银一百零二两三钱五分。”
可怜悟真见庙中遭着人命已经愁闷不了此时又听见庙中损失了这许多庙产真个吓得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嘴里连连道:“这便怎么好呢?”当下便埋怨那库房的和尚道:“你也太不谨慎了怎能就听他作主?所支用一百多两银子还算事。但金府的这笔田产已经咨过部的。这个罪过恐怕你我都担承不起如今这样看来这件事一定是要经官的了。但有一句你此时这样法到了老爷堂上板子打断了你还不能改口不得拖累旁人。”可怜这库房的和尚也是个忠厚老实听悟真这样法只吓得双泪交流往外就走。悟真此时也没心冉理料他便叫过一个伶俐些的道人着他去找地方乡保以便打个报呈。
道人才到庙外忽然飞奔走回丈室大喊道:“老和尚预备一外面临安县老爷进庙来了!”话言才了只见一个传事的手上拿了一个手版高喊道:“接帖!”这大成庙的道人究竟是敕建的庙宇这些规矩都还懂得。就此走过一个道人接了手版那传事道:“你家老和尚济公可在庙否?本县贾大老爷特为过来拜会有要事面禀。”看官你道一个堂堂的京县怎样见一个和尚还要用手版还要称禀见因何尊敬到这种地步?列位有所不知这济公和尚一者是御封的圣僧二者他同君王大臣没一个不得往来。从来这些做官的个个都讲究拍马屁所以来见济公委实就同下属见上司一样。闲话休提。那道人接了手版见来见济公便回道:“老和尚昨日本在庙中今日一早出外不知何处去了。挡你老爷的驾罢。”
这时传事走进丈室知县的轿子却然一杵还打在庙门外面。及至传事回报贾知县反转分付打轿进里。只听锣“咣咣”的还带了值日头、命案头、刑房、钊房、件作子一众差人手上乌龙鞭、头号杖铁镣夹棍一切刑具统统齐备。到了二门知县便下了轿到了客堂坐下。初时悟真听知县到来心中有块鬼病本来有些胆寒。及至听那传事的是来禀见济公心中略放一。那知传事去后忽听锣咣咣知县反转到里面下轿情知有些不妥不晓得还是去见他好不去见他的好?便悄悄的走到丈室门外瞧一瞧是什么蹊景。却才偷眼一看但见那月台上面三班六房都站满了晓得情形不好转身就想再进丈室。才进屏门忽觉后面一人匆匆赶来在肩上拍了一下道:“悟师父委屈一县大老爷带你去问话呢。”悟真掉头一看见一人头戴毡帽身穿紫袍知道是一位公差。俗犯法身无主此时悟真真要想再进丈室是不得能彀只得跟着差公一齐到了客堂。走到知县面前打了一个问讯道:“老爷驾到僧人失迎得很。”贾知县将他看了一眼问道:“你可是这庙退居的悟真吗?”悟真道:“正是。”知县冷笑了一笑便向差人道:“且将这凶手看住然后冉来取供。先代我把乡保传来!”
这时乡、地保本早经在此伺候一听传到他们两人便走了上去。但那多保已经八十多岁了其实是一个老公事他因这件事不甚好办故意装做倚老卖老耳聋牵八的。知县也无法道他只得拿地保出气大喝道:“胆大的地保!坊上敕建的庙宇把方丈害死了盖在芦席里面你们都不到本县面前打个报呈。要你们这班狗才还有什么用处!我且把你们这些没用的狗腿敲断了再!”随手抓了几根刑签向下面一掼。只见几个承刑的班头走上前来将地保按倒一五一十的打了三百大板。可怜把一个地保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打过之后这才分付刑房件作将铁珊的尸身抬到客堂前廊檐下检验通身。验毕只有胸前一处捎伤脚下两道绳伤都不在致命但下身阳物不见既不像阉割好像被烂药烂去陷下一个窟窿流的是紫血里面不时的还冒白烟。
知县也不深究便着刑房依样胡芦的将伤格填好。然后便叫差人将悟真带上故意和颜悦色的问道:“悟真你在这庙里也做了两年敕封的方丈也算有体面的了大约一时糊涂做下了这种饵事。本县劝你从实供来免得受了苦刑还是要供。”悟真见问眼泪滴滴的道:“老爷这话冤枉杀僧人了。昨日一天金御史大人皆在庙中他老人家要算是青天到了晚间金御史同僧人的师父酒散之后僧人就同师父济公上了退居楼。僧人以为奉旨交过了家庙中各事都有新方丈管理那知他在库房将金丞相府捐助庙产一笔田契统统拿去又讨了两锭元宝。一晚就到了庙外尽夜不回。僧人当时全不清楚到今日大早道人开山门铁珊的尸身滚人道人上楼报告僧人方查出真实。细想案情多分铁珊仗着做了方丈挟资在外嫖赌被人杀害移尸到此。老爷步步高升总要明察暗访若把个罪定在僧人身上那就冤枉死了!”
知县见沉吟一会便哈哈大笑道:“悟真你不要抵赖罢!你的细情本县都明白了。大约你这两年方丈亏空的是很大的。所以交家之后深怕新方丈查出旧帐向你追讨你所以迫不待缓连夜将他治死轻轻巧巧把笔亏空向他身上一摊。悟真想你也是一个出家人这样行为未免太狡猾一了!”悟真大哭道:“老爷明见僧人并非狡猾实系受的冤枉。老爷不信他怎样付田契银子出外有库房里的和尚可证。今早怎样开山门怎样尸身滚人有天王殿司香火的道人可证。”知县听哈哈大笑:“悟真你这法把本县当着一个三岁的娃娃了。你家的道人你家的库师自然是听你指挥他们作证就能相信的吗?本县因你还算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和尚不忍擅动大刑我老实对你明白罢你如爽爽撇撇照私空庙产暗杀主僧供来本县或者借你是他的上代他是你的护法就班辈上减一等问罪总可保全你的性命;若再有半字支吾咳那就不怪本县不给体面把你的了!”罢将桌案一拍分付差人抬大刑伺候。只见那些差人如狼似虎拿出了无数刑具多少奇奇怪怪连名目都不晓得他是叫什么。就此便“当啷啷”的向廊台上一掼悟真看得亲切可怜直吓得浑身索索的抖个不住。毕竟这知县怎样拷供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