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处所在的县城,叫魏城县,地处沙漠腹地,常年多风少雨,气候干燥。那年二月底,魏城县竟下起了一场足有0毫米的大雪。这也是该县有气象记录以来,下得最大的一场雪。
关于这场雪,在县城引发了诸多议论。有年老的魏城居民甚至断言,立春后下雪,是有天灾的表现!李国成听到后,忍不住笑了。甭说立春后下雪,就六月飞雪,打闪电听响雷的大雪,他在山上都见过——就是强对流气团造成的天气变化过程,怎么就断定会有天灾?!
李国成记得很清楚,那天正好8号,是月份的最后一天。他还记得,那天晨号刚吹响,他披衣起床,推开房门就愣了。他看到,漫天的鹅毛大雪,落在已经返青的草地上,被堆成了一朵朵的雪蘑菇。嘿,昨天还是连毛背心都穿不住的天气,转眼成了白雪世界了!
天,并不太冷。地上,湿乎乎的,好像雪花含水量过大的缘故。信步走到在大门口,李国成看到,一个刚下哨的小个子新兵,正从道旁的矮篱笆上,捧了一捧积雪搓成了团,稀罕地贴在了脸上,似乎是要感受雪花的冰凉一般。
哨兵脸贴着雪球正乐呢,不经意一转身,看到身后站着的李国成,唬一跳。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该把雪球从脸上放下来,然后才操着有些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首长,好大的雪!”
“北方不同于你们那里吧?!”
哨兵笑了笑,嗯一声后,却是握着那雪球歪歪倒倒往连队方向跑去。
李国成看着哨兵远去的背影笑了笑,刚转过身来准备往前走,突然听到手机响了,举起一看,是袁主任。李国成心想,袁主任今天一早要代表分区去军区开个扩大会议,许是处里有工作要安排,于是又回头向机关走去。
昨晚,袁主任带他参加县上的共建活动,盛情不过,后来又被邀请去了县上文化娱乐活动中心。回来晚,怕早上来不及,两个人干脆都歇在办公室里。
昨晚的活动,让李国成对袁主任有了新的认识。让他没想到的是,袁主任不仅人长得帅,工作干得漂亮,歌唱得也很美。在活动中心,袁主任一曲深情的《小白杨》,唱得现场掌声一片。他当时就想,也不知道人家怎么做到的,凡事都拿得出手?回来路上,他还羡慕呢。
“实话告诉你,我就会这一首。就这,还是你嫂子强逼着练的。这到了留守处,啥都得学点。”袁主任道出实情,然后打趣:“我倒觉得,你那信天游,有点意思!”
听袁主任也跟着打趣,李国成简直赧然:“我真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袁主任却压根儿没信,还说他谦虚。其实,李国成不是谦虚,他是真不会唱歌。如果硬说会唱,也就部队在一起拉歌混合唱的水平,而且,也只会军歌。不过昨晚的局面,就他和袁主任两军人,硬推不唱反倒上不了台面,于是爽快应承下来。考虑到袁主任已经唱过军歌,没办法,他只好在曲库找,偏偏找来找去没到一首他能唱齐全的。情急之下,只好说唱个家乡小调助助兴。没想到,等他硬着头皮唱完那首《为你跑得我罗圈圈腿》后,也赢得满堂喝彩。把张县长羡慕得,对袁主任直发出“部队人才就是多”的感慨。
李国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袁主任正在收拾洗漱用具,见他进来,停下手上的活计,有点心绪不宁地说:“国成,这两天我心里不踏实。新兵营那边,新训工作接近中期,往往这个时候,干部战士思想上都开始疲沓了。我走这三天,你盯紧点,别让那边惹出事来。”
送走袁主任,李国成来到新兵营。新兵营今天没有安排训练,正在清理积雪。此时,站新兵营谢营长办公室窗户后面,他看到有三两个调皮的战士正脱了手套,用手滚着一个大雪球说要堆雪人。
“还真是些孩子!”回过头,李国成对着谢营长感慨。
经过半个月交往,李国成发现,谢营长还真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训练之余,不止在营里三个连队里开展了诸如拔河、篮球等体育比赛,还开展了赛歌会、故事会等室内活动,在增进战士们相互了解融入集体的同时,还极大地突出了新兵营严肃活泼的训练氛围。连袁主任都开玩笑说,带新兵,谢营长算是开窍了。
前面说过,谢营长属于半路出家,贵在脑子活点子多,因为少了些墨守陈规老框框的束缚,有时候在想法和管理上就有些出新的“招数”;而李国成,贵在基本功扎实,熟悉环境,生性稳重,往往能在谢营长做出决定前,剔除那些距离当前训练实际还有点远的因素,留下一些确实可以落地、易于执行的招数来。这么一结合,你还别说,二月份下半月新训质量还真有了明显提高。
“谢营长,不知你注意到,今年新训疲劳性骨折发病率有增高趋势,这个情况没有?”坐到椅子上,李国成书归正传。
“是啊,加上昨天的一例,这个月,新兵营一共发生例疲劳性骨折。昨天下午,我把分区近几年新训疲劳性骨折发生情况进行分析,发现确实存在骨折发生率呈逐年上升的趋势。拿今年与去年、前年比,新训还有两个月才结束,今年就和前年持平,而且,二月份也高于去年。我们初步估计,可能和训练强度,及兵源大多为独子缺乏锻炼有关系。”
李国成看着他,点点头。
“针对这个情况,一方面,昨天晚饭前,营部已经通知各连严禁节余伙食,同时提高肉、奶制品的配给比率,确保战士有充足的营养供给;另一方面,营部召集以前教导队教员和新兵营连长开了临时会议。说真的,意见还不是很统一,焦点主要集中在,是不是调整训练计划上。大部分教员和连长不建议调整计划,说目前新训严格按照新训大纲有序开展,不能因为一、两例疲劳性骨折就降低强度,放慢进度;另一种意见正好与之相反。”
“你个人什么意见?”
“新训质量,一定要保证。而要保证质量,强度和进度都不能丢,也丢不起。我个人意见,是借雨雪天气变化过程,受训练场地限制,缓一下强度。当然,军事训练还正常开展,就暂缓五公里跑,休整三到四天,然后再逐步恢复,以此逐步增强战士身体的耐受力。”
“新兵营这样安排很是妥。谢营长,新训质量固然重要,可我想,训练安全更应该成为新兵营重中之重。只有保证安全,我们才能谈其它的、想其它的,对吧?”
看谢队长点头,李国成拿起帽子站起身。
走到门口,李国成转过身,看一眼送他出门的谢营长,然后,把袁主任出发前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谢毅有些疑惑,小声问:“袁主任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情况?”
李国成停住已经迈出去的左脚,扭过脸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摇了头表示他也不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