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回响起一记金石撞击之声,声音震耳欲聋,久久回荡在耳边。赵慕枫紧紧握住手中宝剑,胸中一阵血海翻腾。赵慕枫难以控制的疾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飞刀一击,宝剑之上也留下一记凹痕,飞刀主人的力量可见一斑。
眼前人影一动,八个身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庭院的墙头,喝声一起,整齐划一的落到赵慕枫身边。
咻!咻!咻!
无数把黑色的飞刀就像伏在黑洞之中的蝙蝠,百十只蝙蝠骤然出击,好似暗夜里的精灵,如影如幻,瞬息万变。只见庭院之中黑影如梭,杳无踪迹,令人防不胜防。八大护卫以赵慕枫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刀锋起,剑出鞘,只听叮叮咚咚一阵猛烈的撞击之声,火花飞溅,上等钢铁铸造的朴刀已变了形状,唯有一名三十出头的白衣剑客手中之剑完好无缺。此人名叫叶无欢,十七岁参加天下第一比武大会一战成名,是赵家主母花高价请来保护赵慕枫的剑术高手。
书生见事迹败露,今日决计杀不了赵慕枫,趁飞刀主人与八大护卫交锋之时,施展轻功借机远遁。而藏于暗处的飞刀主人一击之后也再无后续。赵慕枫敛息凝神,小心立于八大护卫之间,仔细感知施展飞刀绝技之人的存在,许是他功力浅薄,才无法感应到此人方位,待回过头来再看书生,才发现书生已经逃走。
赵慕枫轻哼一声,对几名护卫的表现颇为不满。“无欢先生剑术超群,对此有何发现?”
叶无欢将赵慕枫的不满直接无视,他拔出柱上的一把飞刀,仔细打量一番,飞刀入手极沉,乃是上等玄铁所制,刀黑而亮,刀身上只有一朵流云印记,除此再无其它纹饰。叶无欢沉吟片刻,道:“发刀之人腕力惊人,刀快而准,堪比百石大弓射出的箭矢,此人力道之强,普天之下,叶某知晓一人可与之相较。”
“是何许人?”
“西戎大帅呼延王。”
赵慕枫微微怔愣,随即道:“呼延王远在并州,即将于梁军决战,此时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赵慕枫微微沉吟,立即对随行的护卫说道:“你到院外查探,看刚才何人经过此地?”
“还劳烦无欢先生解决一下书生事宜,赵某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说完,赵慕枫一甩衣袖,在众人的簇拥下迅速离开庭院。
远在并州的呼延王此时甚为烦恼,一方面是并州久攻不下,幽云二州的情势也不乐观,随时都有丢失的可能;另一方面是他美丽的王妃近期来情绪变化极大,隐隐有冲破大巫师所种情蛊的势头。
呼延王离开帅帐,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帐篷前,守护在帐前的士兵一见呼延王,远远地行一军礼。
“王妃可在帐中?”
“回王的话,王妃前往碧玉湖散心去了。”
呼延王一听,立即命人牵来战马,率领一支小队,策马前往碧玉湖。
碧玉湖是并州城外的一个小小湖泊,站在湖的这头,即可望到城楼上猎猎翻动的旌旗。微风轻吹,湖边的野草刚刚抽出嫩芽,初春时节,天气依然十分寒冷,令人担心这些柔嫩的小草会不会在明天就死去。
湖边有一白衣女子,披一件雪狐大氅,跟随在身旁的只有一匹通体纯黑的大黑马,王帐卫队的二十四个精英卫士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个女子,谁若是向前一步,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暴烈的白衣女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湖岸的风吹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呼延王带领一支小分队突然从湖边的树林里钻出来。白衣女子转过头来,看着呼延王策马靠近,心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就好像看着一棵树、一只鸟、一滴水一样,还不如身边的大黑马感觉亲近。
“阿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此地危险,若是被并州守军发现可就糟糕了!”呼延王略带责备的说道。
叫阿璃的白衣女子疑惑的望着他,把自己的名字默默的念了好几遍:“阿璃,阿璃……这个名字听着好陌生。”
“怎么会陌生?你是迦兰国的琉璃公主,是我的王妃,是我的阿璃!”
“可是那个人……”白衣女子纤长的手指指向湖对岸的城楼,“他说我叫燕回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呼延王急道:“城楼里的人都是敌人,你怎么能听敌人的胡言乱语呢?中原人心狠手辣极其阴险,他们是想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阿璃,你必须相信我,我会尽快医治好你的失忆之症!”
“可那个人的气息真的好熟悉,我好想见过他,但无论我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白衣女子轻轻扶着额头,露出痛苦之色。
呼延王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黑中带着些许紫色的眸子情深款款,“别胡思乱想,他是我们的敌人,曾经有过照面的机会,那人阴险恶毒,你切莫相信他。”
白衣女子抽回手,转过身去轻轻抚摸大黑马的鬃毛,若有所思的样子。
“阿璃,此地危险,快随我回去吧!”呼延王伸出宽厚的手掌,希望能与她同骑一匹马回去。
白衣女子翻身上马,清喝一声,夹紧马腹,催马朝湖边茂密的原始树林飞驰而去。呼延王神色黯然,琉璃的状况越来越令他忧心,他抬头望着城楼上在风中猎猎风扬的旌旗,旗上鲜红夺目的“梁”字格外刺眼。
“梁文英,终有一日,本王会叫你匍匐在我脚下,你休想抢走本王的琉璃!”说罢,呼延王也急急催马,喝声霍霍,朝琉璃紧紧追去。
听见身后传来的马蹄声,琉璃颇为烦闷的皱起眉头。她微微俯身,抓紧马缰,娇叱一声,大黑马突然发力,它就像一道奔驰的闪电,把所有马儿都远远的摔在身后。
无边无尽的旷野上,大黑马健硕的身影已化成做一个小黑点。呼延王怕把琉璃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也不敢太靠近。
大黑马欢快的奔跑着,丝毫感应不到马上之人的愁绪。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此刻唯有奔跑能暂时缓解心中疑虑。她向着落日一路狂奔,旷野之上,终于看不见任何人影,如此,她才稍稍感到一丁点安全。前事尽忘,令她时时刻刻都处于一种焦虑中。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
城楼上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忽然闯入她的思想,恍惚中似乎看见,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他倚栏独坐、隔岸观花的情景!
突然,她感觉到有人靠近,她蓦地抬头,在落日的尽头看见一人一马徐徐行来。来着一袭黑衣劲装,手中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清洌宝剑——好熟悉的剑!
那人静若莲华,缓缓走到琉璃身前约莫十步之处,清洌的剑在他手中,竟是如此的完美无瑕,好像这把剑就是为他所铸造。第一流风忽然说道:“你来自长安,将归于长安,还记得这把剑吗?”长剑一凛,自有一股剑气呼之欲出。
“分水宝剑!”琉璃几乎脱口而出,当话一出口,她就惊愕的捂着自己的嘴,自己如何知道是分水剑呢?
“是分水剑,终于有一样东西你是记得的。”第一流风略感欣慰,不由得微笑起来,又问道,“你的剑又在哪里?”
“我的剑?”
“培华阁的八个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兵器,萧逸的裁云剑,我的分水剑,你的软玉灵蛇剑!你的剑呢?”
“我、我不知道!”琉璃下意识的握紧随身佩刀,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
“还记得刺月弓吗?那是我们八个人中最好的一张弓!你的弓也不见了吗?”
琉璃的脑袋又开始痛起来,她左手紧紧按住太阳穴,发疯似的怒吼:“我不记得了,你不要再问我,我不知道!”
分水宝剑倏尔出击,轻轻一挥,云和风就被分开了。琉璃本能的做出回击,铮!宝刀出鞘,拔刀的姿势和第一流风拔剑的姿势是如此相像。
“你居然忘了我!你忘记所有人,却独独不能忘记我!燕回雪,我是燕流风!我是你的哥哥燕流风!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不能忘记我!就像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你一样!”
“小时候一场瘟疫夺走了我们的父母,我们相依为命,我们一起进入培华阁,接受最残酷严格的训练……你看,我们的招式是不是非常相似?因为我们是在同一个地方学的武功!”
“雪儿,我的妹妹,你该清醒了,你怎么能够忘记呢?你忘记了我,忘记了自己,甚至忘记了世子爷!梁文英!你记得梁文英吗?”
叮!
刀剑陡然相撞,又陡然分开。琉璃疾疾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梁文英是谁?是城楼里那个温润的男子么?
咻!
一支羽箭破风袭来,直取第一流风的心脏,第一流风一个鹞子翻身,与突如其来的羽箭擦身而过。只见呼延王率领轻骑卫队突然赶来,“兀那南蛮,又来扰我王妃心智,纯属找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