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给您准备了一些点心,您身子一直偏寒,所以给您炖了些鸡汤。”阿云和阿婷提着两个食龛来到烈焰面前,沉鱼一边将食物一一摆放到桌子上,一边对烈焰说道。那热腾腾的鸡汤香味四溢,引得烈焰陷在藤椅的身子都倾向了桌子,那几盘点心也很是精致,看着就很可口,烈焰见到这些,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浅笑,沉鱼看在眼里,欣喜道:“姑娘先尝尝,若是喜欢,奴婢日日给您做。”
烈焰笑看了看沉鱼,悄悄添了下嘴唇,看两个侍女还在一旁,便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沉鱼在这里就好了。”
“是。”阿云、阿婷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烈焰端过一盘点心,捏起一块常了一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可是红豆糕?”
“正是呢!奴婢这些日子照顾姑娘,总觉得姑娘的身子一直偏寒冷,所有就着人准备了不少温补的东西,这还有枣泥糕、山药丸子、糯米南瓜饼,鸡汤也是加了红枣等补药的,姑娘也喝点吧!”说着便拿小碗从青花瓷汤盅里乘出一些汤递给烈焰。
烈焰放下手里的点心,接过鸡汤,轻轻用汤匙搅拌着,然后也不看沉鱼,说道:“你说的主人,是谁?我怎么都没看见呢?”说完,舀了一匙汤轻轻递到嘴边。
“主人。。。”沉鱼不料烈焰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疑惑地看着烈焰道:“姑娘不认识我家主人吗?其实,奴婢也不知道主人到底是谁。奴婢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卖来卖去,后来被主人买来就一直住在这小园,但是奴婢从来不知道主人是什么人,主人也不准问。”
烈焰有些惊讶,没想到得来这么个答案,便继续问道:“那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吗?那他长什么样呢?”
“这。。。”沉鱼咬了咬嘴唇,“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从没见过主人的真容,莫说姓甚名谁,就连。。。就连是男是女,也不知。”
烈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沉鱼,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她还是不甘心,继续问道:“怎么会。。。怎么会一概不知呢?否则,你们如何判断得出他就是你的主人?”
“主人的腰间有一块比鸽子蛋还要大的淡蓝色的金刚石,坚硬无比,任何东西都能被那金刚石切开,在阳光下,光芒四射的,很是漂亮。主人说,世间恐怕也就那么一块,便是他的信物。再者,小园本就置身世外,没什么外人知道,而且,能进得来这里的人,也只有咱们小园的人。”
烈焰再次陷进了藤椅里,百思不得其解。她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
“姑娘,姑娘大概是被奸人所害,所以被主人救回来的。姑娘昏迷的日子,主人天天守候在姑娘身边,只是,自从姑娘来到小园,便从没听主人说过一句话了。”
“我昏迷多久了?”
“大约一个月?”
“一个月?”烈焰又惊又疑,自言自语低声道:“我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昏迷一个月?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努力地回想,但似乎都想不起来。“他人现在在哪,我要见他。”烈焰起身便向通往走廊外的阶梯走去。
“哎。。。姑娘,姑娘。”沉鱼急忙跟在烈焰身后。
烈焰刚走了不到丈远的阶梯,离她不远处,一个身着及地敞篷的黑色身影,背对着她,她停下了脚步。
“主人,主人来了。”沉鱼念道。
烈焰看了沉鱼一眼,便提脚慢慢向那人影靠近。刚走几步,那个身影的手一甩,烈焰只觉眼前一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她后退一步,右手稳稳接住了被扔过来的东西。还没看清手里拿的是什么,便见那人几个跳跃闪进树林,不见了踪影。烈焰想去追,却感觉到手中的东西有些晃眼睛,摊开手一看,一颗几乎有鸡蛋大小的、淡蓝色透明的东西,可不就是沉鱼口中的金刚石吗?白银铸造的一条弯曲的祥龙盘旋在云间,龙与祥云巧妙地将金刚石拢在中间,上面吊着一条金线络的穗子,还有一张纸。
沉鱼看到这金刚石,立马又跪了下来。烈焰顾不得莫名其妙跪下的沉鱼,打开了书信,上面稀疏地写了几行字。烈焰细细地读着,眉头越锁越深。等看完书信,她一边狂奔着向树林奔去,一边大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回来。。。”
“哎。。。姑。。。主人、主人。。。”沉鱼起身追着烈焰,嘴中却喊的是“主人”,何故?
烈焰在环绕小园的小路上停下了,那一片斑驳望不到边际的树林,止住了她的脚步。树林里除了山风摇曳树木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就连她的回声和鸟鸣也都没有。
“主人。”沉鱼气喘吁吁地跟着跑了过来,身后的小屋走廊上,阿清几人都跑了出来看着这边。
“他跑了,你还叫什么?”烈焰有些气馁,将书信紧紧地握进了手心。
“姑娘现在就是小园的主人了。”
烈焰疑惑地看着沉鱼。
沉鱼喘了几口气,指了指烈焰手中的东西道:“主人说过,谁拿着这金刚石,谁便是这里的主人。先主人把这个交给了姑娘,就是说姑娘是这里的主人了,也就是奴婢的主人了。”
烈焰拿起手中的金刚石,高高举起,太阳下,那金刚石的光,太过耀眼。
烈焰斜靠在大浴桶边缘,头靠在浴桶上,两眼毫无焦点,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之前的小园主人交给她的一张书信就飘在浴桶的水面上荡漾,纤纤玉手从水中抽出,那颗金刚石即便在光线暗淡的屋子里,也依然光芒四射。她将金刚石轻轻放在飘着的纸张上,上面只寥寥数字:刺杨广、灭蝶谷、仇无名、杀刘氏,以报弑母之仇。手一松,纸张随着金刚石一起沉入水底。烈焰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慢慢也沉入水中。
沉鱼带着阿云、阿婷、阿清、阿燕四个等候在烈焰的房门外。
“姑娘都在里面呆了两个时辰了,怎么也不叫我们进去?”阿婷端着一盘点心皱眉看着紧闭的房门。
“放肆。”沉鱼小声怒斥道:“里面是你我的主人,怎的还‘姑娘姑娘’的叫?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阿婷一听,赶紧闭嘴低着头不敢再看沉鱼,其她人都默默看了阿婷一眼。
聚贤楼内,临街的窗边放置着一张长椅,长椅前面是茶几,一套紫砂茶具就放在茶几上,小铜壶放置在一个小碳炉上,碳炉中的木炭正烧得通红,小铜壶的水已经烧开,壶嘴冒着白色的水汽。夜清风面向长椅内侧斜躺在长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身下垫着一个金线刺绣的牡丹纹靠枕。此刻不知他是在看书还是睡着了,背对着的茶几旁边站着一脸急切的凌落月,以及面无表情地莫问和一脸愁容的玉玲珑。
“还是没有消息吗?”长椅上的人忽然懒洋洋地发问了。
茶几旁的三人齐齐抬头看着他。
“回禀公子,十三煞的其他人都派出去寻找了,都没有消息。”莫问拱手回答道。
“月姬,这毒,能不能解?”
“回禀公子,我师傅现在还没全部恢复,暂时没办法炼解药,且因为我一直在向她探询虫蛊术的问题,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担心她会发现我的未央身份,但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凌落月没行礼直接回答夜清风的话。夜清风唤她“月姬”,原来未央的月姬就是蝴蝶谷谷主的大弟子、王府的落月郡主?这夜清风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连王府的郡主也都能收入麾下?
“也就是说能炼出来。”夜清风从长椅上坐了起来,把书放在了长椅上,丝毫不理会月姬说道的会暴露身份地问题。一旁的三人都默默低下了头不去看他,这便也是未央的规矩。
“师傅曾长年研究过南疆的巫蛊之术,并且曾识得南疆的‘罂粟娘子’,罂粟娘子是南疆最有名的巫师,擅长巫术和各种蛊术。师傅有飞鸽传信询问罂粟娘子,她说可以解。那红色的粉末是饲养蛊虫的东西,叫‘惑心粉’,施蛊之人将蛊虫种在人身上,并日日喂食那惑心粉,蛊虫渐渐在人的心脏中长大,直到能控制人的心性。”凌落月解释道。
夜清风站起身,眉头紧锁地问道:“蛊虫控制人?那施蛊之人又如何控制被种虫蛊的人呢?还是他能控制蛊虫?”
“我听师傅说,一般道行的人,只有在饲养蛊虫期间不断向被种蛊虫的人灌输他想要做的事,最终这件事就会深植在被种蛊的人的思想中,让其当成自己的事去完成,这样一来,种蛊的人便达成目的了;而道行高的,听说可以直接控制人,让他做什么就会做什么。只是在中原这样厉害的蛊术几乎是没人能修炼成的。”月姬继续解释道。
“那被种蛊的人,最后会怎么样?”夜清风依然紧锁眉头,沉声问道。
“如果他按要求完成了种蛊人的要求,他便能被再次利用。有些人因为意志过于强大,会排斥种蛊人的要求,那么,蛊虫便会咬噬心脏,还会通过血管游走全身,咬噬五脏,更厉害的是,有可能吞噬人的脑髓,被种蛊的人便只有一条路,”月姬看了一眼夜清风,淡淡道:“死。”
夜清风握紧了拳头,眼中似乎有一丝痛苦:“怎么解?”
“虫蛊有很多类,最厉害的便是南疆的噬尸虫,其他依次便是西洋的蚀日虫,东瀛的海夜叉,西域的红齿金龟,听师傅说,中原有人会使用天山雪蚕,但是控制能力便很有限。如今也不知烈焰姑娘是被种了什么虫蛊,只要知道她被种的是什么虫蛊,便能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将更厉害的蛊虫与噬心粉炼化在一起,并连续服用七天,以此将体内的蛊虫杀死。只是。。。”月姬有些一犹疑,没再继续说下去。
玉玲珑一直一眼不发地在旁听着,也没看到几分表情变化,当听到月姬的犹疑声,她有些期待地看着月姬,等着她继续往下说,莫问则依然丝毫未动。
“说。”夜清风微松的拳头再次握紧。
“只是,这些蛊虫都是极寒之物,蛊虫与噬心粉炼出的就是一种极其阴寒的毒药,即便体内的蛊虫被杀死,那毒药还是会残留在体内,如此,一遇阴寒天便会全身疼痛,如万虫咬噬全身,甚至会因不能忍受此般痛苦而。。。而自杀,所以,”
“所以救到人了,也有可能是白救了。”夜清风不等月姬说完便接了她的话。
“是。只是这些厉害的蛊虫不是随处都有,只有那些专门练蛊术的人才可能有,并且,人家自己养的蛊虫也不一定愿意给我们。重要的是,如今我们不知她所种何种蛊虫,也不方便炼药。”月姬说道。
“那就先找最厉害的噬尸虫开始炼药。”夜清风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命令道。
“是。可怕就怕在,如果她被种的就是噬心虫,那炼出的解药就无用,那她便只能。。。”月姬小声解释。
“在找到她的同时,务必要有解药,谁都不能耽误!”夜清风不等月姬说完,再次打断了她,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哪怕她被种了噬尸虫,也必须要想办法找出解药,索命不必外出找人了。莫问,如果烈焰姑娘无药可救时,索命必须有办法保住她的命,否则,我便索了他的命。”说完,往长椅上一躺,对着身后挥了挥手,月姬和莫问都愁眉紧锁地出去了。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玉玲珑还留在原地,月姬的话,使她心中有了一丝欣喜,她此刻很希望烈焰能无药可救。此刻的她面无血色,想张口说什么,但是又不敢说。
“你也出去吧!”夜清风摇了摇手,“你只记着,我是你主子。”说完便和衣躺着不在言语。
玉玲珑听这话,觉得忽然自己被夜清风推出了好远,她眼中又是一丝绝望,心中悲伤:“是啊,他只是我的主子,我怎么能有非分之想呢?烈焰啊烈焰,你若死了,便能成全我了吧!”如此想着,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她便悄悄地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