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收到消息赶到港口,已是“大船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破码头”。港口的许多人家都是木房,在乱中被点了火,靠码头近的地方烧得乱七八糟。尚王上一回想借倭人之手削弱南山村,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回倭人再来,陈家合狄家点了人手慢吞吞去追,哪里追得上?
到天黑小全哥他们上岸,齐齐对着七窍冒烟的那霸发愣。
狄希陈在栈桥处候了大半日,见他家船回来,亲自登上船点数,数清不少一个人才放心。留了人手看船,才带着兄弟儿女家去。
道上已有不少人拖儿抱女,顶着细软包袱去投奔亲戚。小全哥跟明柏头一回亲眼见到庶民流离失所,心中惨然,都不肯说话。狄希陈见了也觉得于心不忍,一路叹气。这样的情形紫萱却是那一年围城时见惯了的,她跟狄九都不觉得怎么样。
走到一座小山梁,狄九回头看看那霸,再看看建在半山的首里王宫,笑道:“这两处隔的真不算远,不过几百小贼,怎么堂堂一个土王偏治不住人家?”
紫萱笑道:“尚王爱财。一年一贡呢,将些不值钱的物件贡去,再把今上赐下的绸缎运到倭国去换米面。这一回倭国人怕尚王累着,先来取罢了。”她看爹爹瞪她,吐了吐舌头,移过两步,挨着明柏站定。
明柏心里好似沾了桃毛,手足都无处安置。狄希陈看到她两个这样,就道:“早些家去,他们得了这个大甜头,只怕差三差五就要来一回。团练的事还要抓紧。”他们赶着到家,天色将晚,南山村里陆续点灯,以村外的庙里为最,灯火通明,青烟袅袅,许多人在那里烧香磕头,求满天神佛保佑。
黄村长已是在狄家门口等的久了,看见狄举人回来忙接上来,问:“那霸情形如何?”
狄希陈道:“陈大人的侄儿追去了,只怕要过几日才得消息,首里如何?”
黄村长苦笑摇头,道:“好些人家都要搬到咱们村住,劝都劝不住。这有钱的人家多了,下回人家来只抢南山村呢。”
狄希陈虎着脸站了一会,道:“俺合陈大人商量办团练,过两日做法事咱们再说。黄老爹不如到舍下吃钟酒,歇歇罢。”
黄村长自是乐从,因他算是个客,狄家索性把陈大人请来做陪,在前厅摆了吃一看三的大席面,虽然没有金玉器皿,然木石酒具极是雅致,糖狮糖仙都是家人自制,活灵活现的,比黄村长从前在泉州大酒楼看过的还要精致。这也是狄家头一回认真摆排场请客。一桌四十八碟细果子先摆上来,连瓜子仁都能摆出花儿,看得黄陈两个目瞪口呆。
狄九犹说没下筷处,拈了几个松子慢慢磕着,只与小全哥明柏闲话,说他在扬州养了一班小戏,又说薛三舅老爷养了两班女戏,全养成了大人们的姨太太。狄大狄二两个都是老实人,看狄九合卖假药似的、一真捎十假的胡吹,倒不好说他,只跟狄希陈相对劝酒。黄村长跟陈老蛟其实都没见过大世面,没吃几杯就被狄九侃得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明柏跟小全哥两个小伙儿都是暗笑,你丢我一眼,我悄悄踩你一脚,相互提醒“你多跟着九叔学着点。”
到酒过三巡,后边厨子捧着水晶肘子上来献割,站在陈老蛟跟前许久,陈老蛟也不晓得放赏钱。狄希陈猜他是真不懂得,挥手叫他下去罢了。
黄村长也不懂这个,犹道:“府上对家人一向宽厚,却是过宽了。”
陈老蛟点头,狄希陈苦笑。狄大举杯寻狄二吃酒。
狄九看着明柏微微一笑:“明柏,你去后边瞧瞧,就说九叔要吃锅贴,问大小姐什么时候送上来。”
明柏借着这个机会退席,想到白日里听到紫萱跟九叔说的那些话,却是越想越喜欢,嘴角忍不住挂上笑来,转过八字楼上台阶,只觉得春风拂面,一时兴起跳台阶耍。
偏生紫萱牵着小妞妞的手到厨院去,正好看着明柏蹲成个大蛤蟆一样在跳。小妞妞就忘了男女有别,挣脱了姐姐的手,也跳着下去,欢喜道:“明柏哥,俺两个比比谁跳的高!”
明柏还不曾抬头,就闻到紫萱常使的蔷薇露的香气,他心里一阵比一阵软,满面微笑道:“宝龄,九叔要吃你姐姐煎的锅贴呢。”
紫萱心头暗喜,也借着小妞妞说话,轻轻哼了一声道:“小妞妞,借九叔的光,咱们煎锅贴去,你爱吃羊肉的是不是?”
爱吃羊肉的分明是明柏。小妞妞看了看明柏,又看了看紫萱,指着天上的繁星道:“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圆呀。”
紫萱啐她,她咯咯笑着先跑进厨院去了。去了小妞妞,紫萱就不肯合明柏说话,低着头扭手指,只是微笑。明柏也是一样,只愿这台阶长长久久能走一万年,偏生只几步就走完了。明柏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看着紫萱嗳了一声。
紫萱含羞带怯看了他一眼,只是笑。明柏忘了想说什么,跺跺脚,突然道:“月亮是很圆呀。”猫着腰一边笑一边跑走了。
紫萱靠在院门上笑了一会,想忍住笑进去,越是想忍着偏越是忍不住。到了屋里连烧火的老妈子都看出小姐今日十分快活。
紫萱拌馅时也笑,捏剂子时也笑,包锅贴时还在笑,只是她自家不觉得,待第一锅锅贴浇上混了水的油盖上盖子,她才摸着脸,暗自道:“怪事,脸怎么这样酸法?”想了想又觉得害羞,幸好无人看她,缩了头害了一会羞又要笑。还好锅里“滋滋滋”响成一片,揭了锅盖白气腾腾,她怕火大了锅贴都焦了出丑,收了心做活不提。
小妞妞牵着素姐的衣角,看母亲摆菜盘。素姐就教她如何配菜。小妞妞突然问:“小宝今日请俺吃中饭,只得一个煮鸡蛋,为何他家那样穷,我家这样有钱?”
素姐愣住了,好半响才道:“从前咱们家也是穷的,如今的家业是爹跟娘辛苦挣来的呢。”搂着小妞妞到一边坐定,问她:“你知道什么叫穷,什么叫富?”
小妞妞想了一想,道:“俺家叫富,小宝家叫穷,俺有穿不完的衣裳,他过年连新衣都无。”
后门的渔民都算是狄家家仆,过年每家都与了够一家人做新衣的青蓝布,不致于做不起衣裳。素姐听了小妞妞的话紧皱眉头,很是想不通。因几个大管家都在外边守船守港口,素姐急切间找不到人来问,把小妞妞交给小露珠,就冲紫萱招手:“陪娘出去走走。”
紫萱早觉得心里发热,横竖锅贴就要出锅,就交给青玉,洗了手扶着母亲出来,在门口站定,素姐轻声道:“你陪我到后门去转转。”
紫萱方才也听见小妞妞说话,晓得母亲是想去闻老太家瞧瞧,就扶着她转到后门。
后门几个管家带着十来个小小厮守着,看见主母跟大小姐过来,都不晓得何故。素姐等他们行过了礼,挑了两个老实的跟着,开了东边侧门出来。
狄家东边侧门外有十几二十栋屋子,当初建屋的时候,只在门外空出一亩大一块空地,所有房子都是绕着这块空地建的,石屋的墙都是加厚,窗口都开的又高又小。几十栋石屋乱七八糟排在一处,看着处处是路,其实只得一条道儿出入。
初建的时候紫萱觉得有趣,每日过来转,也曾送过妹子到闻家去寻小宝几个耍,是以借着人家窗口那一点点明来灭不不定的灯光,引着母亲到闻家门外。她正要敲门,叫素姐拦住了。
素姐做了个听的手势,示意女儿听他家人说话。紫萱不大好意思,看看左右人家都关着门,拉母亲贴到两屋之间的窄弄里,这里开着小窗,因窗开在一人多高的地方,里边看不到外边,外边要偷听却不怕被发现。
素姐没想到女儿偷听的业务这样熟炼,狠狠瞪了她一眼。恰好屋里传来说话声,母女两个都静心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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