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求定武军随征呢?”高岳急切问到。
“绝不可能。”
高岳顿了顿,便对刘辟说:“不过……夏绥银的天兵军节度使韩潭,是我丈人的老部下,当初在蜀都西山时,他便是我丈人的牙门将。”
“棚头的意思是,韦皋想断你的后路,而你却选择走米脂路,在韦皋动手前,疾驰去和天兵军会师,杀回长安来?这,这走的是当初李怀光的路啊!”
高岳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恐的神态来,他扶住了刘辟的肩膀,“太初,现在我岳丈去世了,上皇也被我亲手送入南内,陛下的身体可谓朝不保夕,政权全在皇太子、俱文珍、韦皋翻弄间,而武毅军远在淮扬,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实在是势单力薄,悔不该草率离开淮扬的,也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如果不是完全无法继续当忠臣,谁甘心走李怀光的路子呢。如何?韦皋不会已对你起疑心吧!”
“也许吧,不过神威军中很多都是认同棚头的大将,韦皋仓促间也不好对你我下手,他在等,也只能等,等棚头你离京的机会。”
“没错,所以枢机院会让杜佑带走那批最亲近我的神威子弟,然后韦皋和皇太子会把其余的全都控制住,不过他没想到,我还有韩潭的天兵军作为后手!”
“那便请棚头暂且隐忍稳住。”刘辟拱手恳切请求说。
“唔……”高岳拧住眉梢,用手摸着八字胡,沉声道,“只要韬奋棚还在,我便有应对进退的主心骨。”
天际慢慢浮出了鱼肚白,大明宫龙首坡上逐次而立的诸多宫殿,浮现出将明未明的灰色来,金銮殿中李纯发出阵阵的笑声,他在得到霍文澈迅速的回报后,不由得得意洋洋:
“没想到没想到,高岳你还是在迫使下,希冀在离京北去回鹘时,唆使天兵军造反,想当第二个李怀光。”
“孰料刘辟一席话,却可让他呆呆地稳在京城中,专等着出师回鹘的日子,可今夜我们就会动手斩了他。”俱文珍和吐突承璀在旁侧,已经开始祝贺李纯。
“高岳你想不到吧,孤也会出神入化地用间,你那中书省书办滑奂是暗的,而刘辟则是明的。”李纯嘴角浮现出笑容来,然后便问:“枢机院,韦太尉、刘兵郎已经开始运筹了吗?”
“然也,黄昏时分,集合所有神威军、中人、羌奴,扑皇城宰堂,闭合九门,捕斩高岳及其党羽于堂中城内,同时抢占国库,分赐财货于所有军卒。至于诏书,事后以陛下的名义,炮制一份就可。”俱文珍和吐突承璀信心满满,“不过宫内的巡城监……”
“那个郭锻,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物,不会不加入我们的。”
“善。”
这时,内巡城监的仗院中,郭锻立在石榴树下,手提着鼓槌,仰面望见寥寥的星辰,和漩涡般的云絮,当四更时分到了后,他抬起来的胳膊稍微迟滞了下,接着就咚的声,击响了晨鼓。
接着长安的官街鼓一枚接着一枚,相继响了起来,和往常的千万日毫无二致。
隆隆的鼓声中,高岳身着紫袍金鱼,佩着云浮剑,十六支长戟林立簇拥,四周全是城墙般的火把相随,从浓雾里骑着白马缓缓步出,望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宰堂的门轩处,下马的高岳,一步步走上台阶。
此刻,中书门下的书吏们早到一步,见到首相入堂,无不抄手跪在茵席上,对着高岳下拜,有几位书吏已忙着降下悬在梁上的坐榻,供高岳随即就坐判决文牍所用。
不过高岳却没有停下脚步,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书办滑奂的案前。
到此刻高岳才不再继续往前走了。
其余的书吏全都将目光悄悄投过来。
“太,太师……”滑奂牙齿打着架,看着面若冰霜的高岳。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了剑刃被缓缓拔出鞘的锃锃之声,充满力量,也充满压迫,冷峻的光照亮了高岳的面庞,也让滑奂目眩心惊。
“滑奂你得清楚,像你这样鼠雀似的斗屑之徒,靠破坏规矩来渔利,坏到最后,坏到像本宫师这样的也不再愿意遵守时,雷霆之下粉身碎骨的,反倒是你们,明白吗?斗屑。”
“啊!”滑奂惊叫声,转身就企图飞奔。
可他的背脊瞬即,绽起一圈凌厉的血光,在一阵骨头的碎裂声里,滑奂和破碎的案几、茵席一道,扑倒在血泊当中。
高岳挥剑,左右横拟了两下,滑奂的双足顿时被削断,血如泉涌,发髻则被高岳拽拿,就这样拖出条长长的血迹,在众目睽睽下,直被拖下了大堂,扔在庭院中。
“从现在开始,再也没有规矩可言啦!”其他吓得魂飞魄散的书吏,听到首相平章事、太子太师高岳叹息着说完这句话后,就用云浮剑飞快斫下了滑奂的首级。
门前,高郢和顾少连刚刚至此,看到这副景象,吓得靠在了墙垣边,眼睁睁看着高岳提着血淋淋的剑,气定神闲地走出去。
很快,整座皇城都震动了。
枢机院五架房内,“太师高岳今晨排门直入宰堂内,亲手斩了书办滑奂!”几名吏员飞奔入内,将情态告诉了正在密议的韦皋和刘辟。
刘辟顿时惊得捂住胸膛,呼吸都无法进行,“我卖了棚头,棚头杀滑奂后,必来杀我!”然后他长大嘴巴,长啸一声,脸色赤紫,推倒了图桌,跪在韦皋前,不断嘶喘着。
韦皋却十分镇静,呵斥众人说:“慌什么,有人要困兽犹斗而已,你们随我向旧宫城内退,和陛下及太子殿下靠拢。”
半个时辰后,金銮殿中,惊恐的中官尖叫着,爬得四处都是。
李纯和俱文珍立在中央,大呼:“不准乱走,有贼徒企图危害东宫,劫持圣驾,所有人冷静下来,保护禁内!郭忠政,应该走到光泰门的米仓村了,而霍文澈也该快至玄武门,让他俩速速招神威军入内。”
米仓陡峭的河岸边,郭忠政手持着敕书,骑着马,听到雾中密集的脚步声:一排排打着旗帜的神威殿后左厢军士兵的身影显现出来,“看来是准备前去教弩场操练的。”郭忠政便将敕书举高。
很快他看到,前首两排神威军士兵,在位军将的指令下,开始立定,从铠甲上取出药筒,随后开始向所持的长铳内填塞,他们的胳膊上还绕着长长的火绳。
“我乃敕使!”觉得不对劲的郭忠政刚喊完这句,就被齐射来的雷火弹丸,连人带马一并撕裂,直挺挺倒毙在了草丛当中。
铳声随风,直传到了大明宫东苑的太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