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家,我们可说好了,如果城东那位没收下他,你得把人给我送回来——”
“这个自然,花娘子喜欢,谁又会夺花娘子所爱呢?”
……
巷子里,依稀还能听到花娘子的遗憾。
孔青珩在带刀大汉们的押送下,随着“货物”,继续东行。
这条路线,大概是何当家早就计算好了的,没了女子的那条人串,整个队伍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约莫半个时辰后。
一众人等,抵达扬州某坊里的一处宅子,从后门鱼贯而入。
这座宅子,外表上看着其貌不扬,进去了,方知别有洞天——
他四周的院落,居然全被暗地里打通了!
只留下巷曲街边的门户,实际上,那些门的背后,早已砌成白墙。
粗粗估算起来,这宅子,竟然占得了整个坊里的四分之一!
这种格局,在长安权贵中都十分少见,自家的元璐长公主府虽也如此,但,自家阿娘是谁,这宅子的主人又是什么身份?
下意识地,孔青珩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地方,
有问题。
甚至,整个扬州官面上,同样问题不小。
“何当家,你的货,任某是信得过的,但规矩就是规矩,你不介意吧?”
一行人,被带到了宅子外围的一片空地上。
一名脸上蓄着山羊胡须的矮小中年汉子,边捋着胡须,边朝何当家说道。
“当然,任大爷的规矩是不能坏的。”
何当家冲跟进来的几名带刀大汉点了点头,
立即,
整条人串,包括孔青珩在内,所有“货物”们身上绑缚的麻绳,被大汉们挑断在地上。
“你们,从左到右,依次走到前面来。”
任大爷捏着他颚下的胡须,吩咐道。
前头几个,老老实实地走过去了,任大爷让他们摊开手掌,在手腕处把脉,在又到他们的肩颈处捏了几下,将人分了左右两拨。
孔青珩看到,那天甲板下帮过他的龙阳,正好被分到了左边。
“他奶奶的!”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当轮到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时,他不知从哪爆发出一股力量,居然推开了带刀大汉,奋力朝进来时的方向奔去。
“他奶奶的,老子就知道有人不老实!”
少年的速度不算慢,但,他再快,也不可能比得过懂武功的江湖人。
孔青珩观察过,这群带刀大汉里面,王哥和李哥,是懂武功的,或许不算高,但应付少年,已经足够。
一个燕子翻身,王哥腾地而起,稳稳堵住了少年的前路,他伸手钳住少年的脖子,就像捉鸡仔般,又牢又准。
没几眼的功夫,原先企图逃跑的少年,便被王哥重新捉了回来,直接隔空扔到了原先他站着的空地上。
“小子!祈祷自个儿能被任大爷看上吧,落回老子手里,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身材并不高大的任大爷,似乎,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王哥嘴上恫吓了少年番,却是没敢在宅子里造次,除了把少年扔回来的这一下,连少年身上的汗毛都没伤一分。
孔青珩看到,空地上好几名“货物”的眼底,都从麻木变得热切起来。
世上的聪明人,绝对不少。
而懂察言观色的人,只会更多。
他们或许没看过什么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并不妨碍他们意识到,如果能被这位任大爷留下来,对他们不是件坏事。
实际上,孔青珩不清楚这些人在甲板下,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但,
毫无疑问,
带刀大汉,在他们面前积威不小,这从当日他寻求帮助时的情形,也能推测一二。
“小子,到你了。”
孔青珩是人串后头的最后一个,也是从左到右的最后一件“货物”。
“任大爷,这小子,可有点说头。”
原本端着不知何时带下船的紫砂壶,在旁边静看饮茶的何当家,忽然,开口道。
“噢?什么说头?”
“这小子,是乌大爷带上船的,这乌大爷的嗜好,你也清楚。”
“唔,这小子,倒是副好卖相。”
捋了捋山羊胡,任大爷意会过来何当家所指,颔首应道。
“可,乌大爷死了。”
何当家清楚任大爷没有猜到他接下来的话,可,当初见到那场景时,他面上不显,心底里不同样吃了一惊?
“乌大爷死了?!”
果不其然,任大爷当即重复了遍他的话,惊声呼道。
“死了。”
“这小子干的?!”
目光重新回到孔青珩的身上,任大爷眼里已经多了股异色。
“不错。”
何当家肯定道。
“倒是个有杀心的好小子!好极了!”
正如当初何当家说的那样,任大爷还没给孔青珩把脉,脸上就已经露出来满意之色。
杀心?
孔青珩捕捉到了对方口中的关键词。
任大爷,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
难道,他要把这些人,都培养成杀手?
可,
哪个杀手组织,会弄出来这么大块地盘,就不嫌招摇么?
虽然外面有假门掩饰,可平日里没有人进出,外人不知晓,坊里的人哪能不清楚当中的古怪?
孔青珩想不通。
而任大爷的蜡黄干瘪的手指,也轻轻搭在了孔青珩的脉搏上。
“的确没学过武。”
任大爷冲何当家点了点头,示意他的眼光不错。
原来,
把脉,是为了探测他们身上是否有隐藏的内力。
既要有杀心,又要没学过武的。
一时间,
孔青珩的心中更觉古怪起来,弄不明白任大爷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
落在任大爷手里,总不会比落到花娘子手中还糟糕。
孔青珩可没忘记,早前离开巷子口时,花娘子望着他那恋恋不舍的目光,和对何当家的嘱咐。
那,是他绝不会想踏足的地方!
尤其,
还是以那般可耻的身份!
任大爷继续伸手,摸向孔青珩的肩颈,他捏了不到两下,脸上旋即露出诧异,又重新捏了遍,眼中犹疑更甚,道: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二十。”
孔青珩有些不解,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任大爷捏人肩颈,实际上是在探测他们的年龄。
摸骨识龄。
说起来,有几分匪夷所思,可孔青珩倒也在章娘子的话本上看到过。
“何当家,你走眼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