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逃回唐州慈丘的于頔,耻于入城,径自坐在马鞍上,待到俱文珍策马而来时,他扶正了头冠,赶紧在俱的马头前谢罪。
慈丘城满是混乱。
有部分忠义军跑回来了,神威军则跑到炉冶城停下脚步,还有不少人在陆续归建中,听说光是自相践踏而死的,就有千余,但让于頔最为难堪的是:
后来情报矫正了,当日在炮火掩护下,涉过断济河正面对他发起进攻的确实是武毅军,可只有一支中军,共六千人而已。
但就这六千人,惊得于頔四万兵马,像鸭子般满地跑回唐州,大批辎重、牲畜被遗弃在营垒里,全丢给了武毅中军,成为对方的虏获。
“于少保,胜负乃兵家常事。不过也希望你懂得个道理,玉不琢不成器,兵不练不成阵,现在并非是和高岳一决高下的时刻,静心反省,沉着操练,修筑壁垒,待到时机成熟,绝对可以一雪前耻的。”俱文珍下了马,很诚恳地对于頔告诫说。
“那......”
俱文珍摇摇头,语重心长,“自即日起,固守唐邓随地,营修襄阳炮铳城,其余的一概不理。”
但很快另外的噩耗传来,是襄城的:一万忠义军偏师,到了襄城下,得到忠武军“第三营”的策应,大将庞怀玉就择选三百勇士,从打开的侧门突入进去,结果去了后,才察觉陷于到瓮城之中,闸门坠落,四面城垣上弹丸箭矢如狂风骤雨,冲在前面的忠义军这三百人,尽数被屠戮坑杀在瓮城中,没一个活下来。
此刻襄城内忠武军喊杀声大作,打开城门,迅猛突击出来,庞怀玉毫无疑问地大溃,奔到了舞阳、叶县处,又被忠武军王沛所统的五百骑兵横截突袭,慌张下部分忠义军士卒逃入舞阳城,其余的则和大将庞怀玉一路逃归方城山中,才算停下脚步。
结果次日,忠武军就包围了舞阳城。
不,不单单是忠武军,还有两万武宁军,及武毅军的左军和右军,统军大将便是郭再贞和王智兴。
“高太师和郑门郎有交待,小胜也要当作大胜来打,那么这场小胜,便是眼前这座舞阳城了。”郭再贞很认真地远看着不过座县郭规模的舞阳,还有内里瑟瑟发抖的一千多来不及逃走的忠义军士卒,说到。
很快武毅左右两军,共二十四门飞鹄炮,被骡马拖曳着,在距离舞阳城外一里地处停下,而后炮口调转,装药装弹,点火,一门门依次轰击发射起来。
忠武军和武宁军,也集中了各自手头炮车,对舞阳城是毫不怜惜火药和炮丸,卯足劲了猛轰。
短短半日,舞阳城南段墙垣便被轰塌,里面的一千二百忠义军士卒完全丧失了抵抗意志,乞求投降,在得到郭再贞的许可后,鱼贯列队出城降服。
舞阳城从遭到攻击到最后失陷,没有得到任何忠义军的援助,庞怀玉不敢来救,张万福的兵马到了汝州又退回去,至于薛平的兵连潼关都没来得及出,而唐州的于頔更是打碎牙齿活血吞,沉默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返归汝南城的郑絪,很快开始了“政治攻势”,他亲笔撰写封表笺,体格同于散文,对象正是长安大明宫的皇太子李纯,在表笺里愤怒弹劾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頔,“悍然侵掠淮西行中书省,杀我治下无辜军民,先后攻击汝南悬瓠城、襄城和信阳城,可却全遭惨败,忠义军死者几近两千,被俘一千二百,俘虏都交代,他们此举全是于少保授意。臣思索了十日十夜,不知于少保如何要这样做,不过既然罪状昭然,请皇太子殿下会同宰堂,严厉处分于頔,如有包庇,臣恐自此后国家纲纪不存,有不忍言之事。”
这份表笺如同篇檄文,郑絪还强调,京师枢机院对此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矛头直指太尉韦皋,请废枢机院独断掌兵符的权力,将其收归宰堂,且由现宰堂和诸直隶行省平章事“圆议”,尽快消弭当今的动荡。
而今,高岳的武毅军,会合徐泗的武宁军,已全部进抵淮西地区,和于頔的襄邓遥相对应,其中武毅中军驻屯在汝南,前军和后军越过光州,进屯于申州要冲信阳,而左军、右军及武宁军则屯于舞、叶,三路环绕着方城山部署。
郑州河阳,韩洄的义成军牢牢据此,封锁了黄河东西及太行南北间的走廊,监察着皇太子方的都畿、京兆两个行省。济北的武康军,也北进和魏博天雄军联势,沿着黄河北的相卫直至德棣排下长蛇阵,以防备燕南河朔的不虞。
同时,高岳的奇兵:镇海军的水师,载运着新组建的干将、莫邪两军合计八千,溯长江西进,出其不意,连破江南西道的彭泽、湖口、浔阳各地,而后舳舻数百艘,突入到彭蠡湖(鄱阳)内,逼迫洪州。
五月十一,江南西道的参知政事路寰出降,表示愿意参加“汴梁会议”,镇海军于是礼邀路寰乘一艘巨舟,自彭蠡湖入长江之中,踏上前往汴州城的路程,而江南西道数千行省镇戍军,全被镇海军收编。
其后镇海军将军柏良器,便把舟师全部拉到浔阳口,日夜操练,作势威胁着武昌军。
就这样,鄂州这个长江的枢纽,再加上襄阳这个中原、关中、河南、巴蜀间的陆上枢纽,一跃成为全天下的风云聚焦地。
当郑絪的表笺到了长安城大明宫时,皇太子李纯惊惧,他原本指望的只要自己监国,父亲驾崩,关东各省各镇望风归顺的情况并非出现,宰堂直隶行中书省大部分都倒向了高岳,对方手中不但有富庶的经济力量,且有强大的军队武装支持。
“孤要尽快登位,只要孤为皇帝,他们就再没有任何抗拒孤的理由。”皇城枢机院中,李纯对韦皋说到。
“殿下,你现在应该更关心战局,只要襄阳或鄂岳有任何不测,你当不当皇帝,便没有任何价值。”韦皋有些厌恶地扭过头去,自顾自地望着巨大的锦图。
“那好,不妨我们双管齐下,孤尽快找太上皇运作登基,太尉你则赶紧筹画战事。”
“我自此筹画战事,全为纸上谈兵,先前奇袭汝南,损兵折将,全是于頔无能所致,请皇太子先罢黜于頔,这场战事才有挽回的希望。”韦皋率先提出如此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