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还是沉默,文晏又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啊。两日后,我们出发。”
“陛下!”叶棠终于开了口,“这……”
文晏打断她:“你好好休息,朕先回宫了。”说完,便起身走了,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叶棠还想说话,段琴道:“他已经走了。”
叶棠叹了口气,又起身摸到窗边听雪。她侧头问段琴:“今日的雪下得大不大?”
段琴望了一眼窗外如实答道:“嗯,很大。这时候似乎更密了。”恰好,窗外的视线里出现文晏转身回望的一幕,段琴又道:“陛下似乎没打伞。”
叶棠问:“时雨呢?”
段琴道:“公公似乎有差事,今日没跟在陛下身边。”
叶棠又摸了摸窗棂,她不知瞅着窗外的何方,她道:“你去给陛下送把伞,把手炉也送过去。”
“嗯!”段琴应,很快便出去了。
段琴将手炉和伞交到文晏的手中,道:“少主让送来的。陛下,走好。”
文晏点了点头,段琴便告退离去了。文晏转身回望那个站在窗棂边似乎是望着他的身影微微笑了一下。
看着那人平静的面容,这么天以来疲惫至极的他心中才感到一丝丝的放松。叶棠,你知不知道,你稍微的缓和,我的心中便像盛满了晴天。
静立了一刻,摸了摸手里温热的手炉,文晏才转身撑着伞走了。
两日后,文晏真的派人来接了叶棠随军一起开拔至河州。虽叶棠对文晏这番近乎强硬的举措,脸一直崩着,但上路以后她心里到底还是松快了些。因为叶棠随军,叶府众人当然也随她了。
天气虽然寒冷,但一路上叶棠被照顾的很好,一应事物与在宫中无异。叶棠知,这一切都该是文晏的细心安排。心里虽感动,但终究,对着文晏她也说不出什么。
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此番军情紧张,此时此刻也并不适合谈些其他的。
因为行军不比骑马,叶棠一行到达河州已是一月之后了。因着白西柳的悉心照顾,叶棠的眼睛不再感到疼痛酸胀了,只稍稍触碰有些疼。虽然还未寻到红景天,虽然也还未复明,但已有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众人欣慰了一把。
对此,文晏更是大赏特赏了一番白西柳。金银珠玉自不必说,文晏还要任命白西柳太医院职位。金银珠玉,白西柳收下了。但太医院任职,却被白西柳委婉拒绝了。
文晏心知他脾性,也没在勉强。
文晏带兵到河州之时,北忙与叶父在大文边疆也进行了一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战争。当叶轼的副将代衡到河州与文晏澄清边境战况之时,叶棠在一边旁听。
代衡道:“陛下,这次北邙出兵的将领是北王庭三王子巴铁,拒报称老单于承诺若是巴铁这次能攻克我大文,那么北王庭储位就归他了。所以,这一次巴铁的攻势特别猛,我们的军队虽未有战败,但如此下去,只怕也吃不消了。大司马来报,想问陛下是否有增援?”
文晏并未直接回复代衡,只道:“将军先下去休息,朕稍后再答复你。”
“嗯!”代衡告了退。
中军王帐里,文晏与一众幕僚纷纷开始商讨对策。河州隔江而望,便是西山王文慧集结的兵马。北边,北攻势猛烈,迟早叶父都是支撑不住的。
看来,巴铁与文慧的这次合作是九死一生,不留退路的要与大文朝廷一战了。
王帐里,叶棠看着众人脸上的凌重神色,支了扶手,段琴扶着她默默走出了王帐。
北境,不能失守,宁愿舍弃河州,也绝不能让北邙的铁蹄踏上大文的土地。那些蛮人一旦踏上,烧杀抢掠,大文的城镇将不堪设想。
于北境,无有对策,只能兵力压制,拼死一战,方是上策。只是若这次文晏所带兵力集结北境,那么河州后方必定为西山王所攻。于此时的僵局之中,保北境,那么河州沦陷,京师的大门向文慧敞开,保不准过不了多久,京城便危矣了。
是保河州,还是保北境,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任何一方失守,后果都将不可设想。
夜半,帐外又飘起了雪。叶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叶棠索性坐了起来道:“素心。”
素心拨了拨帐里的碳火,跑到跟前扶住她道:“少主。”
叶棠披衣起了身,她问道:“王帐歇了吗?”
素心跑出去,望了望才进来回禀道:“少主,还没有。”
叶棠穿上了衣裳,她道:“素心,扶我过去看看陛下。”
“少主?”素心有些犹豫劝阻道:“少主,外面还在下雪呢?并且陛下嘱咐,让你好好养病休息的。”
叶棠不耐,斥了一声:“别废话,扶我过去。”
素心闷闷,无耐帮她穿戴整齐,才撩开帘子扶着她走了出去。
叶棠刚刚走出去,到王帐门口,素心便看到时雨从王帐里出来。素心道:“公公?”
时雨看了一眼叶棠道:“陛下在里面,大人进去吧。”
叶棠点了点头,素心便扶着叶棠进去了。文晏靠在王帐中央案桌后面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便惊醒了。
“叶棠”看见来人,文晏赶忙站了起来迎上去,抓住她的手,拉她到椅子上坐下问道:“你怎么还没休息?”
随后又转向一边跟进来的时雨道:“再多加几个炭盆,王帐不比叶大人那里暖和。”
时雨应了声,素心给两位主子都倒了茶,随后才被文晏支了下去。
王帐里再无有别人,文晏才抓着叶棠的手问道:“你怎么来啦?夜晚寒凉,外面又下着雪,你该早些睡的。”
叶棠微微勾了唇笑道:“陛下,不是也还没睡吗?”
“叶棠”文晏看着她的脸容无奈叹道。
叶棠抽回手,对着他的方向郑重道:“陛下,北境不可失,当陛下亲自坐镇最为妥当。河州,就交给叶棠吧,叶棠誓死为陛下顶着。”
文晏一惊,他原本也是打算自己领兵去北境的。只是河州形势也不容乐观。之所以河州到现在还没有被西山王攻陷是因为河州的天险寒冰江。而这天气越来越冷,但西山王明知他已带兵驻守河州,他也不急。想来正是在等寒冰江结冰。一旦寒冰江结了冰,河州便再也挡不住文慧的大军了。
河州失守,京师危矣。
但此刻叶棠如此信誓旦旦地对他说,她誓死替他守住河州。他该是信她的,但此刻她的身体,她的眼睛……文晏又不确定了。
文晏一直在沉默,叶棠有些心焦。她抓住文晏的手肯切道:“陛下,北境不可失,河州亦不可失。我们没有选择,而且我们也做不了选择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