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想学点经济常识,李茂是现成的师傅,给她列了一个五年学习表。
她看着这张密集的书单,莫名一阵寒意。
他说:“难点都在数学,你有基础,学起来很容易。”
她说:“我觉得……”
他问:“你觉得什么?”
她说:“你制定的这个学习计划,层次分明,深入浅出,非常适合我……”
李茂笑了。
这半年的学习任务是考过两个入门级资格,纪元上网查考试介绍,题型是单选、多选、填空,没有综合大题,六十分及格。教材看个两遍,题库做个两遍,也能蒙混过去了。
总算来了点喜讯。
李茂说:“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闷。”
纪元说:“我不闷,很多怪兽片还没看。”
他说:“等这两门考完了,带你去恐龙博物馆玩。”
她说:“附近没有这个馆。”
他说:“有一个地方博物馆,很多恐龙蛋化石,回来开车带你去。”
她说:“我去考试的话,你得接我。”
他笑了,说:“去接你。这种入门考试都是走过场,增加点常识而已。”
她不理他,哪有走过场的考试。
他说:“我上网买了教材和辅导书,明天到,元仔,你记得收快递。”
“……”
第二天,傍晚下班,纪元将两摞书提上楼来,放地上。
她坐在客厅地毯上,拆包装。
八本教材,八本辅导,十六本书。
走过场的考试,也就几百万字吧……
纪元随手翻开一本,说的都是人话。她倒杯水,找了纸笔,默默看了起来。
周末,李茂似乎爱上了网购,买了一对马来西亚兰花螳螂,送给纪元当宠物养。
兰花螳螂粉紫通透,十分美艳。
纪元觉得新奇,找了张白纸,用钢笔勾勒,画两只螳螂,画好了,给李茂看。
他不忍直视,说:“擅长花鸟鱼虫的名家很多,回头给你找几幅扇面临摹。”
她自得其乐,说:“我只是在涂鸦。”
他说:“那些画不拿出来晾晾,也是在储藏柜里发黄。”
她说:“好吧,我也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
他笑着又问:“为什么隔离两只螳螂?”
纪元让螳螂夫妇住着不同的透明温室。
她平静地说:“要是哪天早上我起床了,发现家里只剩一只螳螂了,另一只螳螂已经被咔嚓咔嚓吃掉了,现场只留下细溜溜的碎腿儿。我是不是会受到剧烈的惊吓?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提前隔离它俩。”
他笑出声,说:“元仔,你很有危机意识。”。
她不跟他计较,说:“我最近看书,很有心得。”
他问:“什么心得?”
她说:“我看那些人操纵股市,抓到才算输,这世上的规则中看不中用。”
他笑着说:“元仔,你才看了两三本书就大放厥词,再多看几本,那不是要上房揭瓦?”
她笑着问:“你不赞成? ”
他说:“我不想去监狱探望自己的未婚妻。”
她笑了,从抽屉拿出怀表,问:“这个怎么样?外婆送我的。”
他看见了,说:“这是外公送给外婆的生日礼物。小时候我想要,外婆怕我弄坏了,说等我长大了,送给我媳妇戴。”
纪元诧异,原来,老太太从没打算难为她。
仲夏天气,时而酷暑,时而风雨,反复无常,纪元不小心得了感冒。
她病好了,去看老太太,才知道老太太也生病了。
上了年纪的人格外虚弱,已经卧床好几天。
老太太脾气倔,不肯住院。家里人没辙,请医生和看护轮番照料。老太太又嫌人多,不清静,要赶人走。
纪元看老太太还有闲心折腾,不像生大病,放心了。
晚上,纪元听李茂说,郊区打雷闪电,寄养在马场的沙琪玛受了惊吓。
周日,纪元带了一袋有机胡萝卜,坐车去马场,找沙琪玛玩。
到了马场,工人领她去马厩。沙琪玛刚练了半小时小圈跑回来,正歇着呢,十分不待见纪元,但对胡萝卜还是有好感的。
纪元心血来潮,唱歌给沙琪玛听。
马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瞪着纪元看,大概不相信有人唱歌这么难听。
纪元抬手,隔着围栏,捋一捋沙琪玛的鬃毛。
她听说沙琪玛的智商很高。
半夜自己开门闩,出去吃草,吃饱又回来了,还把门闩关上了……
马场工人看了监控才知道它的所作所为。
纪元说:“沙琪玛,咱俩应该保持表面的和平,来,咧嘴笑一个。”
沙琪玛不肯笑,它很势利,只肯对李茂笑。
纪元说:“沙琪玛,你每个月也花太多钱了吧?早上跑圈,傍晚游泳,隔几周要剪毛,换蹄铁,看牙,打预防针,吃着上好的草料,换着干净的垫草……你过着这么奢华的生活,多少要参加比赛吧?听说你家亲戚好多拿过大奖,赚了几千万奖金。你拿个几百万奖金也凑合呀。等你赚了钱,我介绍靓靓的马妹子给你……”
纪元说得正高兴,忽然有人笑着说:“这马以后要阉割的。”
纪元回头看见一位眉目英气的年轻女人。
“我叫姜琦,是马会的见习骑师。”
纪元顿了顿,也做了自我介绍。
姜琦笑着说:“我会告状。”
纪元问:“告什么状?”
姜琦说:“你刚才威胁一匹毫无还嘴之力的马,我都听见了。”
纪元笑了。
姜琦走过来,也摸了摸沙琪玛的鬃毛,说:“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
纪元对姜琦有好感,答应了。
两个女人坐在食堂吃着饭,姜琦热情地说:“我们见习骑师需要在有限的赛季,拿到七十场头马,才能升做自由身骑师。今年赛季快结束了,我已经完成三十七场,暂时在本地避暑,家里安排了我和廖骏相亲。”
纪元听到这才明白对方有备而来。
姜琦微笑着说:
“之前,有人在附近山上放生毒蛇,溜进马场,弄得马场人仰马翻。警察根据附近村庄的监控视频,查到事主,但也只是口头教育了一番,就放了人。后来,我听说有人趁天黑,偷偷往事主家放了几麻袋拔了毒牙的毒蛇。虽然没有铁证,但都说是,李茂指使马场工人干的。”
纪元没想到李茂也有这么年少气盛的时候,护短,说:“毒牙都拔了,挺善良的呀。”
姜琦笑了,约纪元一块去骑马,纪元委婉地拒绝了。
姜琦也不刻意挽留,笑吟吟地说:“我有预感,咱俩以后会是亲戚。”
纪元没吱声,没多留,先走了。
下午,纪元坐大巴回市区,宋玫打电话给她,不开口。
纪元问:“怎么了? ”
宋玫说:“你爸老来得子,大办满月酒,尚飞收到请帖。”
纪元说:“知道了。”
宋玫问:“你心里怎么样呢?”
纪元没心没肺,说:“今年我走亲戚运,亲戚越来越多。”
宋玫嗤的笑了,说:“还知道开玩笑!你在哪呢?跟我去逛街散散心怎么样?”
纪元说:“逛腻了,我回家睡觉。”
宋玫说:“行了,你好好睡一觉,我不铝恕!
纪元无话可说,静静看车窗外的风景。
看这情形,以后她还会有更多的弟妹,凑成七个,她就是葫芦娃里的大娃了。
晚上,纪元一个人吃饭,冲杯咖啡再学习,深深觉得自己很有读书的样子。
看了三四个钟头的书,人还兴奋着,夜深了,她索性找李茂视频聊天。
那边才刚入夜。
李茂抬头看一眼纪元,笑着问:“傻妞,你准备一晚上都这么双目炯炯望着我?”
她说:“我睡不着。”
他问:“你磕药了?”
她说:“我喝了你放在厨房柜子里的咖啡。”
他笑了。
她通宵不睡,明天绝对是废人了,不如把书接着看了。
李茂知道她睡不着,也没催她去睡。
两个人在电脑前,开着视频,各看各的材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纪元快乐很多,白天那些闷与烦,都不值得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