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看了一眼素心,点了点头,又转身折返了回去。
虽说叶棠被精心静养在皇宫,但何永进来见她面目苍白,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就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说了,让她好好养病吧。
何永只是简单的对着叶棠行礼问安,一盏茶都喝过了,何永也没有提及任何事。似乎他真的只是来看看她的。
何永一直沉默,或者说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叶棠急了,她摸索着下床走到何永跟前道:“太傅,有何事,不妨说出来?”
何永见隐瞒不过,便低头如实开了口,他道:“河州之危,想必大人已然知晓。但陛下决定亲临河州指挥作战,下官……有些担心。”
“陛下亲临河州指挥?”显然,何永的话也让叶棠吃了一惊。且不说文晏自小养在深宫,根本从未见过战场的凶险与惨烈。就是他如今稚嫩的年岁,他也不该亲冒此大险。
但想来,何永来找她,便是私下里已经劝阻过文晏多次,想必文晏态度坚决,何永才来向她开了口。
素心扶着叶棠坐下,叶棠摸着喝了一口茶,面向何永的方向道:“太傅之意,本官已经明白了。至于陛下,本官会劝阻他的。”
何永瞥了一眼叶棠瞪得大大,但毫无以前灵秀光彩的眼睛,面上显出一丝愧色,低了低嗓音道:“如此来劳驾大人,何永惭愧。”
叶棠摆摆手,面色因茶水滋润,便得好了一些,她叹气道:“如今大文四处临危,河州更是军情紧急,而叶某却此时身体不济,实乃上天之薄我,还望太傅及诸位朝臣能够好好帮助陛下应对大文今日之危局。”
虽然叶棠看不到,但闻叶棠此言,何永还是悄悄红了眼眶。眼前这个人,他以前恨之,讽之。但大文多日危难,却也是她一人挑了起来。如今,身体不济,双目失明,依然在为大文殚精竭虑。
与叶棠告辞,何永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总之,他的心情复杂。
晚间,文晏又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叶棠的住处朝华殿探望她。他先是询问了一番朝华殿职守的太医,了解了一番叶棠的身体状况,才入到殿里。
朝华殿里,依然灯火重重,似乎叶棠还没有睡。文晏走到里间,果然瞧见叶棠钗发未去,穿戴整齐地静坐在桌子边。而她的侍女素心,却不知道在哪里。
文晏还没靠近,叶棠便抬起头望向他的方向道:“陛下,来了?”
文晏快步走进,却拉着她的手问道:“素心呢?怎么没有伺候在旁边?”
叶棠静静地,应着:“我打发她下去了。”
文晏坐到她旁边,又问道:“叶棠这么晚还不睡,可是专门等着朕,有什么话与朕说?”
文晏的声音,依然略显低沉疲惫,想必,这段时间的战前准备部署,他该是很辛苦。叶棠不忍心喝斥他,捻了捻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道:“听说陛下要亲征河州?”
文晏并不意外叶棠会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他看着叶棠显得很平和道:“你知道了。”
叶棠疑惑抬头道:“陛下并没有打算瞒我?”
“当然”文晏轻轻抚了抚她的手,依然平和的开口道:“朕自然不会瞒你。”
“为什么?”叶棠诧异文晏的坦白,但又有些不赞同道:“陛下!您该知战场凶险,您并未……”
文晏拉她起来,扶着她走到床边,又亲自蹲下脱了她的鞋袜道:“叶棠,我以为你会支持我,大文军情紧急,天子当豪不犹豫亲杀敌寇,亲守国门。”
“陛下……”叶棠还想说什么,但听此话文晏态度坚决,便犹豫了。
愣了一刻,她悠悠叹道:“自古以来,就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说。陛下豪迈,叶棠也无从劝说。只问陛下何日启程?”
文晏又拆了她的发扣,将她柔顺的长发拢了拢,如实道:“五日后。”
叶棠点了点头,文晏将她推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嘱咐道:“好好休息,明日白神医就到京了。到京以后,朕马上传他入宫与你诊治。”
叶棠微微闭了闭眼,这段时间,文晏不管多么繁忙,每晚都会过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给她念段趣事。
他,如斯温柔。说不感动,不心动怎么可能呢?叶棠骗不了自己的心。可是,文晏……你……如斯温柔,让叶棠如何回应呢?
文晏见她微微合了眼便开口道:“这几日,你若是想回叶府,到时候朕陪你回去。”
叶棠想说不用,但又懒得睁眼回应他一腔温柔,只好沉了沉呼吸,没有作声。
文晏在她床边坐了一会,便落了帐走出去。时雨迎了上来,文晏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明日一早,派人过去将叶府好好休整休整。最重要是叶棠的寝殿,一定要保暖,碳火要供足,还有御医那边挑些人手过去叶府。御膳房大厨也挑些素菜做的好的厨子过去。”
帐子里,叶棠静静地听着外间断断续续的说话的声音,眼眶中的泪无声滑落掩进发丝里。
文晏啊,你若无声细雨,早已润进了叶棠干涸缺爱的心田里。只是,如今叶棠废人一个,又不太圆满,何敢再承你的柔情。
第二日一早,叶棠刚刚用过早膳,白西柳带着段琴就急匆匆过来了。
“玉棠。”白西柳一身风尘,走近她,又抬手准备抚上她清瘦苍白的脸,但见屋里人多,又堪堪忍住了。
“少主。”多日不见的段琴也哽咽着出了声。他们都已经知道,叶棠突然失明了。
叶棠想,估计是自己此番病弱之态吓着了他们,便强颜挤出一丝微笑道:“你们不用这样,我不大事。”
文晏走过来,扶了扶她的身子,看向白西柳道:“有劳神医先替叶棠诊治。”
白西柳看着叶棠的模样,虽然心中隐痛,很不是滋味。但也点了点头,走过去替叶棠诊治起来。
白西柳给叶棠把了把脉,又掀了掀叶棠的眼皮查看她的眼睛。
认真观察了一会,他悠悠叹了口气道:“果然。”
文晏眼见白西柳神色凌重,很不对劲,便开口问道:“神医何意?果然什么?是不是叶棠眼睛还有救?”
文晏连番追问,倒惹得白西柳一愣。但随即,白西柳还是如实禀告道:“陛下,实不相瞒。在台州的时候,白某便察觉玉棠眼有微紫异色,便觉不妥。那时白某恐玉棠身子有恙,便带着段琴离开台州去到云渺洲寻药。只是白某惭愧,药还没寻到,玉棠的眼疾便发作了。”
叶棠明白了,她轻轻开口:“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当日会不辞而别。”
段琴忙上前请罪,“请少主恕罪。”
叶棠摸了摸,段琴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还哽咽着嗓音道:“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