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赵知县见那银箱里面一张怕初时还疑惑是董事褚得宽的来条及至就此烛火一望知道不是随即放下烛火将纸条打开但见上面写道是:
银二千两寄在尊箱。玉山剿贼抵作兵粮。
供给俺酒与廉何伤!林得妄想将此还偿。
候看事结解送军行。慎之慎之为俺收藏!
果真四字一句写得整整齐齐活像一张四言简明告示下面又画了他的那例行花押一只酒坛两把铁锥。赵知县看毕只得对那元宝叹了一口气仍把帖放在里面锁好着箱子跑到前面陪着济公吃酒。但见济公问道:“那银子过数吗?可是十只一排排了四排一锭不多一锭不少吗?”赵知县被他问得面红耳赤无言可对。一宿无话。济公的酒他自然是通宵达旦不必细。
到了次日赵知县一早起身走到前面但见济公把一把空酒壶倒在桌上左手端住一个酒杯里面还有半盅的酒;右手拿一片破芭蕉叶子托住了头眼睛闭着那个呼声就同木匠锯木头一样。赵知县暗骂道:这个秃驴!这时刻怕的人拿把钢刀将他脑袋砍掉多分都不晓得了!那知心里这句话还不曾想得完忽听济公“喥”的向桌上一掼哈哈大笑道:“悬煞了!悬煞了!脑袋儿几乎被砍了去。快些拿酒来暖一暖痛罢1赵知县吃了一吓暗道:这人面前真个是不能动一些妄念呢!连忙就喊人拿酒换菜自己也吃了一些早就开了名单传了刑房:刑房件作差役、全班民壮预备到叶少文家相验。一声传出果然不到一刻书差们皆来伺候。赵知县未知济公同走不同走见他满口酒大块肉正然吃得高兴又不敢去问他故意的道:“叶家此时可算连丧主都没得还不晓得那马房在什么地方这叶王氏母子有命没命呢?”着便望着济公且看他怎样法。只见济公忽然怒气勃勃的道:“要走便走是了弄在俺面前叽咕!俺那里也跟着你老爷的轿子到人家去相验吗?而且这些酒儿菜儿的叫俺丢下来就走不是要俺的命吗1赵知县见他这样只得由他在此饮酒自己便上轿开锣喝道的直奔叶少文家相验而去。
且言叶少文家中那时自叶大魁被差人提走之后家中并无家主一些家人商议道:“如今姓叶的可算轻轻巧巧把个家当丢下来了我们何不也搜罗搜罗分他一好处也不犯法!”内有一人道:“诸位歇歇罢还有什么搜?你们不看见已经被大魁这个强盗满满一箱子送家去吗?”大众道:“你这人心路倒也不!我们那里借大的财吗?就那上房里二十四号在箱每人分两只去也就吃喝一世了。”大众当下便将大门关起叶家此时只有八个家人一同蜂拥的取了烛火走进上房。但见这房里装了一张三道檐的雕花大床上两张橱柜下两架红漆皮箱每架八只橱柜旁边又架了八只。大众看了一看好不欢喜便议道:“我等八人恰好每人三只;每架上每人一只里面好歹各安天命。”大众商议已定内有一个领头的道:“千千有个头万万有个尾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头上三只皆分配把我才是道理。”就此便把橱头睡柜移了一移上面又加了一张机子这家人就站了上去搬那上的箱子。
那知手才抬起只觉得有人在下面摇那杌子。那人低头一看不觉大吃一吓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日间在这里闹事的那个邋遢和尚伸了一只钉把似的大手扳住那机子摇个不停。就此一吓那人便连忙爬下到了下面却又看不见什么和尚道:“咦好奇怪啊!”大众见他才爬上去又复爬下不知他什么用意便问道:“你既然爬上去了怎样又空手爬下呢?”那人也不回答只是喊奇。大家又问道:“奇怪什么?”那人道:“真算奇怪我站在上面只觉得有人摇机子;低头一望却就是日间的那个和尚。那知爬下来却又看他不见你们可曾看见他吗?”大众道:“你倒望见鬼了!”内中又有一个抱奋勇的道:“等我上去搬个箱子算什么?还要这装腔作势呢!”着一纵身就爬了上去。果然那脚下的机子也觉索索的抖个不住心中暗道:那里这和尚果真作任吗?我倒要望一个真实呢!但他才低头一望嘴里便喊一声“不好”就此一跤“轰通通”的由上面一直滚下地板。大众忙将他扶住但见他面如白纸口啜涎沫。大众道:“晦气!箱子不曾分得妥又遭下人命来了。”大众急了没法一个个手忙脚乱给他捶的捶捏的捏。过了半歇这才苏醒过来。大众便问道:“你又怎么的?那里真被那和尚吓了跌下来了吗?”被跌的这家人又定一定神道:“那里是和尚呢?那里是和尚我看见的却是老东家所以被他一吓暂时就滚下来了。”大众道:“这样来我们死死心罢!大约这个财也不是我们的。”就此便出了上房还是分班去看尸的看死尸睡觉的睡觉。
次日一早但见外面乡约、地保、差人66续续的都跑得来了所好那丧棚下面却用不着再搭尸厂就此搭锅烧水的、打酒打醋的、陈设公案的闹了一阵。忽听外面一声锣响赵知县已下轿进里登了尸场先分件差人将方坤检验件作便答应上前。所幸天气寒冷尸身并未腐烂件作先把身材长短量过报明然后用热布代他浑身检了一检身前身后看了一遍高报道:“后心二寸阔、三寸长一拳伤;裆寸半周围一脚尖踢伤实在致命地步。”通身检毕刑房填了伤格赵知县命将叶家的家人带上问了一堂供果然同差人禀报的话无讹当下便录了供。赵知县又向家人问道:“你家主母叶王氏井主人叶大福现在何地广有一家人道:“那日主母抱主人在家同叶大魁、叶力、叶勇拚命理论人们皆被叶大魁派到外面买物;及至回头已看不见主母同主人了。现今他二人所在何处人们委实不知。”赵知县一听以为他们串通推倭便骂道:“好些混帐奸奴!就便外出买物那里一个都不在家吗?”便分付了一声:“掌嘴!”话言才了两旁便吆喝了一声有一个年纪稍大的跪在前差人就从他动手一人走到后身将帽除了向地下一掼一把便揪住前面一人就拿着皮掌便要动手。
忽见济公站在公案前面连连摇手道:“打不得!打得!冤枉他了。”赵知县见济公到来好生欢喜一面分付停刑一面便起身道:“圣憎你老来了吗?请问圣僧这差人方坤可还有救吗?”济公道:“这且莫忙我们到马房里去救叶王氏、叶天福要紧。”罢掉头就走赵知县后面相跟。内中有一家人暗暗笑道:“这和尚乱了!我适才在后园里面晒衣服顺便还到马房里望了一望里面鬼也没得何尝有叶王氏同叶天福在内?”就这家人暗中议论的时候济公早领了赵知县进了后园。他这一路走去转弯抹角是熟悉得很进了后园就直奔马房而来。到了里面济公暗暗代他母子收了隐身法济公指着对赵知县道:“你看一看你为着二千银子害得人家这样你居心何忍!不是和尚用法术代他俩保住他母子老早老早去见阎王老子了。”赵知县此时把叶王氏母子一看但见二人都睡在泥地下连草都没一根只剩得一丝气息。叶王氏还将天福搂在怀中伸了一只手那五个指头通身咬破还有一个指头塞在天福嘴里。赵知县虽然出身贱微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他只晓得做官贪赃他并不晓得官贪了赃就害了百姓的性命。此时见叶王氏、叶天福睡在地下饿得这样也觉心有不忍连忙向济公问道:“师父可还能救得活吗?”济公大笑道:“你不必问俺能救不能救俺要问你从今以后可贪赃不贪赃?知县老爷对你句明白话罢!大率做知县的贪着脏一举一动都是送人家性命。俺和尚就便跟着你走也救不了许多不若一个不救的好就听他母子死掉了罢!”赵知县见将四面望了一望看见无数的人站在旁边要想画个招委实面上过不去只得将济公扯到旁边低低道:“圣僧放心在下以后再也不敢贪赃了。”
济公又笑了一笑道:“也罢该应同你有缘俺先代你医好了病罢。”便从怀里掏出一粒返善丹。赵知县接了在手那敢怠慢心里虽嫌他龌龊也只得勉强喊人送茶。济公大笑道:“不要茶俺和尚的丸药从来下嘴入肚用不着茶的。”赵知县真个没法只得将丸药纳入口中。果真那丸药沾着唾津直往里走。一直到了喉咙里面忽然止住不动就此左一个恶心右一个恶心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其时跟随忙取了一碗茶送来赵知县喝了一口以为把丸药可以冲下那知喉咙被丸药塞住直即水泄不通反转一个恶心原物打回连鼻孔里都呛的是茶。外面一些邻居跑来看验伤的听得这和尚到马房里救天福母子也都跟得来看那知并不曾救着天福母子反转一粒丸药把个知县弄得要死不得活的没一个不哈哈大笑。赵知县喉咙里面固然难过加之对着百姓丢这些丑真个急得要死只得对着济公手拱拱的嘴里又不出话来。济公看了这样不由的打了一个哈哈便道:“怪你不好你嫌龌龊的呢!俺问你可还嫌龌龊?”赵知县不好话把头摇了几摇。可巧就因那这两摇那喉咙里忽然活动一粒丸药直滚下去赵知县这才升上气来。看官你道这赵知县吃的是一粒什么丸药?那是一粒返善丹。自此以后赵知县突然就心肠改变时时想做好官、后来升海陵司马因金人南渡殉难。此是后话不必深言。
且济公此时把返善丹给赵知县吃过冉向叶上氏母子一望觉得倒有一事把他为难住了。此时叶家女仆自主母被逐之后早已各散但那天福母子皆是旁睡兼之叶王氏还有一个指头在天福嘴里没一女眷上前移动那药怎样吃法?因此济公勿论神通怎样**反被这“理学”两个字竟难住了只是抓耳挠腮竟想不出一个主意。搭眼见一个老年婆子他仗着自己年老脚大用力挤进房来要看个实在他也不问老爷、和尚一直挤到叶王氏旁边时济公一看暗暗喜道:俺何不用他一用也好!当下便向那老婆子道:“你来得正好!俺正要请你去的。”老婆子见济公疯疯颠颠的对他这样法以为要拿他做人命干证只吓得魂不附体要想逃走却又挤不出。济公早知其意忙道:“老婆婆你不要怕你代我将这妇人同孩子头扳正了让俺好来救他的命。”老婆子这才放心随即弯下腰来先将天福嘴里那指头顺出又将两人扳了仰面睡好站起身来只是摇头道:“多分难得活两手倒都是冷的了。”济公见两人仰面睡好便取出两粒丸药一大一大的按在叶王氏嘴上的按在天福嘴上。看的人好生疑惑暗道:这二人牙关紧闭丸药怎能进里呢?那知这九药真会作怪才到了二人嘴上就在那嘴唇里面一来一去就同两头跑路一般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忽然无影无形。
渐渐的只见叶王氏嘴已能动眼睛忽眨了两眨放声便哭了一声:“我好苦呀!”那天福也在旁边“哇”的哭了一声。王氏听见天福哭睁眼就看天福那知眼才一睁见马房里外满满站的是人和尚也有、老爷也有心中奇怪不过。又听大众一声嘈杂道:“好了好了!委实活过来了。”王氏此时觉肚里一些不饿.反党精神畅旺暗道:满屋生客我何能睡在地下!随即一拗身立起去抱天福觉那咬破的指头一些也不痛。抱起天福那天福也笑嘻嘻的把一个拳头送在嘴里一不像受饿的蹊景。但叶王氏虽然站起却一些摸不着头底只是呆。赵知县见人已救活便邀济公到外面一同坐下。大众见官已走有那认识叶王氏的便上前将济公和尚怎样把叶大魁、叶力、叶勇、叶名设法弄进县衙代他伸冤粗枝大略了一遍。王氏才稍微晓得一还要追问细情只见一个差人走进来喊道:“叶王氏在那处呢?老爷着你带着叶天福上前问话去呢!”叶王氏当下称谢了大众抱了天福直奔前厅。
赵知县一见叶王氏到来心里觉得愧对万分就这返善丹吃了下去全不是起先那样忍心害理的心肠了当下便平声缓气向叶王氏道:“叶王氏你家这段家务本县被这叶大魁、叶力、叶勇、叶名四个畜生朦混若非济公圣僧到来本县那能晓得?你母子的性命也就难保!如今大冤已白。”当下就把济公怎样进门怎样将叶大魁等分别拘至县衙问明口供怎样把他母子救活统统了一遍。叶王氏随即就来谢了济公活命之恩。济公忙止住道:“不必这些形象俺不欢喜。你且去把家当查查可曾被这些家奴盗去私财如有短少可趁知县老爷在此明了方好同你追查。”王氏当时进里把那要紧的物件查了一查并未移动一只少了两千五百两银子、一只皮箱。看官试问叶大魁等既然把他的家当搜罗了一阵归并一只箱子拿回就便济公复行用法术代他送回怎样会一不曾移动呢?须知济公他的法术灵细不过他将物件追回逐一仍代他归了原处晓得他是一个妇人若翻乱了便摸不着头绪所以此时叶王氏一查便知。当查明白了方到前面回覆济公。此时却已才把差人方坤治活一群看的人没一个不口喊奇怪。
王氏见了知县、济公便将所少银数同箱子明。济公暗道:怎样又多少去五百银子的呢?忽然想道:俺明白了!初时还给了二百银子把差人加之几日的用度大约也差不多了。想罢便向王氏道:“所少的这银子那五百两已被这些贼花去其馀二千两俺已代你追回现时张钦差、杨魁率领军马四千剿灭西天仍然缺了粮草俺已做主代你充着军费了。”王氏见又想了一想道:“请问师父现今张大人的大营扎在何处?不瞒师父这天福父亲在日积了白米六千石如今一家只剩得母子二人用度甚可用不着居积谋利。妇人预备一并送到大营以充军粮所以妇人要问大营所扎何处。”济公见拍手便哈哈的极口称赞道:“好呀好呀!俺俺救的人没有个不贤德呢。”当下又道:“你有若干米谷可交这位知县老爷解送大营可保万无一失。”叶王氏随即走到里面拿出六张栈票交代赵知县。赵知县见各事已毕便向济公道:“在下还要委屈圣僧一同回衙把四人的罪名定一定才好。”济公道:“你请便俺和尚就来是了。”赵知县随即回了衙门。走至后堂恰巧一个亲随由里外出赵知县低低向他问了几句不觉嘴里只喊奇怪。毕竟赵知县奇怪的是一回什么事件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