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婚小事2
卫漱身体力行地告诉窦炤, 大白天的回家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窗帘一拉,结界一开,谁人管得着他们?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天边的明月被睦洲城里的万家灯火都映出了几分人烟气。
尤其今天是端午节, 白天儿郎们赛龙舟, 女郎们观赛事, 到了夜间, 就是逛街市了。
下午的时候,赢了赛事前三的龙舟队伍还会游街,那时也是睦洲城不容错过的盛况。
卫漱从小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锅鸡汤, 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地往屋子里走,他撤掉了结界, 屋子里点了灯。
“炤炤,起来喝点汤, 一会儿我带你去游街。”进去后,他便含着笑意说道。
床榻上拱起了一块,显然,窦炤还窝在里面。
她的疲累劲其实已经过去了,她是苍龙,又不是凡人,恢复起来是很快的, 只是这会儿人有些懒散, 听到卫漱的声音后转了个身, 朝着门口方向看过去。
屋子里的烛火朦胧, 外面的风吹进来时, 连带着屋子里的光线都晃了一下。
窦炤抬起眼皮时,看到的就是男子穿着青衫,眉眼昳丽地站在那儿,他垂着头,正在桌旁摆弄着那一锅汤。
有一瞬间,窦炤是有些恍惚的,她怔住了,看着卫漱,忽然喃喃出声:“阿荆……”
她的声音很轻,开口的嗓音有些慵懒,也含着千愁万绪的怅惘,像是郁结于心的一根刺,平时不轻易碰触,却是在这样的忽然之间被拨动了。
阿荆。
这两个字后来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自从那天,贺荆死了之后,窦炤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也没有问过卫漱他是不是和阿荆融为一体了,是不是阿荆还活着,那块神玉融进他的体内后,他又是什么感觉……
卫漱低头摆弄碗筷的动作也顿了一下,没作声,也没抬头。
气氛有短暂的凝滞,谁也没有说话。
窦炤的心跳却忽然快了起来,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后,立刻掀开被子,朝着卫漱小跑着过去,直接扑进了她怀里。
她长长的头发垂在腰间,滑过她凝脂一样的肌肤,黑与白的极致,勾人的诱惑,而她身上那件浅粉色的肚兜在此刻更是艳到了极致。
卫漱的眉头跳了一下,喉结滚动了一下。
窦炤的心砰砰跳,将脸埋在卫漱怀里。
“对、对不起……我不该……不该把你当做阿荆……”她的声音弱了几分,有些磕磕绊绊的,很多话似乎想说,可是到了唇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窦炤有时也觉得自己过分,她竟是会在某些时刻恍惚,恍惚自己爱的人到底是阿荆还是师兄。
每每想起这个问题时,她的心都是揪着的,想起阿荆的死,她极难过,可想到如今自己在师兄身边又想着阿荆时,她又会羞愧万分。
所以,她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师兄对她最好了,师兄心里都是她,师兄没有她会死。
可是刚才那瞬间,师兄低着头,穿着青衫站在那儿的样子,眉眼昳丽的轮廓,竟是与阿荆一模一样,她忍不住就想起了阿荆,脑子里全是阿荆,嘴里不由自主地也就喊了出来。
卫漱伸手环住了她,将她整个抱在自己怀里,宽大的袖子连带着她的一头乌发遮住了她白皙漂亮的身体。
他的胸口起伏着,不那么激烈,却也不是往常平和的时候。
“炤炤……”
“师兄!”
卫漱才说了两个字,窦炤就拔高了声音,像是恐惧着什么一样,阻止他接着把话往下说,“师兄,不是说去游街吗,我现在就换衣服,我们现在就去游街。”
空气里依旧是静默,静默了好一会儿,卫漱才是轻轻摸了摸窦炤的头发:“炤炤,你心里……有阿荆吗?”
他问出这话时,有些不确定,甚至是卑微的,声音很是低柔。
窦炤喊出口时,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再提,只要自己道歉,这个话题就可以揭过去了,师兄会和从前一样,不会提起这件事,可是,当卫漱开口询问时,她知道,这件事,再也不能逃避了。
她逃避的时间也太久了一些。
成婚当天逃避后,一直逃避到现在。
她在心里一直不肯当阿荆是死了,她在心里其实一直是把认为阿荆是融进了师兄身体里的,她把师兄看做了阿荆,但她也知道,师兄就是师兄,只是,若是师兄知道,她一直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他一定会难过。
窦炤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抱紧了卫漱,把脸埋在他胸口。
卫漱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
房间里还有他炖的老母鸡汤喂,闻着就非常鲜甜。
窦炤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双手抓紧了卫漱的衣服,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终于将这话问出了口,词不成句的颤抖:“师兄……你现在,到底是单单的师兄,还是……还是和阿荆融为一体了,你是阿荆吗?”
她说起阿荆时,声音轻了一些。
卫漱也没有立刻回答她,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一会儿,才是慎重地开口。
“我和卫漱,或者,我和贺荆,本就是一个人,卫漱是我,贺荆也是我,如今的我,是更完整的我。”
这个问题,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很重要。
窦炤一下子哭出了声,抱着卫漱的脖子抬起脸来,泪眼婆娑:“真的吗?阿荆你没有死吗?”
卫漱的眼神很柔软,那双从前墨色的眸子,此时是琉璃色的,若是窦炤仔细看的话……不,若是窦炤从前就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可以猜出来的。
贺荆的一部分回到了卫漱的身体里,或者说,卫漱就是贺荆的一条生路,唯一的生路。
谁能想到当年剥离出来的魔身,会在很多年后,成为玉碎人亡后一个生的活路呢。
“从前那个坚持己见固执的一力承担所有的事情,把什么都埋在心底里的贺荆的确是死了,十万多年前的事,不会再发生了,炤炤。”卫漱抱紧了了窦炤,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他想到什么,忽然又笑了起来,“按照凡界的说法,我长大了,成熟了。”
“……几十万岁了还说长大了这个词。”
窦炤本来在哭,一听这话,忽然笑出了声,抬起眼,眉眼弯弯,“真好,那我以后到底该叫你什么?师兄,阿荆?”
“在外面叫我师兄,床上的时候,可以叫我阿荆。”卫漱低下了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眼神忽然暗了下来,“炤炤,你再不穿衣服,怕是要等明年端午才能去游街了。”
“师兄,我去喝鸡汤!”
窦炤一下红了脸,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一把推开了卫漱,回身一转,将衣服披在了身上。
卫漱看着她,眉眼止不住的笑意溢出。
他想起了自己写的第一篇新婚日记废除版,今日可以再写第669篇日记时有不一样的说辞了。
睦洲城端午晚上的游街,很有意思,到处都是粽子的香气。
卫漱牵着窦炤的手,周围的灯火落在两人身上,斑驳的艳色。
“卫大哥!卫大哥!”
窦炤在一处卖银簪的地方刚停下,就听到一声女孩子娇俏的声音伴随着少年同样高扬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她偏过头去看,见到了穿得像两座金山一样金灿灿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十七八岁,少女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
那小姑娘眉眼含笑,一张圆脸肉嘟嘟的,像是一只圆润的红苹果,跑起来时,脸颊上的肉都在抖,她的手边还牵着一个更小的小萝卜头,大约四五岁的模样,扎着冲天辫,也是个小肉球,跑得气喘吁吁的。
窦炤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为何叫我卫大哥。”
卫漱却在窦炤身边立刻撇清关系,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