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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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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吴三桂一人,悄悄来到了田弘遇府中南面院墙之下。

今日一见陈圆圆,印象更加深刻了,从田府中出来,满脑子都是她的倩影。特别当听说她是送给皇上的女人的时候,这份惊诧,就更是强烈。

田弘遇一再致歉,并表示再补送两个美女作为补偿,吴三桂以喝醉为名,一再谢绝,出得田府,不禁浮想连翩。

她是献给皇上的女人,自己若是帮了她,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但若不能帮她,她进了宫以后,此生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些想法,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不能断绝。到得子时,依然理不开头绪,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全是陈圆圆楚楚可怜的倩影,扰得自己心神不宁,索性狠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今天就是还想见到她,又答应救她出来,不计后果,也得实现自己这个心愿,也帮她实现这个心愿。

于是,他带着百感交集的情绪,悄然又来到田府。为怕有人发现,他把坐骑拴在了据田府不远处的一处门宅附近,自己则徒步走到田宅大门之外,以免马蹄声响,引人注意。

望着田府足足有两三个人高的院墙,掩映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下,吴三桂想起了一首词:“庭院深深深几许。”

如此戒备森严的国丈爷府,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够出来?吴三桂只觉得陈圆圆的这个想法,实在不可思议。

只听得更夫一声声敲更的响声远远传来,子夜时分,柝报三更,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吴三桂看看四周,一片万籁俱寂,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行人也没有。突然只听得“喵”的一声,在夜空中极其刺耳,吴三桂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小猫出现在围墙之上。

那只小猫向下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突然,一个石子从墙那边射了起来,正在打猫的屁股上,那猫吃痛,就从墙上掉了下来。

只听得墙那边有个声音轻轻一笑,吴三桂听得熟悉,于是低着声音说道:“是陈圆圆姑娘吗?”

只听“崩”的一声,似乎是软牛皮拉开又弹出的声音,又一个石子从墙那边射了过来。不过,这个石子是裹在一团纸里的,石子一落地,纸团也随之剥落。吴三桂将纸团捡起,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墙太高,愿君相助。陈圆圆。”

吴三桂更不怀疑,这墙虽然有四五米高,但对于他这种职业军人来说,就太小儿科了。他随身带有绳索、软梯、飞虎爪等物件,就是做这个用的。于是就都拿出来,将绳索与飞虎爪系于一处,用力一扬,挠钩处挂在墙上,吴三桂将绳索缠于手上,只几下,就攀上了墙头。

再往墙下看,只见院墙底下,有一人身穿黑衣,手拿着一个大号的弹弓子,正在向上仰望,却不正是陈圆圆吗?

陈圆圆见他来了,咧开嘴灿然一笑,一口白牙,在夜色分外醒目。吴三桂向她招招手,将绳子扔下去,陈圆圆将绳子接住,吴三桂示意她缠在腰间,陈圆圆依样缠住。吴三桂道:“且站稳了。”用力向上一拉,如腾云驾雾一般,陈圆圆的身子离地飞起,被他一股大力一直拉上了墙头。

“好啊!”陈圆圆没想到自己一下力都没使,这样容易就被他拉了上来,不禁拍手称快,“好像做梦一样,就飞了上来,你的力气可真大啊!”

吴三桂道:“你且站稳了,得罪莫怪。”将手揽住陈圆圆的腰间,用力一纵,又从墙头跳下,几米高的墙头,他轻轻地落下,犹如一片棉絮,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陈圆圆在他怀中惊魂未定,回头看了看那一度禁锢她的院墙,拍拍胸口说:“这么快就出来了,好险!好险!”

吴三桂回头来看看这院墙,道:“你在里面是不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陈圆圆道:“三更柝声一响,我就在这里等你了。我不敢等待得时间太长,你要是不来,我可就惨了,非让他们发现不可。”

“那只猫儿——”

“那是我随身带来的小宠物。非常灵活还通人性,我想法让它上了墙头,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外面啊。”

吴三桂点点头,说道:“就劳烦姑娘随我走一程吧,我的坐骑就在不远处,为怕引起别人注意,没敢骑到这地方来。咱们一会换了坐骑,马上就离开这一带。”

陈圆圆道:“好,但要先想好了找个地方避避,这么晚出城,肯定会惊动那些人的。”

吴三桂道:“不行,先上我家里避避吧。明天一早,看能不能想法救你出去。”在夜色中看见陈圆圆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在夜空中,白色的肌肤与衣服鲜明对照,非常光艳,笑道,“田府戒备森严,你怎么逃得出来?”

陈圆圆笑道:“我自然有办法逃得出,那老家伙是个好色之徒,晚上他来到我房中,我把他灌醉了,趁他人事不醒,就逃出来了。”

吴三桂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不知还包含着多少的凶险和机关,想这些混迹于青楼之人,对付男人实在是很多要命的法子的,这田弘遇虽然心机深沉,但着了她的道,也在情理之中。如此一想,突然觉得自己今晚的行动实在是非常冒险,会不会这个机灵古怪的女子也在利用自己?自己不过是她想要逃出的一个棋子,这样一想,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陈圆圆非常聪明,看他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笑道:“相公是不是听了我的话,觉得我这个人太过狡诈,对我也不信任起来?”

吴三桂道:“岂敢,在我心中对姑娘一直敬若神明,从来没有过丝毫怀疑。我只是不知,姑娘能够进入宫中伺奉皇上,是个天大的幸事,何以非要逃出来?”

陈圆圆道:“后宫种种勾心斗角的险恶之事,我在戏文里早就听说过了,去了那里,还不如在秦淮河畔自由。别人以为进了后宫就是麻雀变凤凰,我陈圆圆可没有那样的奢求,我只要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地生活,一入后宫深似海,一去就再没有了自由,我宁可做个秦淮河畔的孤魂野鬼,也不要在那劳什子地方耗费青春。”

吴三桂道:“你有此想法,还真是个奇女子。咱们还是快走,先找个地方避避,再做定夺。”心里盘算一下,此女名声太大,现在的身份又极其特殊,留在家中实在不安全,还是找个客栈先安顿一下为好。

他对京里的情况并不熟悉,一时间也想不起去哪为好。现在天色将晚,要是出城,城中的守军一定会盘问,如果被查出,那对谁都不利。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今晚的做法是有些草率的,光想着与美人相遇,却没想到,真的遇见了又有许多后患。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客栈未必安全,此女逃出田府,明天一早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以曹化淳之能,一定也会猜到她逃不出城,只怕北京所有客栈,都会被人盘查,还是放在自己家中,虽然也很危险,但短期内不至于被曹化淳怀疑。想清楚这事,吴三桂主意已定,说道:“闲话少叙,咱们这就了乘了坐骑去我家,现在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两人一路疾走,往吴三桂安放坐骑之处奔去。陈圆圆虽然只是个弱女子,但并不娇气,吴三桂走得极快,她也能跟得上。吴三桂有意加快脚步,她没有落后,吴三桂惊奇地说:“看不出,你的身体还真的不错。”

陈圆圆笑道:“你别小瞧我了,我从小就是穷人家里长大的,可不是什么娇小姐,从小到大,苦活累活都做过,你看我还会使弹弓子呢,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个会使的?”

吴三桂道:“是啊,我看你的弹弓子射得还是极准的,你什么时候练的这项绝技?”

陈圆圆道:“我从小顽皮,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那时娘每日忙里忙外,没有空管我,我整日价疯疯颠颠,上树掏雀,射鸟捉鱼,什么都做,就把这个练会了。”说到这里,天真地一笑说,“娘还说我应该托生个男人身,那样我也就会上战场,杀敌保国,封妻荫子,立了功名了。”

吴三桂惊讶不已,道:“看姑娘风情万种,色艺双绝,却没想到,少时也曾如此顽皮,还有过这些想法啊?”

陈圆圆的神色黯然下来,道:“什么风情,什么色艺,都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手段而已。如果有来生,我真的不愿做个女人。在这世人,女人不过是男人的玩物。娘死得早,我被卖入勾栏之中,那些少时的天真、孩童的顽劣,都被调教成了对付男人的手段,说实话,你们眼中的陈圆圆,不过是一个精致的玩物而已,要是你们知道我内心的想法是什么样的,怕不也吓死了一群?”

吴三桂笑道:“那你内心的想法是什么样的?能否和在下一说?在下看你,果断刚毅,机智多端,不似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倒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呢?”

陈圆圆道:“我们秦淮八艳,名声远播,结交的又都是天下名士,若是只会一味撒娇装嗲,逢迎顺受,哪会有如此的名气?我算什么是巾帼,你看看我的大姐柳如是,那才叫女中豪杰!她以风尘之身,能够嫁给天下第一才子,朝中第一重臣钱阁老,那才是千古绝唱的情事,还有我的二姐李香君,外柔内刚,意志坚决,突破万重阻力嫁给了复社的大才子侯方域,恐怕也是风尘史间的绝唱了。即使我最小也是脾气最好的妹妹董小宛,虽外表温柔可亲,也一样的是秀外慧中,才气峥嵘,否则又怎会让那位大才子冒辟疆迷得神魂颠倒呢?”

吴三桂道:“你也不错啊,那位吴梅村公子,不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吗?”陈圆圆想起那天吴梅村天真的话语,笑道:“哈哈,他们复社的人,都是这样,一个个神神道道,每日把情啊爱的在挂在嘴上,不过,我可不喜欢他啊。”

吴三桂奇道:“那就怪了,这位吴公子与钱阁老、侯公子、冒公子等人齐名,我看他才高八斗,人品正直,才能名气也不在上述几人之下,他与你,才子佳人,这是天作之合啊,怎么姑娘你会不喜欢他呢?”

“那位吴公子是个好人,复社的公子们也大都是好人,但不是只有好人,才能让我喜欢的,”陈圆圆道,“喜欢一个人,不是看他好还是坏,有名还是无名,而是要发自内心的喜欢。那位吴公子,是个大才子,但我陈圆圆却并不喜欢才子。才子多情,但是却未必能够依靠,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上,一个男人,靠才华和多情未必能保护得住一个女人,世间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顶天立地,肩扛重担,既能保国亦能安家,我陈圆圆不羡慕才子佳人,只羡慕英雄美人。”

吴三桂道:“那姑娘心中的英雄,又是什么样的?”

陈圆圆突然停下脚步,深情地望着吴三桂道:“相公你不顾个人安危,先救我于京郊之外,又不计后果,再救我于豪宅之中,你心系国家重任,又能相助身外之人,在我心中,相公你就是个英雄。”

这一番表白大胆而真擎,几乎就是直接示爱。吴三桂一时尴尬,他虽行武多年,但是并未在风月场所浸淫过,所交往之人,多为赳赳武夫,即使是女子,也都是温良传统、逆来顺受之人,突然碰上一个如此大胆示爱的女子,他虽然心头狂喜,但一时脸红心热,却不知如何回应是好。

陈圆圆大着胆子说了这些话,也是心头一阵狂跳,数年来在风月场地,她习惯了娇嗔造作,逢场作戏,原本将感情看得极淡,对那些追求者也是常常以退为进,强颜欢笑,虚以委蛇,但今日见了雄壮伟岸的吴三桂,一颗芳心似乎突然有了属地,竟然一改常态,大胆表白,她想:“我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我说了这些话后,他会更加的瞧不起我?”偷窥一眼,见吴三桂脸上表情尴尬,不敢直视她的脸颊,想道:“他也害羞呢?还真是个憨直的男子。”又想起复社的那些人,若是听了这些言语,怕不早就随之甜言蜜语、柔情蜜意地贴上来了,如此一想,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看似不懂风月,实则踏实稳重,心中不禁又是甜蜜,又为自己能为这样的人倾心而感到骄傲。

两人一时无语,默默前行,谁也不知怎么接话才好。虽然此时夜黑风高,路途遥远,但两人心中却有着无尽的温情,只恨不得这一路永无尽头,就这么走下去,此刻虽然无语,心中的波澜起伏,炽烈情感,却绵延不绝地涌了上来。

不多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吴三桂坐骑所在之处,为怕马儿出声,吴三桂早已经将它的口和足全用厚厚的棉布塞满和包扎严实了,马儿被拴在一棵大树前,在黑暗中,非常安静。吴三桂道:“就劳烦姑娘和我共乘一骑,先回我宅中避避。”

陈圆圆点点头,却不急于上马,指着天空道:“相公你看,好圆好亮的月亮。”

吴三桂顺着她的手指方向,只见前方,一轮明月高悬,明月之下,一片片红砖碧瓦,青松翠柏,掩映在夜色下黑压压的沉寂着,更凸显着这轮明月,如白玉盘般地高高挂在空中,照亮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好美啊!”陈圆圆深深地吸了一口夜空中纯净而又清新的口气,欢快地说道,“原来这京城中只有夜晚才会这么安静,月亮才会这么圆这么美啊!”

吴三桂与她一起站在那里,看着那轮明月,心中充满柔情。这一刻,在两个年轻人的心中,个人的离合际遇、家国的征途坎坷,都变得不再重要了,时间似乎突然停止,而只有头顶的这轮明月,才见证了他们无比安宁又幸福的心事。

两人情不自禁地互相对望一眼,在夜色下,陈圆圆亮亮的眼睛有如天上的星星,光洁的脸颊有如头顶的圆月,婀娜的身姿更有如追月的嫦娥,吴三桂一时心荡神驰,突然抓住了陈圆圆的手道:“圆圆,你不要离开京城了,就留在这里吧。”

陈圆圆激动地望着他,道:“相公,你肯让我在这里陪伴着你吗?”

吴三桂道:“我何德何能,敢要姑娘如此承诺?姑娘你要是不认为吴某是个无用之人,只要你不嫌弃,我情愿为你肝脑涂地。”

陈圆圆心绪激荡,情不自禁地向吴三桂的怀中靠近,吴三桂张开臂膀就要将美人拥在怀中,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大限即将来临,两位还如此卿卿我我?我看,肝脑涂地就不用了,脑袋分家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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