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爷叹息了声,看着孔青珩的眼里充满着惋惜之色。
不用任大爷解释,何当家也知道任大爷为什么这样说。
任大爷这里,只收十六岁以下未习过武,且根骨不错的少年!
何当家的脸色有点沉,看着孔青珩的目光有些不爽起来,但他更不爽地,还是当初骗了他的乌春生!
“艹!乌春生那狗日的骗老子!”
一直笑得和多数生意人一般,充满和气的何当家,爆了粗口。
他没有不生气的理由。
任大爷这边,一个人头是按二十两银子算,相当两百吊铜钱;
花娘子那边,却是八两银子的均价,即便孔青珩的姿容不错,十两银子也顶了天,算下来,他就是倒亏了十两。
这能不生气吗?
当初,乌春生上船的时候,是说要卖货,却要收十五两银子,中间没有多少赚头的事,他当然不答应,便让乌春生自个儿出手。
中间,他也问过乌春生孔青珩的来历。
乌春生只说是北边的一个大户少爷,被人绑了后,转卖到他手上。
对乌春生的话,何当家没有全信,但孔青珩那养尊处优的模样,还有北方口音,的确是掩饰不了的。
北方人嘛,长得比南方人要高大,也是常见。
而孔青珩又生得唇红齿白的,说是十六,他自然也相信。
谁知道……
何当家的面色不豫。
孔青珩的内心也悬了起来。
他不知道,如果任大爷这里没有买下他,何当家会不会真的又转回去将他卖给花娘子。
如果,当真要被送回花娘子那的话……
孔青珩暗暗瞥了眼离他最近的带刀大汉,盘算着,如何才能出其不意地夺下对方的武器。
他当然不想和这帮歹人搏命,实际上,他是个惜命的人。
但,
士可杀不可辱。
要真被送去花娘子那,他宁愿拿刀拼出条血路,再者,有软甲护身,他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站在我左边的,进宅子。”
任大爷的惋惜并没有持续多久时间,他冲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那群少年便被带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至于剩下来的这些人,自然是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孔青珩看着任大爷给何当家交付了银票,清楚,这一笔生意,已经结束了。
何当家亲口和他说过,他这一趟,是做两桩生意。
如今,两桩生意都已经做完。
他和右边被淘汰下来的人,会被怎么处理?
那些人会被怎么处理,孔青珩不好说。
但他自己……
被送回花娘子那的可能性,却是极大。
离他最近的那名带刀大汉,并没有朝他走过来。
朝他走过来的人,
是王哥。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似乎,
他那冥冥之中的好运气,已经到头了。
因为,他并没有从王哥手里抢过大刀的把握,一丝一毫都没有。
但如果,不能抢到武器,他就只能任人鱼肉。
这是个无法解开的死局。
“慢着,把他也留下来吧。”
突然,任大爷又开了口。
“留下他做什么?”
何当家愕然,不解问道。
虽然不能卖给任大爷,对于他而言,这段时间提供给孔青珩的优待,加上花娘子那拿的差价,就等于是亏了。
但,无本生意,再亏也亏不到哪里去。
他只是好奇——
难道任大爷要坏了自个儿的规矩?
“今年,出了位贪狼。”
任大爷挤眉弄眼,朝何当家怪笑道。
“那一位,居然有传人在世……”
闻言,何当家的脸上,流露出来了一丝惊骇。
这是孔青珩第一次在何当家的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骇色,当初乌大爷的死,可没卷起何当家丁点儿波澜。
“可不,老子在三星阁也呆了二十多年了,这贪狼,还是第一回遇到。”
三星阁?
贪狼?
孔青珩捕捉到了任大爷口中的两个关键词。
三星阁是什么,孔青珩没法从字义上猜出什么,只能推测是某个江湖组织。
而贪狼……
这不是紫微斗数里的十四主星吗?
孔青珩不解。
可,他的好运,似乎又回来了。
他被留了下来,不用被送回花娘子那里。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意味着,他还有机会想法子逃脱,也不必遭到屈辱。
但,孔青珩没有发觉。
此刻的任大爷和何当家,看他的眼神,就犹如看一个死尸。
……
“去,把这两桶水提进去,去里面洗干净了再出来。另外,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扔那里。”
领着孔青珩离开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厮。
他将孔青珩带到了一个小院里,指了指后面的一排房间,又指了指院子里烧水的柴火堆。
竟是要拿他身上的衣物作为燃料。
孔青珩不知道,被留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卸下他如今唯一能够护身的软甲。更糟糕地是,他的软甲,即将保不住了。
“那……我的衣服?”
孔青珩还想再挣扎,但那名小厮,却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
“你那身脏衣服,谁知道沾过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染了晦气怎么办?一会儿自然有衣服给你,赶紧去烧了!”
说着,小厮还拿手捂住鼻子,看孔青珩,仿佛是看路边的一个乞丐。
孔青珩这辈子遇人无数,但被当做乞丐一般嫌弃,这倒的确是第一次。
无奈苦笑,孔青珩开始了生平第一次求人:
“这位小爷,外面的衣服倒好说,可内衣却是我家人亲手缝制的,如今……我想留下个纪念。”
“少啰嗦!让你去烧了就烧了,去去去,赶紧的!”
听到孔青珩这令人感伤的缘由,小厮的脸上却没露出半点感动,他挥了挥手,十分不耐烦道。
叹了口气,孔青珩一步一步挪向院子里的柴火堆。
看上去,
就像是在为这不得不烧去的衣服,在做最无奈也最无力的反抗。
但实际上,
孔青珩是在寻找机会。
他不想杀人,
可总有种情况逼得他不得不杀。
这件软甲,这是他如今唯一的倚仗,他绝对不能够失去!
就算,他还没有做好逃跑准备;
就算,对于这座偌大的宅院,他尚且一无所知……
也不得不进行最后的一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