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想不想学林苏不知道, 但他媳妇想要那是真的。
“林苏,你可以把这个酒精还有消炎药教给我吗?我真的十分需要它, 不管你提出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薛凤仪从来没有这样郑重的拜托过别人,甚至都不想去追问林苏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对此刻的她来说, 这些东西的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的价值。若真如林苏所言, 那将要挽救多少将士的性命啊。
林苏自然是满口答应,军队里伤亡惨重,也是他预料之中的事,不然也不会特意在薛凤仪回来的时候给儿子做什么酒精。不过媳妇是不是对他太放心了点?都不问问他为什么会这些吗?导致他准备的一肚子说辞, 又没用上。
薛凤仪回家一趟,解决了燃眉之急,迫不及待的想回军营实验这两样东西是否真的如林苏所说的一般神奇, 连与药商合作的事都交给了手下来办, 结果,自然没有让她失望。
伤者用了酒精与消炎药,死亡率大大降低,连李济同都啧啧称奇, 直问究竟是什么人拿出了这两样东西。
薛凤仪其实不想告诉他的,并非是想贪墨林苏的功劳,而是下意识的觉得林苏并不想暴露于人前。
薛凤仪不傻, 相反她很聪明,枕边人的改变她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看破却不点破。在她看来, 不管林苏是因为什么原因改变,大彻大悟也好,想做出改变也好,此刻都不是追问的时机。而且现在的他,比之前的他更让人信任,并非是帮她解决了燃眉之急体现出了价值,而是现在的他身上无端多了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场。她起义,他没有过问,反而是照顾好孩子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从前的他,只怕是拿出女人应该在家相夫教子那一套来痛斥吧?
薛凤仪在李济同的再三追问下,终于还是松了口,把林苏供了出来。
“原来是他,难怪将军您如此保密。”李济同微微惊讶了一下。
薛凤仪苦笑一声,也知他在惊讶什么。
随着薛凤仪带兵起义,作为她的丈夫,林苏的身份就有些微妙了。自己在家窝着,让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征战四方,总归是有些不好的议论声。而且他又是一介书生,当兵的最不耐烦酸腐文人,军营里不少人私下里说他软蛋之类的,就连李济同,之前也看不上林苏这个人。
不过现在却对他改观了,习医者,必定心怀仁善。
“小兔兔你不要怕疼啊,我爹爹很厉害很厉害,他一定能救你的。”
林谨言小心翼翼的趴在“手术台”上,对正在接受手术的小兔子说道。
早上厨房采购的食材中,有一只兔子跑了出来,下人捉它的时候把它伤了,又好巧不巧的被林谨言看到,小家伙顿时爱心泛滥,泪眼汪汪的要林苏救救它。
小兔子被厨师砍了一刀,左腿都快被砍掉了,浑身鲜血淋漓的,命不久矣,但大儿砸的要求,他能怎么办?当然是满足他啊。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爹爹,兔兔这么痛,我们以后不吃它了好不好?”林苏给手术刀消毒的时候,林谨言仰头对他说。
“好,只要你能忍受红烧兔肉香辣兔肉干煸兔肉清蒸兔肉……的诱惑,那我们就不吃它了。”
林谨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小眼神一会儿看看小兔子,一会儿又看看林苏,再三纠结,“那……我们等它老死了再吃好不好?它死了就不知道疼了。”
林苏笑了一声,“好。”
有爱心是好事,但他不打算教儿子伪善,兔子可爱就不吃兔子了,那鸡鸭鱼肉还不是一样吃?
李济同来拜访的时候,林苏的手术刚做到一半。他一听来访者的名字,就知对方是来干什么的,也没有停下手术出门迎接,而是直接让下人把李济同领到了他的“手术间”。
李济同一进来就看到干净整洁的房间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穿着一件洁白的袍子,手上也带着白手套,口上还捂着白色面罩,他们中间的台子上躺着一只鲜血淋漓的兔子。
“有客远来,本该起身相迎,奈何正忙着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实在是脱不开身,失礼之处,还望李兄海涵。”林苏歉意道。
林谨言也似模似样的跟李济同行了礼,乖巧又可爱的模样让李济同喜欢的不行,随手送了见面礼。
李济同并不在意林苏的失礼,反倒是对他正在做的事比较感兴趣,身为医者的敏锐,让他感觉到林苏现在在做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无妨无妨,林兄继续,若是林兄不在意,在下可否在旁观看?”
“这是自然,李兄可自便。”
一番寒暄后,林苏又继续手头的工作。
伤口清创消毒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缝合。
李济同看他缝了第一针就大感惊奇,“林兄是打算将它的伤口缝起来?像缝补衣服那样?”
“没错,伤口缝合有利于伤势的恢复,降低内部感染的几率,加快伤口的愈合,好处极多。”
“林兄大才啊,这种方法从来不曾听说过。”
李济同十分惊奇,林苏却不以为意道,“这种方法也不是我独创,古籍上早有记载,不过都是不传之密,李兄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这个时候的大夫,都是师父带徒弟,医术也是口耳相传,还有些传男不传女,一个技能能惠及几代子孙,绝不外传。还有的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往往会留有后手,所以技能的流通很受限制,林苏这么说,也说得过去。
李济同立刻面红耳赤,他是见猎心喜,一时忘记了规矩,窥探了别人的不传之秘,倒显得他不够君子了。
林苏看出他的窘迫,笑道,“李兄不必惭愧,我若不想让你看到,也就不会让人把你带到这里了。我本就有意把这些东西传出去,好让更多医者习得,然后救治更多的人。你也是帮助凤仪做事,那就更无须介怀了。”
李济同这才释然,“林兄大仁大义,毫不藏私,在下敬佩。”
又被林苏勾出了兴致,对缝合术好奇的不行,拉着他问了许多,缝合的针线啊手法啊之类的,最重要的是麻醉剂的用法。
林苏也不藏私,所有这个时代能用到的医术他都倾囊相授,俩人从见面聊到日落,又从日落聊到日出,连林谨言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李济同越聊越亢奋,恨不能把所有的问题一股脑儿的都问完。
直到日上三竿,肚子咕咕叫了还意犹未尽,“我竟从来不知道行医还有这么多方法,今日与君一谈,才知道我于医之一道,才不过是刚刚入门,这么多年行医问药,当真是害人不浅。”
林苏笑道,“李兄不必妄自菲薄,医路无穷,谁也不敢说精通。你悬壶济世,救人无数,所有被你救治的人都会万分感激,怎言害人不浅呢?”
李济同惭愧拜下,“在下不敢再当您一句李兄,达者为师,我今日受教于您,已有师名,日后再见,必敬称林先生。”
李济同说到做到,再提起林苏,都是称为林先生,而且他每每提起林先生,都是一副尊崇有加的模样。
“林先生大才,这缝合术、酒精、消炎药……都是他所传,你们的命也是他所救啊。”
“林先生大义啊,如此奇书竟也毫不藏私。”
“得遇林先生,是某一大幸事。”
……
时间一长,就有人好奇他口中的林先生究竟是谁。
但被问及,李济同又笑而不语,“不可说,不可说,林先生淡泊名利,不问俗事,你等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如此,却更加让人好奇了。
作为薛凤仪最信任的军师,闻先道自然也是听过李济同提起林先生,不同于别人,他却是一下子就猜到了林先生是谁,毕竟他就是靠脑子来吃饭的,稍一推测就知道了。
他虽知道,但也难以理解李济同的推崇,毕竟林苏先前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迂腐书生。
之前薛家还没被抄的时候,他作为薛家的幕僚,也见过林苏,书读的一般,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也不怎么样,读书人的自视甚高却不少,闻先道自然是看不上他的。
现在即便他拿出了些济世救人之策,也难以改变闻先道固有的印象。所以他对李济同的“林先生”之言并不在意。
这次也是因为石城久攻不下,薛凤仪突然决定回林府,他才跟着回来的。
因为之前也有几次,战事不顺的时候,薛凤仪就会回来几天,只要回了林府再回去,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这让闻先道十分惊奇,所以这次找了借口跟上来,打算看看林府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