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张钦差自昨日晚间一个人连跟随都不曾带就陪济公过江张夫人同姐在行辕委实放心不下。第二日午后见钦差仍未回辕便着了一个亲随过江查问明白。恰巧亲随才到江口张钦差也到江口正然差人叫船。亲随看见主人便一同上船过江也不进城往家中去了。就此船户连忙解缆开船到得平望时候已经二鼓正待上岸见旁边一号大船船上灯烛辉煌多少差官在船头上向埠头要马要轿一嘴的京腔闹个不住。张钦差一听以为京里有圣旨到来满心欢喜道:“圣僧的话一些不错!”随即就同亲随道:“我看这邻船上的样子必定京中有圣旨到来我们赶快回衙预备接旨不必先到行辕传人备马了。”
当下主仆三人青衣帽的走回衙门一直进里。大众家人见张钦差进来一个个皆疑疑惑惑张钦差不解何故?及至走进后堂见堂前三个人在那里共桌而食对面坐的夫人横头坐的自己的女儿上席坐的人有四十多岁却然认不得他意思间以为有些倒像自己。就这估量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把桌上一支烛火吹得漆黑的阴了下去。张钦差晓得不妙忙喊了一声“来人”!但见那烛火渐渐的又亮起来了再朝桌上一看那上座的一个人已经不知去向。张钦差张着眼睛朝夫人、姐呆夫人、姐也朝着张钦差呆。
看官你道这是一回什么原故?只因江南同安徽搭界的地方有个洪泽湖这湖同淮水贯通内中有一大鼋已住在这湖里五万多代奈因生数众多恐湖中容纳不下因此分为五支在淮河一带居住。但这淮河每到秋水泛滥的时刻江北低田都被淹没。到了宋朝宋仁宗的时候范文正公就招工筑了一转湖堤又就蓄水的地段设了五坝、但五坝同湖堤筑起之后百姓是乐煞了。独是这老鼋一家是苦死了:一者把河路隔断。弄得个父不得见子祖不得见孙;二者他通族逐年的养活当先未有堤坝皆藉秋水把人家田内长熟了的稻子冲下来过活到了堤坝造成真就同关起门来喝水一样老鼋急的没法。所以到了秋水泛滥的时候他就带些鼋子鼋孙推波助澜总要把五坝之中冲开一两坝来收现成粮食才得过去。这年八月十六夜潮水大涨老鼋就势作起怪来把车罗五里二坝一律冲开湖堤上的官星夜的就飞报进京一面报告水灾一面请工打坝。皇上因春间平望水灾张允明办理甚善就降了道圣旨着张钦差就近抚荒兼饬督工打坝嘱其细心查察如有水怪等情即行立时剿除以免后患。
那知这道旨意一下老鼋正同些子子孙孙吃吃要耍的快乐不过忽然心血来潮连忙指指一算了一声:“不好了!我的对头到了。”暗道:这张铁差利害异常加之还有个济公和尚帮他做事我必须想个主意把他弄得不来办理堤工方可无事俗成法不是法我却到平望走一趟再作道理。主意已定便由洪泽湖进了漕河由漕河直到江口。这日到了平望正是张钦差陪济公在家里捉妖不在行辕。老鼋已访得清楚但无法可以阻止他的正事要叫他害病吗暗中作祟不过一时他病好了还是要管的;要是叫他丢官吗他现今是皇上的爱臣恐难扳摇得动!此时老鼋变做一个渔翁样子在江口踱来踱去竟想不出一个主意。直到太阳已落就想在江口暂住一宵再碰机会。候至黄昏过后慢慢的走至滩边现了原形“笃”的望水里一跳把一个头昂在水面察看江景就沿着江边划来划去。将近起更的时分觉到岸上的行人也少了水上的来船也希了暗道:今天大约是没有机会就此把个头朝水下一缩预备养养精神。不料忽然的一只大船从身上经过被那舵子一扳可巧把个老鼋翻了个肚皮朝天。老鼋好生闷气忙滂了几滂转过身来就探头出了水面望一望究竟是那样一只船?就此抬头一看不禁心中大喜原来这只船就是由京里下来降旨到张钦差的。老鼋想道:张钦差既不在行辕我何不变做他去把个旨意接到手里赏他个飞跑大吉到他本身回来他虽晓得有旨意到来却不晓得旨意上什么法弄得他没头没尾又不好做事又没处去查自然而然的他张钦差就有个不遵圣旨的罪过。那时皇上大怒自然就撤了他的差使不是我们这个对头星就可以让过了吗?打算既定他就暗暗的走上江滩摇身一变一径奔行辕而来。
到得行辕一众差役家人见主人青衣帽回来也无灯火随即就便烛火抓了一支上前照路。假钦差道:“我不要照路你赶紧预备香案马上圣旨来了!”大众自然备办香案。假钦差就走至后堂夫人、姐就迎上问道:“午后我们着张三过江你可曾遇着吗?”假钦差道:“何尝有个张三过江大约多分是来去两不遇头了。”姐又问道:“爹爹家里那个缸片精被济公圣僧捉住现了原形。这缸片究属有多大呢?”假钦差道:“还谈这个秃驴我今日才晓得他只会骗了吃原来一些本领没有。他见了缸片精两手就抱住个和尚头深愁被缸片砸开假里假气的画了些鬼画符念了些倒头经。恰巧这时候猫子由屋上经过瓦片响了一响他喊了一声‘不好’!抱住了头一溜烟的走掉。你们想想这个秃驴不是要把人气死了吗?”夫人又问道:“昨日他同你家里那四个假和尚究竟怎样的呢?”假钦差被他没头没脑的问这话就不知怎样回答。
恰好外面一众家人奔进来道:“启禀老爷外面圣旨到了!”假钦差就随即跑到外面见香案已设得停停当当下旨的内监站在正中两旁站着差官。假钦差也不等候礼生赞礼他跑到香案前就向下一伏把头了几然后昂着头同鳖鱼似的两只眼睛骨辘骨辘的望着太监。一众听差的看得这样暗暗诧异。恰巧来的这个太监也是头一次出差不懂京外官员接旨应派那样仪节也就不来考较把个圣旨宣了一遍。假钦差也不谢恩爬起来接了圣旨暗暗朝怀里一收同太监走进厅屋敷衍了几句。见太监要讨程仪他就作了个法送了五十两一封银子可算代张钦差会了个帐。太监见了这许多路费真个喜出望外随即就告辞上船。假钦差送出辕门回转进来预备定一定神就要逃走。忽见家人进前道:“请老爷进去晚膳。”假钦差一听格外欢喜暗道:真个今日的运会到了我老鼋在世上几千年不曾有过这样标标致致的妇女陪我吃过一顿难得碰到这个便宜且让我吃他一个合家欢也是好的。当下跑到后面朝上座上一坐谈谈吃吃好不自在。
忽然外面脚步声响假钦差晓得不妙定神朝外一望见前面一个金甲神人后面跟着张钦差靴声踱踱的走进来了。时迟来时快两下已打了一个照面。假钦差暗道:不好!忙起了一阵妖风把烛光吹了暗下去及至烛光复明假钦差已不知若何去向。大众皆吃了一吓就连张钦差也吓得痴定了半天的神这才问道:“这是一个什么串头倒叫人有些不大清楚呢!”夫人吓得只是对着他打手势要也不出来反转姐道:“爹爹不必疑惑这多分还是家里那个妖精晓得你不在此处他便到此处闹事这才弄得个两头赶不着呢!”此时一众家人及听差的闻闹了这个笑话一个个皆跑到里面看看究竟。这个怪道他接旨都不会行礼呢那个怪道他把圣旨收在身上呢还有一个道:“算来还是大大的洪福他还代大人垫了一封银子开销太监呢!”夫人见屋里站满人这才仗着胆把他怎样进来怎样谈心怎样接旨怎样来吃晚饭了一遍。张钦差道:“这又奇了!我适才在江口来看见一只大船上一些差官向埠头要轿要马的闹个不住张三他们都看见的。我所以忙急急的赶回来接旨怎么旨意倒已经来过了这倒又有叫人不懂呢?”看官你道这个里面究属是个什么道理?只因太监同差官降旨之后回到船上差官向太监道:“宫爷适才碰着的这笔大路费也应派拿出来大众分分才是呢!”太监道:“咱家儿是头一次出差也不想个什么赚头只要欢欢喜喜的把个万岁的命儿回覆过就算了。张大人开的这块头儿你们儿也不准分咱家儿也不准要好在今天夜分儿也不开船咱们儿就一道上岸吃儿嫖儿的用他个磬尽。”就此复行吆五喝六的又要叫办差的备轿备马闹个不清。张钦差到江口就是这个时候所以张钦差疑惑他们才要上岸接旨那知此时旨意倒已经到了老重怀里去了。
闲话休提。张钦差听夫人头头尾尾一知道圣旨已被妖怪盗走便急道:“这圣旨上所的还不知道为的那一回事?这便到那里去问呢怎么好呢?”姐道:“无妨爹爹可连夜差人过江去问圣僧谅他总有一眉目。但家中妖怪究底怎么了?”张钦差又至长至短了一遍。姐道:“这断是又是这扫帚精做的事了。爹爹你就赶紧吃晚饭去差人动身罢!”当下张钦差吃完了晚饭就写了两封信:一封信差人送到公子一封信到济公。随即喊过张三叫他连夜过江;又把了一张名片叫他喊城;给了他一吊大钱盘程限他明日展时回辕。分付已毕张三预备吃晚饭就要动身只见外面一个听差的手中拿了一封信进来道:“禀大人外面有一秃头十多岁的孩子送来一封信他是江南带过来的。”张钦差接过一看忙问道:“来人还在前面吗?”听差的道:“已经走了。”张钦差见信封上并无一字心中好生疑惑。不知此信究系谁人带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