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端午节, 赛龙舟，太阳当头照，男儿热汗洒, 整个就是热火朝天的气氛。
窦炤穿着清凉的浅粉色襦裙，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倚靠在三楼的扶栏上, 垂头张望着着下面的都江, 很有兴致。
她的脸上干干净净，毫无汗渍，与在这里一道观龙舟赛的千金夫人们截然不同的清爽。
“窦娘子, 你快些进来一些, 你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 这日头这么毒，你这么晒久了会中暑的，龙舟赛还要过会儿才开始呢。”
在她身后有一张桌子, 上面坐了三两个小娘子，她们一个个装扮精美，生的各有千秋的美, 只是这会儿脸上都有些热汗，再多的粉都遮不住。
她们一个个手里拿着团扇扇风, 身后还有丫鬟帮着一起扇，那些个丫鬟们早就面红耳赤热的不行了。
“我师兄今日也会比赛呢！”窦炤却没回身，继续保持着探头往外看的样子，兴致勃勃。
“你师兄？就是窦娘子那位生得极为俊俏好看的师兄吗？”
“哪里哪里，我也要看！ ”
“我瞧见了, 我瞧见了, 在那儿呢, 就是那个穿着红色短褂，那束腰将那腰这么一细，看着便是有力的腰啊！”
“真是俊啊，我瞧这睦洲城里的世家公子们都没有像窦娘子的师兄这么俊的！”
那些个刚才还嫌热的小娘子们一听说是窦炤的师兄也在赛龙舟队伍里忙就站起来提着裙子到了栏杆旁边往外看。
卫漱的身影特别显眼，又高，又修长，皮肤白皙，风度翩翩，温润俊美，穿着那与旁人一样的红色短褂都更出挑一些，惹得一众小娘子芳心乱跳。
窦炤笑眯眯的，“是啊，我家师兄全天下第一。”
“窦娘子真是好福气啊。”
“炤炤，你说说，你师兄可否有什么兄弟的，给姐妹们介绍介绍？”
“对啊，炤炤，或者你还有别的师兄或者师弟吗？”
“整日对着那样一张脸，这日子该有多美啊！”
那些个小娘子一个个眼馋得不得了，看看卫漱，又看看窦炤，又酸又期待地等着窦炤开口。
窦炤的团扇慢吞吞地摇晃着，丝丝清风飘过，她笑眯眯地说道：“我只有一个师兄，我师兄也没有兄弟。”
那几个小娘子便是失望得不得了，然后探着头想要多看一点那卫郎君。
如今民风开放，小娘子们如此大胆地议论男子和观看男子实属寻常，何况今日是端午节，龙舟祭，赛龙舟本就是男子在都江上一展风采的时候，那些个儿郎们都是攒足了劲希望多多的小娘子看他们。
所以窦炤笑着，并未觉得哪里不妥，反倒是心里自豪快乐的很。
这睦洲城如今的贵族子弟们可有不少也在下面的龙舟上，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家师兄夺去了风采！
“哇！卫郎君抬头看过来了！”
小娘子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窦炤低头一看，就看到了师兄仰着头看自己，她立刻站直了身体，想了想，有些羞涩地从腰间拿出了一条红帕子，冲着卫漱的方向晃了晃。
这个是睦洲城里的传统，哪家郎君在比赛前得到小娘子摇红帕的话，意味着那小娘子祝福郎君夺第一，还与他许下约定，龙舟赛过后，便可与小娘子一同去游街。
虽说他们已经成婚了，可来到凡界做这些却觉得很是新奇，她想做这些。
卫漱见到她摇红帕子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比赛开始，吹哨的声音响彻了都江上空。
比赛的船有好几个队伍，卫漱参加的这一支队伍是睦洲城主儿子组建的队伍，除了卫漱一个外来人员外，多数都是城主府的沐家军。
而沐家军里的儿郎要么是睦洲城里有担当有志向的儿郎，要么就是勤勉上进却高大好看的郎君，所以，小娘子们娇娇俏俏的嗓音都在喊着——
“沐家军加油！”
“沐家军必胜！”
“沐家军第一！”
窦炤听着，心里也跟着喊，传音过去：“师兄加油！师兄必胜！师兄第一！”
卫漱听了低头笑，手腕上的力又用的大了一些，船桨划水的声音哗啦啦的，就像是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卫大哥，你笑什么呢？是和刚才那对眼的小娘子有什么约定吗？”他身后跟着的就是城主府的少主沐元，奉卫漱为高人，自觉很是合得来，总想着亲近。
卫漱此人，看着眉眼弯弯温和有礼，实则却是十分疏离冷淡的，沐元第一次看他笑得这样高兴。
“那是我夫人。”卫漱提起时，声音温柔如春水，这炎炎夏日下的灼热温度都好像温柔了几分。
沐元看了一眼他的样子就小声嘀咕：“你夫人生的什么样，你这样的，该是倾城倾国的夫人才配你吧，睦洲城的小娘子们要是知道了肯定要伤心欲绝。”
卫漱没立刻说话，过了会儿才浅浅地笑着，说道：“我这样的，幸好她看得上我，从前我很怕她看不上我。”
沐元瞪圆了眼睛，心里对卫大哥的这位夫人就好气得不得了，卫大哥那样的，她也才只是看得上？？
“沐元，你是没吃饭吗？这点力气来参什么赛？我要给我夫人得第一，你不行就别来，你一个人动作慢了，龙舟歪了。”
沐元还在猜测卫漱的夫人是什么样的，就听他忽然语气一转，冷冰冰的，他年轻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划龙舟。
同时，窦炤还收到了卫漱的传音——“炤炤要是下来比赛，炤炤就是第一，师兄不及炤炤。”
窦炤一想，师兄说的是大实话，她若是化作龙形，转瞬之间就是第一。
不过她听了这大实话心里也和吃了蜜糖一样。
沐家军在一众龙舟队伍里遥遥领先，第一是理所当然的。
窦炤挽着笑，拢了拢额前的头发，努力掩饰了一下自己的高兴，虽然早就知道一定会是师兄得第一。
都赖师兄，原本她早就恢复成了龙女君的性子，可与师兄相处的时间久了，又会变成原来的炤炤的模样。
下面一阵欢呼，上面的小娘子们也在欢呼。
窦炤从桌子上取了一串乌紫乌紫的葡萄，说道：“我下去啦，一会儿我师兄找我。”
其他小娘子羡慕地看着她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样子，更羡慕她有那么一个师兄。
龙舟赛得了第一，其中最受欢迎的人会收到许多小娘子的丝帕和香囊。
窦炤在去的路上都想到了师兄怀里一定抱着一大堆，可她下来时就看到师兄双手空无一物地朝她走来，没有香囊，也没有丝帕，更没有小娘子跟着。
卫漱还穿着那红色短褂，露出半个有力的手臂，有力的腰被黑色带子这么一系，看去竟是十分之细。
窦炤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些个小娘子挂在嘴边的字眼——“有力”。
她凑过去就用手比划了一下，心里也不明白，这么细，床榻之上怎么就那么有劲呢？
“嗯？”卫漱低头看她这动作，挑了一下眉，却没动，忍着让她在自己腰上摸来摸去，好一会儿，忍不住了，才按住她：“炤炤，不能摸了。”
窦炤抬头，就见师兄一双恢复成琉璃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才惊觉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不太好，又不是在天界只有他们两个，可以胡来。
她缩回手，却被卫漱拉着，按在自己腰上，好一会儿，才是松开她，改成牵着她的手。
卫漱的身后跟着睦洲城的沐家军们，在沐元带领下鬼鬼祟祟跟着，沐元怀里都是那些原本要送给卫漱的丝帕和香囊，他远远地踮起脚尖想看那位夫人的模样，却发现卫漱将他夫人遮得严严实实，根本让人看不到。
“我的香囊呢？”卫漱问窦炤。
“怎没有小娘子送你？”窦炤一边解下自己的香囊，一边嘀咕：“我的香囊也是你做的呀。”
“没事，这个给我，回去我再给你绣一个。”
卫漱面不改色地收下，然后牵着她的手，说道：“先回家一趟，晚上再回来游街玩，正好此时外面热。”
“可我不怕热的。”窦炤觉得游街就要趁着这火热的气氛与热闹。
卫漱捏了捏她的手：“先回家一趟，就当陪我。”
“……好吧。”
窦炤叹了口气，不免可惜，大白天的回家能有什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