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点,我突然脸红。
他在吻我。
以强迫的方式。
我们一起搭建了一个可笑的罗曼蒂克的假象。
但我的大脑的确在那一刻中风般抽搐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回应了他。
但是车身的猛地一颠,却让我立即恢复了清醒。
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只红得能滴出血来的小耳朵。
支着,很薄。
耳朵下面是小狐的侧脸。
着粉般的红。
这车厢不热,怎么他热得连汗都下来了呢?
他的眼也闭着呢。
浓密的睫毛轻轻抖着。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睫毛长得不错。
又长又翘。
抖起来时,像三月寒风里,柔嫩的草尖。
很乖。
很安静。
很投入。
很……
我望着他,被吸引的转不开目。
接吻时居然羞成这样,居然像架在火上生烤,居然恨不能把眼睛用胶水粘住。他果然有做小受的天赋。
这是他的初吻吧?
他可比我紧张呢。
这只小狐的可爱样子,极具迷惑性。
让我想到了蓬松的棉花糖,又或者是蓝天白云下清脆的歌谣。
蜜蜂在脑海说起嗡嗡的话,百花也在冬冷后齐开。
我不能再看下去了。
我的心会软。
我闭上了眼。
用尽全身的力气。
集中思清醒的思路。
不能把这只小狐的舌头咬下,那就让我做些别的什么吧。
适才睁眼,似看到车壁内挂着武器。
应是防范山匪或者武林人士的马车吧?
我的手在车壁后摸索。
很快摸到冰冷的手柄。
太好了,似乎是匕首。
我沿着手柄向上,果不其然摸到了刀鞘。
为了不让小狐生疑,我故意放松了身体。
我不明白小狐何以会如此沉醉于这个吻。
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动作。
我轻轻把匕首从鞘中抽出。
平复紧张的心跳。
而后感觉小狐的舌头还在毫不起疑地游走。
为什么能冷静地做出凶狠的事,我并不明了。也许是因为伤透了心。
所以我手上的刀就那样捅上去了。
冲着抱着我身体。
在触及他胸怀的一瞬,我犹豫了。
眼前闪现的全是微笑的小狐和他微弯的双眼。
如果这一刀捅下去,也许就意味着我与他天人永隔,再不能见。
我握着刀,忽然不能呼吸。并不是因为吻,而是因为伤悲。
车又晃了一下。
我们的身体都随之颤动。
刀前的身体前倾下来。我听到扑地一声。
这怎么可能?颠簸的马车,居然把小狐送到了我竖起的刀尖上。
药丸在惊吓中直落入腹,而我的手很快被奔流的液体包围了。
我猛地睁眼,推开小狐。
他那时正望着我。
眼光似惊似喜。
琉璃般晶莹透彻的眼珠,忽尔撩起一阵纷乱而感慨的烟尘。
感慨什么?纷乱什么?
我看在眼里。
却无暇顾及。
因为一直有液体向我手上喷溅。
我去看我的手。
结果看到了了把带血的小刀。
疾驰的马车不断晃动,刀尖从一袭红衣破口处脱出。
血正是从衣衫破口处溅出的。
我的刀,扎在他的胸上。而后又从那里拔出。
那里有一个冒血的洞。
车厢又是一晃。我忽尔心痛。直接丢了刀,去按小狐胸前的伤口。
手刚按上去,却被他合住。
“你醒了?”他问我一句,而后剧烈咳嗽。
我听不到他的话语,只能看到伤口处更多的血涌出。
他的血让我紧张。我喘息的像三伏天出行的哈巴狗,没有停顿,没有节奏。
我拉住他的手猛晃,又指他的伤口,意思是你的伤,我不是故意的。你先治你的伤。
小狐冲我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别急。”
他运指如飞,点了伤口周围的穴道。
我想扯下一幅红布为他包扎,那红布却像是金丝织就,任我百般用力,却是拉扯不断。
还是小狐撕下一幅来。
我替他把伤口包住,而后费力地打了个死结。
结角状若蝴蝶。
翩翩,火红。
与小狐初识,与锦元帝初见,那些春光,那些影像,一起涌向心中。
我摸一摸那角红蝶。
像摸到自己心底最洁净,也最柔软处。
不管与小狐有多少恩怨,对他,我终是不能下手。
他们都活着,其实是我的一个愿望。
曾几何时,杀了他,也成了我的愿望呢?
当两个愿望抵触时,我的身体选择了……
原来这就是最真实的我。
也许软弱,也许不分善恶。
但,我努力要报复了。
可我做不到。这出戏,我将不能演到最终。
那么,就让我在这个舞台上告退吧。
我抬起眼睛看小狐。
他的眼中泪光闪烁。
他甚至想伸出手揽我入怀。
他的手臂被我拂开。我闭了闭眼。积蓄一点力气。
而后冲他一笑。
在小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已松开他,右脚冲着车门一踢。
车门立即洞开。
刚才他打开车门跟送药的人说话,我已经看清楚了,车子正是在山间行驶,而我的左侧是山壁,右侧就是山坡。
我反手一推小狐,而后身子前探,从车内滚出。
身体在地上一撞,很快被惯性带着,冲着山坡滚去。
我不愿伤他,但也不愿被他利用。
如不能瓦全,玉碎一次也不为过。
大不了再穿越一次,大不了再许一个来生。
外面下着雨。地上又湿又滑,加之我从车中滚出的冲力,我很顺利地从山坡滚下去了。
山下有一块巨大的岩石。
像屏风般拦在半山腰上。
眼看就要撞上去了。
撞上去我的肉体肯定会碎成片片。
这种结果让我皱眉。
我本来想滚下悬崖尸骨无存。
天地安宁,免受打扰。
但却没想到还是要留在世事存在过的证据于人间。
身体在山石间打着转,没几下,我就支持不住了。
眼前一黑,又有一阵丧失了意识。
最后那一撞很巨烈。
声音也很大,咣的一声。
我被撞醒了。
我以为自己撞在石头上,抬头看,却是撞在一人身体上。
那人垫在我与石屏之间。
居然是小狐。
我晕了一阵子。
我几乎没有想过自己怎么分辨出挡住我身体的人是小狐的。
但主知道。
雨下的很大。
浇清了我数度想要晕死过去的心。
我在泥水里躺了很久。而后终于有力气抬起头。
果不其然看到小狐。
虽然被雨水淋的透湿,但仍清晰可见他胸口的洇红。
我的下撞力估计太重。
他的嘴角流血了。
现在的他整个倚在石头上。
闭着眼睛。
我爬过去,到他的胸前,用力摇一摇。
他没醒。
是死了吗?
我伸手去去探他的鼻息。
半天过去,没有一丝呼吸。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竟觉安然。
如此最好。
我……可以拿他当……靠垫了!!
泥水好冷啊。我把头拱一拱,放到他的胸口。
像回家的感觉一般。
舒适而自在地闭上眼睛。
死没什么了不起。
正好大家一起去阎王爷那里评评理。
死小狐,别走的太快,等我一起上路,阳间教训不了你,我到阴间教训你。
还有,你还没交待为什么要冤枉我呢。
就让我们一起上路,好让我问个明白清楚。
我又往他怀里蹭一蹭。
好让自己更舒服些。
但却在这次移动中,陡然感觉腰间有力量压下。
像两条手臂。
咦,居然就是两条手臂。
我闭上的眼睛又挣开了。
正对着小狐嬉笑的双眸。
他咳了一声,收起笑目,做个正经样子:“如此荒野,如此冰雨,姑娘想必寂寞寒冷,此情此景,姑娘选择对在下投体入怀,正是迫不得已,在下很是明白。姑娘不用惊慌,尽管靠近上来。”
他的嘴怎么这么贫?
我一时气苦。
喉头一甜,一口血吐出。
同时身体拼死往后挣。
想是小狐也受伤不轻。
他的手臂居然没什么力气。
就那样被我挣脱开。
我在泥里向前爬着。
让我从这只死狐狸的身边离开。
但爬了很久却没怎么移动。
小狐也爬过来了。
非要跟我挤在一起。
我推开他,以伤者的能做出最大动作,向他拳打脚踢。
小狐也以伤者所能何做出的最大努力,按住我的手,:“你的伤很重,又中了毒,不要乱动,会死人的。”
我被他按住了。但他的小爪子就伸在我面前。
我不由分说,逮住就是一口。
他呀了一声,低言了一声,小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