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苍白的顾思屹颤抖着张开嘴,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那声音忽近忽远又十分模糊,柳未珂根本听不真切。
顾思屹的身体猛地向后倒下,整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那汩汩流淌的鲜血仿佛蜿蜒的赤红长河,好像永远也流淌不尽。
那些鲜血顷刻间蔓延到了柳未珂的脚下,染红了她的鞋尖。她想要冲到顾思屹的身边,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红头翁的那张脸在她眼前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怖,她看见他再度高举起手枪,毫不留情地朝着身边的一个又一个人开枪。
那些维安局的成员们仿佛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个个木然地站立在原地,直到被子弹洞穿胸膛。他们绝望地张着嘴,好像要呻吟或者尖叫,可柳未珂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并非什么声音都没有。此刻仅存在柳未珂脑海之中的,还有女子诡异的吟唱声。
柳未珂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把掌心磨破了皮。那刺痛感让她的脑子稍微恢复了清明。就在这一瞬间,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在她眼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黑暗,以及强烈的晕眩感。
优昙那清冷的吟唱声犹在耳畔,柳未珂脊背紧绷,浑身发凉,心头仍被恐惧笼罩。她好像掉进了漆黑的冰窖里,肩膀还微微有些发颤。
顾思屹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和红头翁那狰狞的面孔在她的脑海中来回交叉出现。柳未珂紧闭上眼睛,竭力保持着平静,不断提醒着自己:“别慌,这都是幻象,都不是真的……”
她猛地睁开双眼,发现不远处的红头翁仍受制于那些层层叠叠的坚固石块。他拼命挣扎着,石块却越箍越紧。冰凉的石头覆盖上他的面部,令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而顾思屹正在安抚着陆英和孟亭那几个孩子。顾思屹这会儿面色苍白,脑海里也会时不时地闪现一些令他万般恐惧的场面,不过他还能勉强维持镇静,能够分辨出哪些是现实,哪些只是幻想。
而陆英、孟亭那些孩子们深陷恐惧之中,一时难以恢复清醒,他们有的失声尖叫、嚎啕大哭,有的则脸色煞白、表情呆滞,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幼的冬冬此刻满脸泪水,浑身发抖。他恍惚间又看到了母亲左婧死时的样子,她看见她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脖子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在他的想象之中,他正哭嚎着奔向自己的母亲,并试图用冰凉的小手捂住她汩汩流血的伤口。
这一幕他曾切实地经历过,他知道自己不管如何呼喊“妈妈”,她都不会再醒过来。
可是这一刻,左婧那冰冷的手忽然攥住了冬冬的手腕。
冬冬的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他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慢吞吞地张开了嘴,喃喃着:“妈妈,妈妈……”
“冬冬你看见什么了?你醒醒,看看叔叔好吗?那些都是幻觉? 这里没有妈妈。”顾思屹关切又着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然而冬冬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似的? 他眼眶湿润,嘴角轻颤,口中不停重复着“妈妈”。恍惚间? 他看见母亲左婧从血泊之中坐了起来? 她被子弹洞穿了的颈部依旧鲜血淋漓? 甚至裸露出了粼粼白骨。
然而她那干裂又黯淡的嘴唇微微张着,竟然冒出了一句话:“冬冬,到妈妈怀里来,再也不要离开妈妈了。”
顾思屹看不到冬冬的脑海里到底出现了何种幻觉,他只能看见冬冬满是泪水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他充满期待地张开双臂? 声音沙哑地说着:“妈妈,你活过来了对不对?求求你再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在冬冬的想象之中,他已经趴进了左婧那还残留着血迹的怀抱之中。可是忽然之间? 他感觉到左婧的身体越来越冷,一股腐臭气也在周围弥漫开来。
“妈妈你别死,你别离开我。”深陷幻象之中的冬冬觉得自己正紧紧抓着母亲的手。他仓皇地抬起头来看着左婧的脸? 奢望母亲能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左婧的面庞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可是她的脸变得越来越浮肿,甚至渐渐开始腐烂。
她喃喃着:“别害怕宝贝儿,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此刻她的笑容配上那腐烂残缺的脸,只让人觉得无比可怖。
处在幻象之中的冬冬惊惧万分,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妈妈竟会忽然变成这副可怕的模样。他仓皇地挣脱开左婧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后退着。
而现实中的他正倒在了顾思屹的怀里。顾思屹摸着他满是冷汗的小脸,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却仍无法把他彻底唤醒。
冬冬看见左婧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每走一步,鞋子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脚印。
冬冬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左婧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可怕模样,但之前也无意中从电视报道中看见过,自己那身在太平间的母亲忽然“死而复生”,还四处游荡寻找自己,最后还被炸得死无全尸。
他从来不肯相信那可怕的女子就是自己的母亲左婧,却还是在看到了报道之后接连数天都噩梦缠身。如今这可怜的孩子被优昙的异能操控,不得不再次看到这令人恐惧的一幕。
深陷幻象的冬冬浑身不停地发抖,他的脑海中几乎只剩下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左婧。他带着哭腔说道:“你不是我妈妈,你不是的……”
“怎么,连你也嫌弃妈妈,想要离开妈妈是吗?”左婧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那浮肿变形的脸仿佛就在冬冬的眼前。
“冬冬,你不可以抛弃妈妈,知道吗?你就是妈妈得命啊。”左婧那颤抖的声音似乎就在冬冬的耳畔回响。“妈妈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乖,听妈妈的话,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深陷幻象之中的冬冬恍惚间看见左婧朝他伸出了手,下一秒,那双还沾染着鲜血的手就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脖子。“孩子,我得带你一起走啊,别让妈妈孤孤单单地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