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京都盛京城外,一片茂密的丛林深处,两骑马飞驰而来,正在追赶一头狂奔的野猪。
盛京就是现在的沈阳。其时距清王朝建国更名还有五年多的时间,但是都城已经由赫图阿拉城迁移在此。沈阳距山海关城不过四百公里左右,山海关又距北京三百公里左右,当地人对此常有“里七外八”之称,山海关作为“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也是缘于这里七外八的说法。两京,即当时明朝的京师北京与后来清国的京师盛京,皇太极将这里作为京都,当然是为远侵中原而提供方便。此地距离锦州、宁远较近,但地属所在地,已经是女真人的天下,生活习俗,统辖方式,均都有所不同。
且说那只野猪被追得急了,一头扎进密林深处,也不顾着地上的草丛荆棘,没头脑地钻来钻去,一会儿竟然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里,找不着踪影了。
马上的两人在林子里绕着圈子。这两人全是女子,前面的一骑穿着紫红色的褂子,十七八岁年纪,相貌非常清秀,后面的则是穿着翠绿色的对襟短旗袍,外面套着一个黑色的披风,披风下摆露出葱心绿的裙裤子,非常鲜艳,年轻也在十五六岁左右,肤色白里透红,眼睛烁亮如星,长长的睫毛呼闪呼闪地拍打眼帘,透着一股青春少女的健康秀美。两人都是梳着大圆的发髻,高高地盘在头顶上,只不过前面那骑头上光光的,没有什么首饰,后面的那骑上的人则在头上插着个银钗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鬓上还插着镶着雕花的银饰片,分外妖娆。两人的打扮都是正经的满洲女子的装束,只不过衣着上有高低贵贱之分而已。她们背后都背着弓箭,脚鞍一侧挂着箭筒。
前面那座骑上的女子说:“娘娘,快回去吧,我看我们是追不见了。”
后面那女子倔强地说道:“不回去,它中了箭,一定跑不远的,今天不拿到它,我布木布泰就决不回去。”
“哎!”前面那座骑上的女子显然是她的侍女,叹口气说,“你要是不回去,汗王追问起来,奴婢就死定了。汗王一早就和奴婢说了,现在兵荒马乱,这一带汉人经常出没,非常不安全,要奴婢看着娘娘。你不听奴婢的话,汗王不怪你,只会降罪于奴婢。”
“哼,我凭什么听他的?他有三宫六院,我不过是他的一个福晋,也见不得他有多宠爱我。他会担心我什么?你也不用害怕,他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
说话的女子名叫布木布泰,姓博尔吉济特氏,出生于蒙古的科尔沁部,是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一六二五年,她在十二岁的时候嫁给了后金大汗皇太极为妃,封为侧福晋,也就是侧妃,其实早在十一年前,她的姑姑哲哲已经嫁与皇太极为大福晋,布木布泰嫁的人其实也是自己的亲姑父。而她的姐姐海兰珠因为貌美,也被皇太极纳入了宫中,只是未曾封位。姐妹、姑姑三人,都伺奉皇太极一人。
布木布泰自小在蒙古草原上长大,生性泼辣倔强,坚毅刚烈,平时尤喜打猎,又喜欢汉人文化,读了不少汉家的书籍,还给自己取了个汉人的名字叫大玉儿。也因此,时人多以大玉儿称之,渐渐忘记了本名。今天她就是带着侍女兰花儿,出来游猎,绕了一大圈,没想到竟遇上了一只野猪,大玉儿的箭法精准,一箭射中,那猪吃疼,没命地跑了起来,才有这一追近十里之事。
侍女兰花儿担心地说:“天色将晚,娘娘你还要留到何时?”
“抓到那只野猪再走!二贝勒阿敏回来了,汗王今晚一定大宴群臣,我就献此蠢物助兴吧!”大玉儿四处看了看,说,“我们这么找不是办法。这样,你我兵分两路,你向左,我向右,再找找看。”
兰花儿说道:“奴婢可不敢离了娘娘半步。”
大玉儿听了这话,突然将手中的鞭子向兰花儿身后一指,道:“快看身后,那不是蠢物来了吗?”
兰花儿回头看去,大玉儿趁她回头,一记马鞭抽在她坐下的马臀上,马儿吃痛,向前蹿了出去,险些将兰花儿从马上抛下去,未等她坐稳,“嗖”的一下,向前就跑去了。大玉儿叫道:“一会儿回到林子外面等我!”鞭打坐骑,纵马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大玉儿跑进林子深处,回头看看兰花儿没有跟上来,才一勒马缰,那马就缓了下来,大玉儿自语道:“早就该甩了这个多嘴的家伙,跟着我真是个累赘。还说什么汉人不好对付,真不知道他们有多不好对付,还能胜得过这吃人的野猪吗?”
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寻觅着,突然听得前面“嘶嘶”几声,似是野猪在叫,不禁兴奋起来,左手持缰,将背后的弓抽出来交于右手,向那发出声音的方向潜进。
往前走得几步,只听得野猪的嘶叫声与喘气声越来越近,大玉儿那只手也离开了缰绳,从箭筒里取出三只箭扣于手心处,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马答答地向前跑去。
大玉儿将箭驾于弓上,拉开弓,准备只待那野猪一露头马上就一箭射出,走不几步,只见前方有一片茂密的草丛,从里面传来呼呼的喘息声,看来野猪就藏身在这里。大玉儿两腿用力一夹马腹,向草丛深处冲去。
眼见就要冲进草丛,突然坐下的这匹马腿一软,似乎绊在了什么东西上,竟然倾斜着向前倒下。大玉儿两手离开缰绳,措不及防,手不得控制,整个身子随着马的倒下翻落向地面,她的身体摔出了马的坐鞍之上,就要狠狠地摔在地上之时,草丛中突然蹿出了一人,间不容发之间,一把将她失去平衡与重心的身体抱住,用力向旁边一滚,“哄”的一声,那匹马应声倒地时,那人搂着大玉儿已经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箭筒里的箭飞了出去,散落在地。
大玉儿吃了一惊,只觉得身体被一个人紧紧搂住,犹如一个被放出去的陀螺一样地向一旁翻滚。也看不清是何人抱住了自己,只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唇边脸上全是他炽热的呼吸,混和着一股浓烈的羊肉膻气与酒味冲了过来。
两人一路翻滚,一直滚到了坡度较缓之处才停了下来。大玉儿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眩晕,未等看清眼前的境况,只觉得唇上一热,搂着她的那人竟然胆大包天,在她嘴上亲了一下。
大玉儿这一怒可非同小可,连眼前的人是谁都没看清,抬手就打,这时她的手上还紧握着那只弓,“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就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那人一愣,就只这么一下,给了大玉儿再次下手的机会。大玉儿更不迟疑,举起手中的弓披头盖脸地打下,那人开始还用手抵挡,但她的攻击如紧雨惊涛,那柄弓又是上等纯牛皮制成,犹如一道鞭子,连续抽得几下,连手要都被打烂了,他干脆来个笨招,将头一抱,缩进胳膊里,随她去了!大玉儿见他竟然使出这一招,更加气了,此时她已经脱离了那人的怀抱,于是干脆侧起身子,手中的弓就更不停歇,披头盖脸,打个没完。
那人把头缩进胳膊里,只露出手臂,头扎在地里,只将后颈的部分对着大玉儿。他身上穿着厚厚的外褂,头上还戴着一个貂皮帽子,竟然被抽得裂开,连里面的棉絮都露了出来。刚开始他还扭着身子抵挡,到得后来,竟然一动不动了,任大玉儿鞭挞,竟如同死了一般。
大玉儿一边打一边叫道:“别装死!”打着打着,见他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也有点发毛,此时她虽然看不见这人脸面,但看他衣服、身形,已经猜到是谁,于是减缓了鞭打的速度,只象征性地抽了几下,试探地说:“喂,你怎么了?说话啊?”
那人抱着头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真的像是死了。
大玉儿彻底停止鞭打,摇了摇那人的肩:“喂,你醒醒,又装死是不是?”
那人还是不动。
“坏了!”大玉儿脸上变色,自语道,“不会真的让我打死了吧?”
大玉儿将手中那已经被抽得变形了的弓扔下,用力推着那人的后背,喊道:“你醒醒啊?你不会这么不扛打吧?”
那人还是不动。大玉儿慌了,急忙将他的身子翻过来,他的胳膊还紧紧地抱着头,大玉儿将他捂着头的胳膊用力向外分开,想探探他的呼吸。
没想到大玉儿的手刚刚抓住他的胳膊,那人突然发力,两只胳膊张开又将大玉儿抱在怀里,大玉儿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个翻身,那人又将她压在了身下。
大玉儿发现中了计,又气又恼,奋力挣脱,但那人的两臂坚如磐石,将她的身子箍住一动也不能动,接着那人好整以暇地将唇压了上来,又要亲她的嘴。
大玉儿扭动身躯,可是无济于事,眼见着又要被他亲到,用力想将脸颊扭过去,可是那人的嘴唇已经不容止缓地压了上来,于是,大玉儿就做了一个最情不自禁,但也是最愚蠢的抵挡方法,她伸出了舌头,想阻挡住对方的进攻。
舌头从来都不是抵抗的武器,只是用来妥协的标志。于是大玉儿的舌头就这样轻易地陷落在那人的嘴里,所有的阵地全部崩溃。那人虽然双臂间的衣裳破碎,但脸上得到保护,清秀的面庞没有丝毫的损伤。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再加上他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大玉儿终于不再挣扎,改为配合。于是,两人长长一吻,于这青山绿地之间,似乎忘记了天地万物。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们的嘴唇才自分开。那人从大玉儿的身上滚落下来,舒服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大玉儿脸色娇红,身子软软地倒在草地上,这一次没有举起鞭子,只是嗔怪地说道:“多尔衮,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你真是连命都不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