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桂一行三百余人快马加鞭来到中后所城的家中,立时在吴府内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众家丁何时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就算吴襄在军中任职多年也从未如此兴师动众过。一方面是他级别不够,另一方面也没有隶属于自己单独的军队。
由于此来人数众多,三桂命手下三百名亲卫在门外大街上等候。自己则和洪安通急匆匆的向院内走去。
几年不见,当年的祖小姐如今已变成了一个身材臃肿、容颜憔悴的中年妇人。乍一见到三桂,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直到三桂跪倒口呼母亲的一刻,才敢确认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年轻人竟是离家三年多的二公子吴三桂。立时激动欣喜的拽着他的胳膊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他。有心还像以前那般将他搂入自己怀中好好疼爱一番,但面对身高已与成年人无异的三桂却实在放不开胆子。
三桂由祖夫人的口中得知,在这三年多来她又为三桂相继生下两个妹妹。由于吴襄经常不在家,吴三凤又常年驻守大凌河,家中只剩下祖夫人与弟弟三辅和两个妹妹,其余的就是一些丫环、下人了,日子过的十分的平淡无奇。而祖夫人也由三桂口中知道了他这几年的复杂经历,在心惊之余,再三的嘱咐他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弟弟三辅已经十岁了,而两个妹妹一个刚刚会走路,另一个才只几个月大,当丫环抱出来的时候依然还在酣睡之中。由于几年没有见到三桂比较认生,而且三桂的样子变得也很大,弟弟、妹妹在三桂的一再召唤、逗弄下依然不肯上前,只是拼命向后躲去。如不是祖夫人在那里拽着他们,恐怕会立刻跑出屋子。
三桂蹲在地上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缓缓站起身,对祖夫人又说了些保重身体之类的安慰话语后,便准备动身离去。
祖夫人没想到三桂刚刚到家一会儿便又要走,急忙上前拦阻,想让他多住几日。三桂推脱军务繁忙,时间紧迫,而且还要去宁远及锦州看望父亲及舅舅,实在抽不出身。祖夫人只得作罢,但坚持着送出大门外。
当三桂、洪安通挥起马鞭,率领着三百名亲卫在大街上向远处疾驰的时候,祖夫人依旧站在大门口处痴痴的凝望着。心中百感交集,几年不见,三桂这个从小就被老爷和哥哥们寄予厚望的少年天才如今终于长大**且事业有成。只看他身后紧跟着的几百名骑兵就知道,否则为何老爷从未如此风光的回到过家中呢?
三桂面无表情,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奔赴宁远,心中却起伏不定。为何此次回到家中却再也找不到当年那种亲情的感觉?虽然在面对祖夫人的时候心中也曾有过一丝温情之意,但却远没有从前那般的浓厚与热烈。难道是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这些看的淡了?还是离开家的时间太长而突然感到陌生了?带着丝丝的困惑与不解,三桂等到达了宁远。
此时蓟辽督师袁崇焕正亲自坐镇宁远,督师辽东。闻得三桂前来,忙命人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城。
见面后三桂连忙向袁崇焕施以军礼,随后又在袁崇焕的介绍下向宁远主将,总兵张献龙行礼。
袁崇焕笑呵呵的问道:“三桂此来所为何事啊?是否来此探望你的父亲吴襄?”
三桂点头应是。
袁崇焕摇头道:“真是不巧,你父亲正好于昨日率队押运粮草到广宁,估计还要过几日方能赶回来。如果你认为来得及的话,就在此等候他几日吧!本督师正好与你切磋下排兵布阵以及练兵之法,你看如何?”
三桂摇头道:“标下好不容易才抽出三日的时间,再过几日恐怕等不了。这样吧,既然我父亲不在,那标下就先赶往锦州去我舅舅祖大寿那里一行,而后再回到这里。如果到时候我父亲依然还未返回,那标下只得先返回山中了。待日后有机会再来看望我父。”
袁崇焕见三桂说的郑重,也表示同意。随后道:“不过此时天色已晚,本督师看还是明日再去锦州吧。怎么样?”
三桂见事实的确如此,便点头同意。
此时那宁远总兵张献龙见三桂只顾和袁崇焕说话,半天都没有搭理自己,只当自己不存在一般。心中顿时有些不快,暗道就连你父亲吴襄都在我的手底做事,处处都要仰仗我的鼻息。你一个小小的参将为何如此狂妄自大!年轻人仗着自己薄有微名便目空一切,将来如何在官场上立足?当下嘿嘿干笑两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望着三桂身后摇头道:“吴小将军的确是不同凡响啊!只看身后这些威猛的亲随就知道,我估计大概有三百人左右吧,呵呵,就连袁督师出门都只带五百亲卫!看来真应了那句古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日后这天下都将是你吴小将军这样人的了,而袁督师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都该被淘汰喽!”说完啧啧连声。
三桂听了心中直皱眉,张献龙此番话虽是表面上夸赞三桂,但实际上却是讽刺他级别不够还要强自摆谱,且最后话里话外还有挑拨袁崇焕与三桂之意。
三桂虽不知张献龙头一次和自己见面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澄清为妙,免得袁崇焕真的对自己心生看法。当下三桂冲张献龙拱了拱手,正色道:“张总兵所言差矣,标下此番带来这三百名兵士并非我的亲随,而是标下精挑细选的精兵。这些人不但身手敏捷,且头脑精明,是做战场上斥候的好材料。标下将他们带出来主要是为了熟悉辽东各处的环境与地理形势,为日后他们的行动打下基础而已。”顿了顿又道:“至于古人的长江前浪后浪之说,则更属无稽之谈。标下就算再怎么狂妄,也不敢和袁督师相提并论,这点自知之明标下还是有的。”
张献龙听了面色登时一变,没想到吴三桂这厮竟然胆大妄为至如此地步!不但敢当面顶撞自己。反而还暗指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张献龙心中怒火沸腾,但鉴于袁崇焕在此,虽不好当场发作,但脸色却极为难看。
袁崇焕也看出二人逐渐有剑拔弩张之意,不由的心中暗自责怪三桂。因为无论怎么说,三桂的级别都太低,还没有资格当面顶撞一个总兵。但也没有当即训斥三桂,毕竟少年人都有年轻气盛、不肯服输的脾气。当下也没有明说,只是道:“好了,天都快黑了,不要在外面站着了。我们还是进房内去吧!”说完当先向里走去。
次日一早,三桂准备起行。可就在临行之时忽然手下亲卫急匆匆的跑来对他道:“将军,不好了,我们所有人马上的马鞍都不见了!”
三桂闻听心中大奇,好端端的马鞍怎么会不见了呢?当下随同这名亲卫前去查看。一见之下果真所有的马背上都是光秃秃的,三桂转动着脑筋,立时联想到张献龙身上。
当三桂好不容易找到张献龙时,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抵赖的意思,直接张口说道:“对,是本将军命人卸去的马鞍。”
三桂沉声质问道:“不知张总兵这是何意?”
张献龙慢条斯理的道:“昨夜本将在巡夜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些马匹上面的马鞍都已经脏旧不堪,当下想都没想便召来手下将马鞍卸去洗刷。但却没想到这些马鞍原来是你手下士兵们所有,还以为是我这里的。唉,误会啊!”
三桂听他如此一说立时知道此事是他对自己昨日顶撞他一事进行的报复,没想到此人心胸竟如此狭窄!当下忍住气道:“既是误会,标下也不追究了。只是我等急着要上路,还望张总兵将马鞍归还”。
张献龙点头应承道:“那是自然,来人啊!”
随后张献龙召来一个小兵,命他领着三桂去取回洗刷完毕的马鞍。
当所有的马鞍都送到亲卫们手中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皱起了眉头。这些马鞍依然还有些湿漉漉的甚是沉重,三桂见状知道此时不宜立即给马套上。无奈之下只能暂时等待马鞍干透,还好今日阳光比较充足,估计很快就能晒干,但最少还要等一、两个时辰。
当袁崇焕带着张献龙经过这里的时候不由奇怪的走到三桂面前问道:“三桂,为何你还没有上路?”
三桂抬头见是袁崇焕,身后还跟着张献龙,不由用眼神瞄了他一眼后对袁崇焕道:“都因张总兵太热情,连夜命人将标下士兵们的马鞍全数洗刷了一遍,直到此时还未干透,标下在这里等待它晒干呢!”
袁崇焕听了也知是张献龙搞的鬼,便回头看了他一眼。张献龙连忙走到三桂的面前,热情的笑道:“吴小将军,如果你急着上路,那暂时先用我们这里的马鞍如何?”
三桂当即摇头拒绝,开玩笑,这些马鞍都是经过自己根据前世的知识专门制作的,无论是重量、质量还是乘坐的舒适度上都比普通的马鞍强得多。万一留在这里等自己回来的时候那这些马鞍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一个多时辰后,所有的马鞍终于全部晒干,三桂趁手下亲卫们装马鞍之际,来到城楼上向袁崇焕辞别。
简单的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三桂便准备下城。忽然只听袁崇焕喊了一声:“咦,怎么前方远处忽然出现了一支军队?”
三桂没有在意,依旧向城下走去。又走了几步,只听得上面袁崇焕又喊道:“咦,看旗帜好像是我大明的军队。怎么才几百人的样子,难道是吴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