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愿护卫辅师,凯旋西都长安!”所有拣退的老兵们都喊出这句口号。
接着一名身经百战,脸上疤痕累累的营将,站了出来,接着将一面黑白貔貅旗帜握在手中,站在高岳的马前,自报来历:“武毅军第一军团第一步兵团第二营营佐沈昇,请执旗为辅师导路。”
“沈昇......路线是过恒州真定府,再经赵州入新的司隶行中书省,随即换乘船只,顺大河、渭水前往长安。”高岳说到这里,眼眶也湿润,嗓子居然有些沙哑。
“此路全力尽命,为辅师捍蔽风雨,诸位儿郎,唱宰堂军军歌。”言毕,沈昇扬起了手里的战旗,转身迈步,走在队列的最前面。
一面面旌旗竖起,簇拥着骑马小跑的高岳,后面跟着蜿蜒严整的老兵队伍,他们的歌声直冲云霄:
“铜色茶花缀戎装,
山风劲吹飘蜀冈,
卫公儿郎个个勇,
报效疆场气如虹,
四丈长枪犬戎血,
三石炮铳齑蕃骨,
貔貅嚼铁战旗扬,
千锤百炼武毅魂,
步炮骑车威容盛,
西陲北疆任纵横,
三军聚集四百幢,
枕戈待旦真沙场......”
在蓟城的城门旁侧,其余仍在役的武毅军、武义军将士们,都一营一营地排列好队伍,每营间列着亮澄澄的青铜轻重火炮,还有一辆辆辎重车、武刚车,在飘扬的旗幡下,足有二十里,一路注目着高岳,将其直送到了城南驿馆处。
其中,高岳见到宰堂大炮军队列里,昂然对自己行礼的高竟,他也获得数枚金银勋章,由是没忍住微笑起来,并难得在马上稍微停顿下,对长子点点头,代表父亲的认可,然后才继续催动大厘雪,往前走下去。
对高竟而言,他的军营生活并未结束,不久后可能便要出妫州,赶赴回鹘地和黠嘎斯军队作战。
不过高竟也知道,父亲和这群老兵也不同,父亲的战争也还没有终结,只不过是不再有硝烟和炮丸而已。
等到高岳抵达真定府时,燕山行中书省平章事权德舆,及到任的燕南行中书省平章事高郢,在此设宴,款待了卸任返朝的高岳。
另外高岳也得到消息:太原的顾少连,在得闻昭义军覆没,成德军、卢龙军在三月内接踵投降后,其麾下大将马良辅、彭令茵等也都不愿再战,逼迫顾少连趁早献出太原府,并杀掉了李纯派来的监军使王定远。
于是太原府不战而降,整个晋阳盆地和周遭的山川险隘,也都无血投入了朝廷的怀抱。
“顾少连会是什么处分呢?”高岳特意询问说。
高郢和权德舆就说,应该是贬去南方州县数年,再考虑量移启用。
“去南方,最好去鄂岳、湘水,或江南西道靠岭南那边去,彼处土地肥沃,可却人烟稀少,要是地方官能做好工作,使其人烟富集,农桑、矿冶产业发达起来,对整个国家的态势可谓是功莫大焉。所以我的想法,就是可以让顾少连戴罪立功,他要是在那里的州郡做得好,过不了几年还是能委以重任的,此后皇唐的官僚人才,要有意识地往我所言的地方集中。国库要有预算,行中书省要有预算,州郡这级也要有预算,并且得制备成簿,作为官长的考课,以后刺史也别光顾着敛税,得好好考虑留州的税,该如何增殖出更多的钱财来,改善百姓的生活。”高岳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的意见,“文趋南,武集北,以后的走向大概如此——对了,那河东晋阳,又有无篡太子的行踪消息?”
前来报信的中候官便称,似乎有人在妫州和云州的交界地,看到过篡太子和史美人,不过当太原府开城后,他俩又不得往西,而是回头往东北,可能逃入奚王或契丹的牙帐去了。
“载之(权德舆字),你去燕山会府赴任后,代表宰堂拟一份牒文,往塞外传播周知,便说篡太子虽然有罪,但他行走在外,皇唐血裔的身份还是有的,人格和安全方面决不允许外蕃侵犯,篡太子走到何地,不叫逃亡也不叫长流,而应该叫‘巡狩’,且要‘索贡’,贡品就是各蕃落都要满足篡太子的生活需求,另外唐的商队来到,也不得阻拦,必须开放商栈,和我唐贸易。”
听完高岳这话,权德舆哭笑不得,这篡太子千里万里,被迫流亡,但还要顶个“巡狩”和“索贡”的名头,遇到他的蕃落、国家还不能打他迫害他冷落他,得好吃好喝伺候着,且唐的商贾还要追着篡太子的足迹,开拓更多更远的商路。
唉,这些蕃落和国家何辜啊!
不过高岳现在依旧是辅师也即是国家元首的身份,权德舆也只好应允。
数日后,离开真定府的高岳,和随行队伍过赵县桥梁,只见到桥下的河水,安然自设计巧妙的桥洞处泄出,虽然前些日子落了不少雨水,可人马走在桥梁上,衣襟都不会被溅湿,过桥后在林荫间的亭子中,坐下休息的高岳就问身边的人,“可知此桥为什么人所建造?”
众人都不知晓。
高岳却很轻松地说出,是隋时的匠师李春所为也。
接着高岳便说,这大石桥两面多有风景名胜,文人雅士都喜欢立碑撰文,以求己名流传后世,但他们的贡献哪里比得上李春呢?请燕南行省,随后在这座亭子里,为李春立起雕像,撰写碑文,并找到李春的后人,对其乡闾加以表旌。
就在身边人准备领受命令时,高岳忽然听到林荫那边的道路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音,不由得出神望去,只见座带着帷幕的肩舆上,坐着位女冠,虽则上了年纪,但看眉眼却依旧美丽,十分熟悉,肩舆侧则是个手执拂尘步行的。
“薛炼师,元凝真。”高岳微微吃惊。
不过这只是这支队伍的先头,其后竟然还有灵虚公主、义阳公主、王士平等,当然还有王承岳,他骑在马上,现在承岳的骑术已经非常精熟了。
“父......”承岳看到亭子内的高岳,一口差点喊出来,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不过看父亲的眼神却依旧热烈。
两位公主的家丞程衍和独孤申叔,赶紧上前,向高岳作揖行礼,并告诉他,二位主自长安来,已决意至恒州,购置田庄产业,不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