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议事堂穹顶破碎的时候,艾虎被震得头晕目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剑柄,无论如何不让自己掉下来。等他再睁开眼,风中已经多了一团团云雾。他看到下方是整个黄鹤城。房屋像火柴盒,人好比地上的蚂蚁。
大剑仍在他手中。他握紧剑柄,将灵能狂暴地灌入沙弗拉丝的心脏。“战无不胜!”他喊道。沙弗拉丝痛苦地在空中扭曲,试图甩掉艾虎,或者用灵能将他碾碎。艾虎感到脚下这外星怪物的灵能正在减弱。很好,他想,非常好,就是这样!去死吧,魔枢女王!
一个星期之后,黄春丽派出的搜索队终于传来回报。他们在一百公里外的某个无名河谷发现了艾虎。他的状况很不好,看起来严重脱水。他们说,他看起来非常虚弱。直升飞机已经赶到,但没人敢移动他。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让他呼吸困难。看这情况,他绝对受不了直升飞机的噪音和颠簸。医生建议就地救护,先给他输液,保持体液平衡。
黄春丽立刻赶到了那片河谷。多么险恶的地形,简直让她永生难忘。
河谷里遍布带刺的矮灌木,结一种青黑色的果子,气味像晒了三天的湿牛肉。高处则是陡峭的黑岩,支离破碎地矗立着。艾虎坠落在一道锯齿样的山脊上。万幸那儿还算有些野草。他顺着草坡滚下,险而又险地避开了所有锋利的碎岩。空气中充斥着硫磺的味道,水泛绿而且冒着险恶的气泡,一看就不能饮用。
“他在哪里?”她问。
士兵们将她带到一个浅浅的岩洞。他横卧在洞底,身上盖着棉被,躺在一副担架上。一个简陋的输液架立在旁边,一瓶药正滴答滴答地流入他的血管。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骨头。
然而他很平静。或许是药物的作用。他安然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似乎正在做梦。
艾虎的确正在做梦。
几天前,他正和沙弗拉丝陷入恶斗。两人在天空展开殊死战。大河在他们之下奔涌,波涛映射着落日余晖。
同样是战斗,他宁愿回到地面上打,但沙弗拉丝却不肯配合。
不能放手。如果我放手,就会被沙弗拉丝在半空拦截,而我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到了那时候,一切可就全完了。
烈日如火,万里无云,在疯狂的飞行中,他的所有武器都掉得精光,只剩那柄淡金色大剑。战斗服也经不起撕扯,到处都是破口。汗水和风中的尘埃让它变得满是污迹。战斗到最后,双方都筋疲力尽。
长草中偶尔露出战前遗留的物资。废弃的卡车,旁边有木箱散落一地。如果还是那个快乐的南风村拾荒者,他会愉快地收获这份战利品,清点其中还有多少可以回收再利用的货物。罐子可以熔化了得到有用的金属。机器拆开可以得到弹簧和传动轮。胶带和胶水更有用,几乎在所有买卖枪械的军火商那里都大受欢迎。
然而他被老辛征召了,成为一名赤龙军士兵,不再是个游荡四野的拾荒者。
初到天水关,他被关墙的雄伟壮丽所震撼。那种有棱有角的工业之美,加上飘扬的红旗,简直让人热血沸腾。他遇到了黄春丽,跟随她远出关外,探索雪原中的废墟。正是在那废墟里,他第一次遇到虚灵,也第一次对自己这副躯壳有了怀疑。
曾经以为自己会在天水关坚守一辈子。毕竟这道关墙已经屹立了上百年,看起来也将继续屹立下去。谁知道,一场大战让关墙涂上了红色。百年建设的所有成果都付之一炬。古烈将军被僵尸们吊起,他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再爬起来时已经成为尸潮的组成部分。和黄春丽一起,他们仓皇撤退。南下,远离天水关,越远越好。
或许是天意吧。在天水关南方的沼泽,精神禁锢手环无意中消灭了潜伏在身躯里的虚灵。在红石镇,又被他找到虚灵院士马哈蒂尔留下的遗迹。这两件事情中任何一件没有发生,或者顺序不对的话,夺得这具身体的一定是虚灵下级统领沙哈尔,而不是他。虚灵制造了无数潜伏在人类中的躯壳,能成功逆袭的只有他一个。
南下芙蓉城,遇上黄杰老爷子被毒得奄奄一息。和春丽一起,他们挫败了虚灵篡夺西南军的阴谋,保住最后一块赤龙军的根据地。
就在这时,沙弗拉丝的分身来了。她虽然没有什么武力,却靠阴谋手段颠覆了芙蓉城的政局,差点就让他们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他粉碎了阴谋,同时得知玛丽安的父亲去世的消息。
向东,向着大海的方向。他陪伴玛丽安回到蒸汽城,投入险恶的权力斗争。格里菲斯,这个沙弗拉丝留下的忠实仆人,将一个个想要夺权的蒸汽城大佬如傀儡般操纵。要不是最后冒险刺杀成功,蒸汽城或许也成了虚灵的掌中之物。
然后终于到了这一天。当时在蒸汽城,他就预感到沙弗拉丝不会这么轻易死掉。果然,她是个狡兔三窟的厉害人物,随时为自己准备了后路。谁能想到,黄鹤城和芙蓉城的精锐力量中有那么多人都成了套着躯壳的虚灵傀儡?沙弗拉丝做得太精彩了,完全没有输的理由。
要不是自己拼命,恐怕也不会将这位魔枢亲王逼到眼下的地步。
魔枢亲王之间的战斗,位阶压制毫无作用。比拼灵能,经过马哈蒂尔的改造的艾虎也丝毫不落下风。唯一逊色的是经验。沙弗拉丝毕竟活了上千万年,历经的战斗恐怕比艾虎做梦见过的都要多无数倍。她懂得如何放大自己的优势,设置对自己有利的战场。如果我的双脚能挨着地面,艾虎不忿地想,凭借这柄讨伐了魔龙的大剑,我早就把沙弗拉丝砍成八段。
如果……为什么是如果呢?他有时会陷入思维混乱:战斗已经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