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光线越发的黄了,太阳已完全沉到城市的另一头。风萧萧兮,微微有些凉意,那些摆夜摊的小商贩推着小车出现在街边。梁文英望着窗外,盯着屋檐上的两朵金云怔怔出神。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白子妗道,眼中分明含有殷切的希望。
梁文英轻轻叹息,却不想保留这一分希望,“你要我说什么呢?说曾经我说过的情话,还是我没说过的情话?我还想保留一些说给以后的人听。”
白子妗微微怔愣,有些难以置信,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相信自己的容貌足以迷倒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她曾经令眼前的这个男人神魂颠倒,但现在,他似乎已经不再自己的掌握之中,这令白子妗相当恐惧。
“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白子妗冷哼道。
梁文英皱了皱眉,他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白子妗心存怨恨的模样,不禁有些恍惚。他似乎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飘渺的破碎声,好像心中的神祗骤然间崩塌,那个洁白若雪纤尘不染的白衣姑娘,在他的心里碎成了一地白色的细沙。
梁文英闭上眼睛,手指插进头发里,显得十分痛苦。朦胧间好像有泪水掉下来,梁文英慌忙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还好只是心里流泪,不是眼里流泪,他可不想让白子妗再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因为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值得。
“在我抬头之前,你最好离开这里。”梁文英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的那一堆白色细沙已经被他埋葬。
白子妗紧紧拽着袖口,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松了防备,轻轻地叹了叹气,深情脉脉的说道:“让我再看你一眼吧!我怕我一走出这酒馆的门,以后都不能这样看着你了……阿英,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梁文英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自己明明都已经绝望了,为什么又要来说什么爱不爱的话?我爱你,我爱你……可爱你又怎样?你终究抵不过整个大梁,我们终究还是对立的呀!
“不要再说了!你走吧!”梁文英突然站起来,拍桌怒喝。
就在梁文英站起来的那一刻,一抹白光蓦地出现,白子妗妖娆魅惑的笑着,尖锐的匕首猛地刺进梁文英的身体,登时血流如注。梁文英错愕,本能的向后闪躲,却还是没能躲过白子妗这暴起一击。
酒馆里突然乱成一锅粥,尖叫声、碎裂声,还有不知所措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梁文英缓缓地倒了下去,白子妗不确定这一剑是否能要了梁文英的命,正欲上前补上一剑。正当此时,一把飞剑突然袭至,打偏了匕首。白子妗霍地转身,梁文英的随行暗卫突然出现在酒馆之中,其中二人已登上二楼,正步步朝白子妗逼来。
白子妗慌忙环顾,发现去路都被四名暗卫封死,唯有右边的窗户可脱身。她握紧匕首,徐徐后退,脚后跟碰到梁文英的身体。楼下的两名暗卫趁这个空隙也跳上二楼。突然,白子妗将匕首当暗器,蓦地射向左边的暗卫,几乎同时又拔出随身的苗刀,猛地重现右边那人。
廉王府的暗卫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高手,白子妗的苗刀对那暗卫一阵狂劈猛砍,却无法逼退他半步。左边的暗卫挑开飞来的匕首,迅速朝白子妗杀将过来。
苗刀霍霍,仿佛莲花也似的绽放在白子妗身边,另暗卫们不能近身。白子妗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九根猩红的毒针赫然出现在她掌下。长袖飘飘,好似广寒仙子翩翩轻舞,猩红毒针藏在绵绵无尽的掌力之下,倏尔飞向暗卫。
“啊——”
刺耳的叫声响起的同时,白子妗已然奔向那敞开的窗户。白色的身影轻飘飘的跳下窗户,又轻飘飘的飞上来。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白子妗软绵绵的摔在结实的木质地板上,将地板摔裂了好几块,几乎同时都有垮塌的可能。
从窗户外又轻飘飘的飞进来一个白衣若雪的冷艳女子。当第二回雪看见倒地不起的梁文英,终年如冰霜一样的脸终于有了愤怒的情绪,她狠狠地盯着一旁的白子妗,缓缓地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眼睁睁的看着第二回雪步步逼近,白子妗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这个女人很强大!她默默的告诉自己。余光瞥见一旁痛苦挣扎的梁文英,白子妗猛地冲了过去,还不等第二回雪有任何动作,苗刀已架在梁文英的脖子上。
“站住!你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白子妗暴喝道。
第二回雪果然停住了脚步,眼中的怒火更浓了。
白子妗挟持着梁文英徐徐站起来,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四名暗卫有一名躺在了地上,另外三名配合第二回雪将她团团围住。
梁文英重重的喘息,右肩下的伤口不停的流着血,他的心中无尽悲凉。“呵呵……呵……”梁文英无比怆然的笑起来。
白子妗娥眉紧蹙,怒喝道:“你笑什么?”
“笑我痴傻,笑你可怜!”
白子妗此时糟糕到极点,她挟持着梁文英徐徐向楼梯走去。第二回雪紧紧盯着白子妗,她缓缓抽出长裙下的无影剑,一步步向白子妗走去。
“你站住!否则我立即要了他的命!”白子妗恶狠狠的威胁道,苗刀抵住梁文英的脖子,鲜红的血痕出现在刀锋之上。
第二回雪似乎不为所动,只冷冷抛下一句——“你可以试试!”依旧提着无影剑向白子妗缓缓逼近。
白子妗突然间像跌进了无边无尽的冰原,情不自禁的往后退去。她紧紧抓着最后一缕希望,颤颤的大喝道:“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第二回雪提着剑,剑锋缓缓指向白子妗,“就凭你,也想在我面前杀人?”
白子妗实在受不了第二回雪带给她的恐惧,突然心一横,死就死吧,有梁文英陪葬,也算应了当初同生共死的誓言。
白子妗握住苗刀的手猛地用力,突然间引刀一割。刀锋擦破柔软的皮肤,眼见就要割断梁文英的脖子,第二回雪骤然出击,光影一般猛然冲向无路可退的白子妗,无影剑像切萝卜似的轻轻地切断她的手臂。
哐啷!
苗刀清脆的掉到地上,血淋淋的手臂还握着刀柄。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如银瓶乍破,猛地响彻整条端正街。暗卫们恰到好处的冲上来,将已断了一臂的白子妗一脚踢得晕厥过去。
梁文英脸色煞白,肩膀下的伤口还血流不止,就这么一刹那的时间,他已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第二回雪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右手摸出一瓶止血散,尽数洒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梁文英咬着牙,颤颤的呻吟了一声,显得虚弱无比,第二回雪忧形于色,切切叫道:“世子爷……”
梁文英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地上的断臂和满身血污的白子妗,眼中不再流露任何情感。他实在疲惫极了,今日到这天香小厨来就是一个错误!
“你没杀死她吧?”梁文英淡淡问道。
第二回雪微微皱眉,“她险些要了你的命,你还关心她死了没死!”这句话第二回雪并没有说出来,冷冰冰的说道:“只是缺了她一条胳膊而已,哪儿能这么容易就死!”
岂料梁文英却道:“没死的话就拿她去换白莲教的那本幽冥录!”
第二回雪蓦地抬头,看着梁文英漆黑的眼睛,在他的眼中,她再也无法看到让人欢喜让人忧的绵绵情愫,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冷。
当许茹香赶到天香小厨时,梁文英等人已经离开,长安府的捕快们将酒馆封得死死,长安令王晏也火速赶来。得知是白莲教匪又一次刺杀廉王世子,王晏也没有故意为难许茹香,将酒馆里的人带回长安府逐一询问一番,第二天就都放回来了。
看着二楼的一大滩血迹,许茹香就一阵头晕,想自己也真够倒霉的,端正街的治安一向良好,居然连续两次出现刺杀案,而且两次都是梁文英,几乎都与天香小厨有关。许茹香站在天香小厨的大门前,托着香腮,凝神苦思。
小梅看了看天香小厨的招牌,又看看许茹香,不禁问道:“表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我这店铺风水不好,才几天啊,就两次刺杀案,上次在店铺对面,这次就在店里!”
“小梅不懂风水,不过店里的生意不是一向很好吗?相信风水也应该不差的吧!怪就怪那些坏人,迟早都会被官府给抓住砍头!”
“唉,今天店里就没生意。”连续出了两次刺杀案,谁还敢来这里吃饭?
小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也对昨日那血淋淋的景象有些害怕。“表小姐今天不是要去白云轩的吗?”小梅忽然抬头,把话题转向比较愉快的事情。
“是啊,被这档子事儿都闹得我没心情去收购酒楼了!你先回去,看莫勒在不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