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按在那儿打了五十棍子, 那可就不是想不想走,而是能不能走的题了。
何济本就心虚,见朱夫人目光凌厉, 双眸含锋,再想想外边传扬的她办的那些事, 当即就生了怯懦之心, 后退几步, 口中讪讪道:“我不时急, 说几句赌罢了, 怎么反倒较真起来……”
说完,不敢磨蹭, 转身欲走。
朱夫人冷笑出声, 吩咐把他拽住, 又下令传刑。
何济只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普通中人,哪招架得住这个, 被人拉住不得脱身, 神情愈发慌了;“这是干什么!”
侍从们取了长凳来, 二不说就把何济按到上边去了, 后者眼见着那群体格剽悍的侍从们取了小腿粗细的棍子出来,脸都绿了,再支撑不住,颤声道:“我可是何震魁的生父,怎可打我?罢了罢了, 既然我早就将他从族谱中除名,他自开支,们不想理会我,我又何必再来讨嫌?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了!”
边说, 边挣扎着想要从长凳上爬起来。
朱夫人冷笑声,眼皮都没眨下,侍从们见她丝毫不为所动,自然知晓接下来该当如何行事。
棍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但听“咚”的声闷响,何济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好像都被这下子敲出体内了!
他来养尊处优,纪不算小,别说是挨打,染了风寒都得在家养上半个月,冷不丁挨了这么下,怎么可能禁受得了?
当即便是声惨叫,痛呼出声。
行刑人见多了这等事情,并不觉得惊奇,遵从朱夫人吩咐,结结实实打了五十棍子下去,等到最后,何济已经是血湿衣衫,息奄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风大,从街头直吹到巷尾,那股子血腥就跟活了似的,个劲儿的往人鼻子边钻。
朱夫人冷冷觑了地上狗样的何济眼,这才觉得替丈夫小姑子出了口郁,吩咐人在那儿守着,叫他待足了三天,不管活都弄兴安去。
何济到了何家门前,这可是件大事,自有仆从将此事与朱夫人的处置告知高祖,他听后不笑,说:“我既不在府上,诸事都夫人处置便是。”然后就不说别的了。
何氏听闻何济这会儿就在门外,被嫂嫂下令打成了瘫子,丝毫不觉怜惜,唯有快意。
说是父亲,对她哥哥来说,何济还不如个陌生人呢!
起码间大多数陌生人尚且存留有几分怜悯之心,不会见不救,而何济这个所谓的父亲,却能将长子赶出家门不管不,见他从军不返,甚至连长子的名字都开祠堂从族谱边划掉了。
若哥哥那时候真的了,日后不就是孤魂野鬼,无处栖身,日后连香火供奉都没有?
那些何氏带着人去修葺母亲坟茔的时候,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想帮哥哥烧几张纸,做做法事,又觉得哥哥可能没,只是没有消息传罢了,但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又怕哥哥到了地下无所依靠,贫苦无依,这可不都是何济这个所谓的父亲害的?!
至于她就更加不必说了,但凡何家肯伸伸手,父亲肯帮女儿撑撑腰,胡家又怎么敢欺辱她至此!
何济挨了打,便被人丢在府门外边看管起来,门房帮着找了个大夫,粗略给上了点药,别叫他真在这儿,又见他身上伤口还不住地往外流血水,地清理之后很快又变得脏兮兮,踌躇片刻,去马棚找了张破旧毯子往地上铺,把何济给裹住了。
这时候何济既不蛮了,不横了,若游丝的瘫在那张脏兮兮的毯子上,乖得像个鹌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老说好不如赖活着,何济是真的怕自己就这么在儿子门口了。
别管到时候儿子儿媳妇的声誉会不会受到影响,到时候自己都透了,还管这些干什么?
还是活着最好!
后背的伤口阵接着阵的疼,到最后何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只有麻麻的痛,像是有蚂蚁在伤口血肉钻来钻去,让他疼痛瘙痒,难以抑制。
到了傍晚的时候,太阳西沉,很快便刮起风来,何济打个寒颤,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放软身段,沙哑着声音道:“小哥,行行好,跟家夫人通禀声,叫我走吧,这时候就这么冷,等到了晚上,我还不得冻在这儿?”
门房哪敢应承:“是不知道我们家夫人的脾,那叫个说不二,她定下来的事情,别说是我,大将军都未必能够更改。”
因为方才那通打,何济算是记恨住朱夫人了,这时候听门房说完,不禁变色:“反了她了,这可是何家,岂容她叽叽歪歪?我儿身居高位,怎么能被妇人钳制!”
他前后娶了个女人、数个姬妾,都是温柔谦顺的,饶是潘夫人性格泼辣些,那得看是什么时候,对着他的时候还是得俯首做低。
门房听得翻个白眼,正待说,就听马蹄声自远处传来,心下凛,左右张望几眼,赶忙拽着何济身上那张破毯子往外扯。
何济在毯子上瘫了大半天,身上伤口刚刚有点要愈合的征兆,被他这么拖,但觉伤处火辣辣的疼痛,钻心蚀骨,忍不住骂了声:“直娘贼,想痛我不成!”
门房不乐意了:“要不是我把拖走,待会儿得被马蹄子踩!”
音落地,就听那马蹄声近了,地随之轻颤,何济的伤口颠颠的疼,强撑着抬起头去看,便见何家门前驶来行劲骑,为首之人高大魁梧,仿佛座小山,双目凌厉,相貌堂堂,正是阔别多的长子何震魁。
何济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希望,暗暗发狠,撑着身子坐起身来,饱含深情道:“震魁……”
高祖闻声看了去,旋即扭头去:“这辈子都没这么晦!”转身府去了。
何济:“……”
原是我不配!
……
晚饭的时候高祖压根没提起瘫在门外的何济,朱夫人与何氏更不会讲,至于何康林何姣姣——
胡老太太胡光硕好歹是每天都能见到的,总有些子情,故而他们的时候何姣姣心有戚戚,可何济八辈子不往胡家去趟,跟着娘门还要被潘夫人冷嘲热讽、被那几个后来生的舅舅姨母欺负,鬼才会对何济这种外祖父有感情呢!
吃饭的时候别想晦事,容易胃口不好。
直到吃了晚饭,各自道别去安歇之后,高祖方才同朱夫人道:“别叫他了,三天后送兴安去……”
仆婢们端了热水来,朱夫人将巾帕放在盆浸了,又捞出来拧干,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再吩咐人去何家盯着,看有没有人借机登门对他动之以利,叫他打着亲爹的名义站出来指责,虽说名声这东西对咱们来说没用,但真到了某些殊时候,大义名分还真就成了要紧东西,不是吗?”
高祖不禁莞尔:“夫人知我。”
朱夫人哼笑声,将巾帕递给他,又道:“还得防着那个潘氏,们兄妹俩跟何济的龃龉虽是何济糊涂自私而生,但她居中煽风点火,怕起了很大作用,何济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时候眼见着儿女与自己决裂,何家日薄西山,难免不会将她推出去讨好们兄妹二人,潘氏又不蠢,难道会看不出这层利害关系?为了潘家,为了她的儿女,为了自保,这时候只要有人悄悄推她把,她自然会心动。”
高祖擦了把脸,预想下何济那时候的脸色,神情中不禁添了几分期待:“狗咬狗嘴毛,那可真正是出好戏。”
门房毕竟只是仆从,能在这儿当差的,更是顶的机灵,若无朱夫人授意,他怎么敢擅自帮助何济,还帮他请大夫?
说到底,不是高祖朱夫人心软,而是这种时候,作为诱饵的何济,活着比了更加有用。
那大夫膏药起到了定作用,何济的求生欲的确是强,在何家门口□□了整整三天,终于得到准允离开,折返兴安老家。
而与此同时,有心人将透到了潘夫人娘家,潘家嫂子辗转传到了潘夫人耳朵。
何震魁发达了,来日未必不可位登九五,这样个金灿灿且光宗耀祖的儿子硬生生舍了去,何济能不懊悔心疼,能不想着跟他修补关系?
既然是修补关系,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将切都推到继妻头上,将他们娘几个送去给何震魁出了,到时候他成了皇帝的爹,哪怕不当太上皇,无人敢惹,还怕没有女人?
至于儿孙,何震魁自己就有俩儿子,那可是再尊贵没有的嫡孙了,且他不是很老,真想生儿子的有的是,何必稀罕潘夫人给他生的那几个!
这真真是戳到了潘夫人的心头上。
何震魁衣锦还乡,她这个继母怎么做都成了错,何济那儿好歹还有层父子关系挂着,可她有什么?
她没有任何能叫何震魁忌惮的东西,甚至于没有能够叫何济在舍弃她时犹疑二的好处。
美色,她纪不轻了,虽是风韵犹存,但对何济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不可替代资源。
儿女,何济那老东西硬朗着呢,想生就能再生。
娘家——她娘家说要是硬,还至于把她嫁去给人做继室,眼巴巴的等着她往娘家送好处?!
潘家嫂嫂打发了仆婢们出去,眸子精光闪烁,小声说:“妹妹,得早做打算啊,到时候人家爷俩是家人,跟外甥们成什么了?咱们家近来怎么样,瞧见了——何震魁甚至都没发,爹就丢了官,满兴安都没人敢搭理咱们,等他有了以后,咱们还能活?”
潘夫人紧紧捏着帕子,神情晦暗不定。
潘家嫂嫂便放柔声音,说:“妹妹啊,嫂子没必要算计,说的都是自家人才能讲的实呀,何济要是全须全尾的来了,越是见就越想到他丢了的金儿子,那还能有好日子?哪天何震魁想起当的事儿来,跟外甥们都没有好果子吃!但他要是了,那可就不样了,人都没了,何震魁再喊打喊杀,老天爷都得看不去啊,哪天他真上去了,再想想这事儿,备不住就赏外甥个爵位,以他的身份,随随便便从手指头缝漏出来点,跟外甥都受用不尽啊!”
倒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潘夫人眼睫微垂,食指拇指不自觉的开始搓动,这是她思考时候的表现。
潘家嫂嫂明白见好就收的理儿,见状笑,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潘夫人爱何济吗?
如果这么的人是何济,那么潘夫人会饱含深情的说声“爱”,但如果的是别人,且这个答案不会被其余人知道,潘夫人大抵会毫不犹豫的说声“爱个屁!”。
她嫁来的时候才十六岁,正是少女最好的华,何济呢,三十多了,长子比她小不了几岁,庶子庶女大堆,她是疯了才会喜欢这种男人!
嫂嫂说的有理,潘夫人知道,现下有所迟疑,不是觉得夫妻多不忍心下手,而是害怕事有遗漏,被人发现端倪怎么办。
何济自然亡,自己是遗孀,非自然亡,自己是杀人凶手,其间的差异可太大了,不得她不谨慎。
潘夫人想寻个万全之法。
七八天之后,何济被人送来了,马车还没来,同行的小厮就骑马来送信,说这次去事情办得很不顺利,老爷被朱夫人下令打了,伤得很重,须得好生将养才行,请夫人赶紧去请大夫,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潘夫人从中察觉到了丝契机,眸光微动,脸上却适时的显露出几分焦急与担忧,边吩咐人去请大夫,边带人迎了出去。
相较于离家时候,何济瘦多了,来去总共没有多少时间,他脸颊上眼见着凹陷下去,精神有些颓废。
潘夫人怔怔看了几瞬,旋即便低下头去擦泪,使唤人忙前忙后,又近前去半跪在何济身前,以种强撑着的坚强与鼓励道:“没关系,老爷,不管以后怎么样,妾身都愿意跟您起走下去的,哪怕是下黄泉,绝对不会眨下眼睛!”
然后她红着眼眶,开始说家的事,近来儿子读书很勤勉,女儿很挂念父亲,现下他既归来,没什么比家齐聚更好的消息了。
何济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将切都推到了继妻潘夫人头上,都是她狐媚奸诈,意撺掇,煽风点火,自己才会跟原配留下的双儿女闹成这样,朱夫人前这么说,来的时候心这么想。
他受了伤,尊严大受折损,原本憋了肚子的火,这时候见潘夫人如此深情款款,柔婉体贴,倒真有些不好开口了,板着脸“嗯”了声,吩咐人抬自己下去。
潘夫人眼见着他眼底神色从厌恶不耐转为有些复杂的动容,不禁心下冷笑,眼神却愈发温柔紧迫,错不错的紧盯着何济,好像生怕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自己眼前样。
何济见状,虽觉得她是害的自己父子决裂的罪人,但是体谅到她的片深情,这时候暂且将心头烦闷按捺住,不曾发作。
潘夫人在何家做了十余的主母,见多了后宅手段,自然有相熟的大夫,找来帮何济诊脉,又瞧伤口之后,便悄悄告诉她何济这伤的重,动了元,但是好生调养,戒酒戒色,勿要动怒,总是能缓来的。
潘夫人应了声,眼珠转,便去何济前请罪,说切都是因自己而生,实在无颜见夫君,近来丈夫养病,自己便往佛堂去日日跪拜求佛,忏悔自己的失,祈求佛祖保佑,让丈夫早日康复。
何济见她这样懂事,着实熨帖,敷衍着劝了句,见她执意要去,便不阻拦了。
能在潘夫人手底下存留的妾侍们自然都非泛泛之辈,近来家边发生了些什么,是心知肚明,见她自请去了佛堂,都暗暗猜度着她怕是完蛋了——得罪了大权在握,甚至极有可能位登九五的大将军,那还能不吗?
就算是真不,以后怕出不来了。
没看见老爷都没心思保她了吗!
权臣们盯着的是皇位,仆从们盯着的是管家之位,妾侍们盯着的就是后宅之主的位置了。
何济纪不小了,嫡子嫡女都有,应当不会再续娶了,侍妾虽然不能扶正,但哪怕是得到管家权好啊,不为自己,为了孩子呢!
时间各展神通,上门争宠。
潘夫人人在佛堂,但到底掌控何家后宅多,知道何济后宅那群姬妾是什么性子,再去算计便要简单多了。
何济正在养病,不能近女色,但耐不住姬妾殷勤,又有潘夫人暗中推波助澜,晚上差人悄悄在香炉些许的暖情香,天时地利人,何济想不办事都不成。
他沉迷女色,本就接近崩溃的身体自然承受不住,然而姬妾们近来争宠激烈,各式汤药不要钱似的往那儿送,生生将人给补得虚了,等到身体彻底崩溃的时候,再想补救就难了。
何济接连折腾了十多天,终于在某天晚上抽搐不止,吐血晕去。
那姬妾吓得半,尖叫出声,仆从们冲门去,先将那姬妾控制住,令人去找大夫,又差人去请潘夫人出山主事。
等何济再度醒来,见到的就是满脸忧虑、难掩关切的潘夫人,她身着素衣,脸上尤且带着熬夜顾看他宿之后的疲乏,见他醒来,眼眸霎时间盛满欣喜。
“老爷!”
说完,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出来了。
何济正是身心脆弱的时候,饶是铁石心肠,这时候不禁跟着掉了眼泪出来。
不用说,夫妻俩重新好了,那些个莺莺燕燕再别想来伺候,到底是性命要紧,至少在养病期间,何济是想收收心了。
因为这段时间的纵情声色,何济本来就不算好的身体几乎是彻底崩了,被人搀扶着走几步都喘得要,大夫诊脉之后,含蓄责备他沉迷女色之后,又再三警告——静心修养,戒色戒怒。
何济听得聚精会神,满口应下。
他躺在塌上养病,潘夫人殷勤侍奉左右,亲尝汤药,分外体贴,夫妻俩感情愈发谐。
如此了半月之后,何济身体开始有了些许起色,这天午睡方起,却发现直以来都守在身边的潘夫人不知去,再仔细听,倒像是在门外跟底下人说,声音断断续续的,听的不是很清楚。
“几个管事办完事来,正巧就撞见了,谁没想到他们这么丧心病狂,老爷才刚病,他们就搞到起去了,简直无耻之极……”
何济心头“咯噔”下,旋即便觉股惊惶自脚底蔓延到五脏六腑,起不得身,便只强撑着往前蹭了蹭,却只听见潘夫人说:“先别叫老爷知道,现在外边传的那么厉害,所有人都在议论,指指点点,叫他知道,怎么受得了?总归是贱人该,做出这等无耻勾当!”
何济听到此处,脸皮不禁随之抽搐下,神情狰狞起来,连潘夫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注意到。
“老爷,您……”
何济把抓住她的手腕,字字从牙缝挤出来:“徐氏怎么了?说,五十的说!”
潘夫人有为难,神情不忍,何济厉声呵斥之后,她终于难为情的开了口。
“几个管事撞见的,徐姨娘与人私通,公然,这时候外边已经传开了……”
“我把人给扣住,让并关起来,带人审了徐姨娘身边的丫鬟,才知道他们早就勾搭成奸了……”
“人证物证俱在,又是抓了个现成……”
没等潘夫人把接下来的台词说完,何济便吐了口血出去,心口剧痛,瘫软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大夫被人匆忙找来,看了眼之后,便是摇头:“之前便提醒,不能动怒不能动怒,怎么还……”
潘夫人哭的如丧考妣:“大夫,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夫叹口,道:“就算是恢复了,行动言语怕会受到影响,罢了,还是先开几服药吃着吧。”
何济再度醒来,便发觉自己动不了了,喉头仿佛堵着口痰,都说不出来,潘夫人双眼红肿的像是桃儿,目光哀切的坐在床边。
何济急了,挣扎着想要说,最后却只是“啊啊啊”几声,半句都吐不出来。
只听见大夫叮嘱:“按时吃药,注意保暖,家老爷身体底子不坏,好生将养,兴许还能恢复……”
潘夫人令人好生送了大夫出去,又扑到丈夫床前,泪水涟涟:“老爷,别怕,无论什么时候,妾身都会陪着的!”
何济感动的流出了眼泪。
何济头次吐血之后,侍妾们都被赶到后院去拘束起来,发生了徐姨娘的事情之后,潘夫人看管更严,这晚便她来守夜,亲自瞧着丈夫入睡。
时辰有些晚了,何济起了睡意,眼瞧着婢女送了汤药来,只等着喝完睡觉,早日养好身体。
潘夫人接了药碗,微笑着打发婢女出去,坐在床边笑微微的看着丈夫,像是在打量副旷名画。
或许是因为外边的风太凄厉,又或许是因为灯火摇曳,光芒太暗,何济心头忽然生出几分胆寒与怖然,嘴唇动了下,眼珠转看药碗,示意潘夫人赶紧喂自己吃药。
潘夫人笑了,当着他的,将那碗药倒了花瓶。
何济脸色突变,然而没等他脸色变完,就见潘夫人伸手去掀开了他身上盖着的厚厚被子,然后起身去打开了窗户。
冷风呼啸,打着凄厉的卷儿灌到何济耳朵。
他霎时间明白了潘夫人的意思,目光惊怒,容扭曲,拼尽全身力扭动起来。
潘夫人看他这样滑稽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直笑的何济胆战心惊。
良久去,潘夫人扭着腰坐到床边,娇声道:“老爷,不是直都夸妾身美吗?现在妾身现在还美不美?”说完,又是阵轻快笑声。
这个毒妇!
何济用目光表达着自己的震惊与愤恨。
潘夫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解开他衣襟,指腹抚摸着他后背上还未褪下的伤口结痂,眼见着何济不受控制的浑身颤抖时,方才猛地发力,片片撕扯下来。
何济痛的眼眶冒泪,想要痛呼嘶喊,嗓子却跟被棉花堵住似的,根本不能出声。
潘夫人笑的开怀:“老爷,舒不舒服?妾身为了这天,真的等了很久呢!”
何济喉头“格格”作响,却说不出来,明明能感觉到后背伤口重新被撕开,鲜血流下,却连痛呼都做不到,这又是怎样的种痛苦。
潘夫人眼底闪抹快意,朝他啐了口,转身到外间去歇息,徒留何济人躺在床上,满心被背叛的不堪愤恨,在痛苦与冷风之中挣扎。
到第二日清早,潘夫人打着哈欠起身,随手将何济身上的被子盖上,又将窗户合上。
何济夜未眠,无人色,双目怨毒的盯着她。
潘夫人丝毫不惧,只柔声道:“老爷,您别急,咱们的日子还长呢。”
怕大夫发现,潘夫人没有叫何济彻底断药,而是断断续续的喝,但在剧烈的精神折磨全天冷风照顾下,这点汤药根本没有发挥作用,何济的身体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急转直下。
如此又了半个月,何济真要不行了,浑身瘦的只剩了把骨头,双眼暴突,像是条脱了水的金鱼。
而潘夫人快活的要,美女蛇样眨巴着双妩媚的眼睛,像是前些天样,笑吟吟的看着他。
为什么?
何济很想她。
我对不好吗?
潘夫人看出了他没能说出口的,不屑的嗤笑声:“真觉得是什么香饽饽?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何家要真的还是当,会娶我做继室?!”
她脸上闪现出抹怀念:“那时候我十六岁,多好的纪啊,鲜嫩的能掐出水来,我娘说,她从来没见像我那么好看的姑娘……”
说到此处,潘夫人看床上行将就木的何济,难掩厌恶:“而,纪大了我旬还多,底下庶子庶女成群,要不是是何家人,能娶我?这些跟在起,我无时无刻不想要作呕!”
何济的自尊心遭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像是第次见到她样,喉咙愤怒的“格格”出声。
“怎么还不呢?我直在等咽,赶快啊!”
潘夫人目光狰狞,扯住他的头发,恶狠狠道:“为了送去,我真的等了太久太久,让那些个贱人虚耗的元,用徐姨娘来打垮的根基,怕来日有人验尸,无法给下毒,只能想法子叫不能说,不能行动,再慢慢磨……怎么还不?!”
震惊,狂怒,怨毒,几种情绪交替在何济眼底闪,最终转为绝望。
他知道,只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从潘夫人手下逃生。
而何家内宅早已经被潘夫人尽数掌握。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救自己呢?
行浊泪顺着何济的眼角慢慢滑落。
潘夫人嫌脏了自己的手,猛地将他头上枯黄的发丝松开,取了帕子擦手。
门外有些突兀的响起了敲门声。
潘夫人有些不耐烦:“谁?不是说了这时候不要来吗?”
“是我,夫人。”
那声音温柔而平:“我听说父亲病了,即将不久于人,意从京城来探望他。”
潘夫人呆了半晌才反应来,门外的人是何氏。
她有种头脑炸开的感觉,瞬间毛骨悚然。
何济那双浑浊的眼眸霎时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唯恐女儿这时候离开,喉咙剧烈的“格格”响动起来,身体艰难的开始扭动。
潘夫人后背冷汗涔涔,竟像是何济样,半句说不出来了。
而何氏没有等待潘夫人,婢女帮忙推开门,她走了来,身后跟着儿子何康林。
何济老泪纵横,竭尽全力的在床上发动四肢,以种近乎抽搐的方式,痛苦的女儿求救。
何氏穿身家常衣裙,端庄柔婉,看眼旁边脸色惨白、却仍旧难掩风韵美貌的潘夫人,再转躺在床上,骨头外边只罩着层皮的何济,不禁叹口。
她儿子:“外祖父舍弃我舅舅都要留下的继室夫人,是不是很漂亮?”
何康林仔细打量潘夫人几眼,点头说:“确实很漂亮。”
何氏笑的讥诮:“外祖父用命换的,必须得漂亮!”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