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跟女人一样,只要心里有事,都是藏不住的,介恒郁卒得很,沿着郊外的湖泊往前走,路灯的光芒隐隐绰绰,让本就不怎么明亮的湖泊黑得如同滴了墨汁的荷塘一样,看着美得很呢,可介恒才没心思欣赏这些呢!
他恨不得往湖心里倒入点大粪,让这里所有的人都为自己郁卒的心情买单,也是巧,他想得荒唐,脚下还偏偏有那么一颗石子供他发泄。
本来就不爽,皮鞋底被石子一磨,更加恼火,提起腿,就想发威,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跟你说,好久没有在那么多人的场合打过网球了,下次我们一起打。”
介恒竖起耳朵听,一看就是安小雅,心里更加来气。
声音越来越小,介恒知道一定是到隐蔽的地方去说些什么肉麻的情话去了,这样一想,俊脸像是被十只苍蝇咬了一样,反应直接表现在脚上,“咚”的一声,无辜的石头被他踢进了湖中心。
小雅忙挂断电话:“好像有人,我等下再给你打!”
“谁在那边?”小雅隐在一棵椴树的树秆上坐着,她那边的光线亮过介恒这边,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
“是我!”
小雅一听是介恒的声音,忙从树杆上直起身子,跑到介恒这边,笑道:“主编,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边有点闷热,过来透透气,你呢,在这边做什么?该不是趁着大伙忙活,自己躲在这里跟男朋友地电话吧?”
他裝出一副轻松的口吻,心里其实有一车子的醋,不得不一吐为快。
小雅不惯跟人谈论这些,或者说,对于在英俊上司面前,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讲,是有点局促的,忙不好意思得地道:“正想回去呢,白天也没时间打电话!”
介恒心想,还回去呢,要不是他突然出现,这电话都不知道要煲到什么时候,生平头一次,他幼稚地像个小学生一样,从大脑里搜索出许平的模样,狠狠往上面啐了两口口水,极没素质的。
所以说,男人幼稚起来的时候,跟女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再忙也该给女朋友留点时间,不然容易出事。”
他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唉,他有那么体贴就好了!”
小雅本就对许平颇多怨言,这会碰到个愿意听自己吐苦水的,就像小狗见到了自己的主人,别提多开心了,但说出的话却怎么也高涨不起来,像是泡在了水里一样潮湿。
“那也不一定,男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你看我们,三天两头地往外跑,还不是一样?”
话不能说得太露骨,不然容易给对方留下挑拨离间的印象,但也毫不意外的,话里话外,都藏着一股打探,打探她跟男朋友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我也知道,可他有时候的表现也太让人失望了,你不知道……”
小雅想起,不管是情人节,还是七夕节,许平都不曾有过半点表示,都说生活需要仪式感,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得过且过的,往后结婚了,岂不是像左手牵右手了?
对上介恒的眼睛,马上后悔自己的唐突,跟上司讲这么隐私的话题,似乎是不太合适的,忙收了声,偏头不再看他。
介恒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四下一片静谧,连自己吞口水时的声音都听得见,他帅气一笑:“女人有时候要理解男人!”
他依然是一副老好人的姿态,小雅自然上当,哪里会想到,介恒看似平常的话里,实则暗藏杀机呢?
“理解个什么,我理解她,谁理解我啊?”
她没好气地回答,仿佛介恒是自己的老妈,唯有一吐为快了,才能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补偿会来。
人要是承受了太多压力,是很容易变成疯子的,不信你就试试!
“听你的口气,你们之间似乎是有什么小误会吧?”
有心机的男人最可恶,可小雅却完全察觉不到,还接口道:“能有什么误会,不过是交心的机会太少了而已。”
“只要他爱你不就好了?”
这个问题是关键,也是男女聊天的禁忌,但介恒是高手,不着痕迹地将小雅带入正题,还不会让她察觉出自己是刻意打听这类问题的。
爱?小雅更加想不通了,许平对自己,像雾像雨又像风,她根本就摸不透他的心思,自己还比他年长,这个问题,更加没有细想过:“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她垂了头揪着手里的树叶子玩。
介恒笑:“这怕还是看得出来的吧,平时交往时,自己也感觉得到的。”
他剥丝抽茧,步步为营,小雅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她看住介恒:“那你觉得,他爱我吗?”
看吧,正中下怀!
“这个不好说,一千个人,心里有子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爱情的定义都不一样。”
高手就是高手,绕弯子都能绕得如此文字,安小雅这简单的脑瓜子,若是能想到他的别有居心就怪了。
她以为介恒是不好意思评论别人家的私事,忙道:“你尽管说就是,不要觉得有什么,我都能受得住!”
“还是不太好吧,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啊,只要你感觉幸福不就好了么?”
介恒着属于诱导式的提问,另外的意思就是,你觉得你跟他在一起幸福么,如果不是,赶紧换东家,找个能让你幸福的。
“我有时候觉得挺幸福,有时候又不是,总是想不透他在琢磨什么?”
这是一道送命题,多少年来,男女在交往之初,想的都是怎么搞明白对方的想法,而事实上,他们连自己的想法都还不清楚,这是非常不地道的。
“哦?这有什么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问过,感觉他说的不是实话,主编,你也是男人,在对待这个问题上,你是怎么处理的!”
四下岑寂,小雅完全把介恒当作了可以交心聊天的朋友,什么上司,什么工作,暂时都滚到一边去了。
又离得近,怕是什么也可以说的。
“是我的话,喜欢就说喜欢,讨厌就说讨厌,想分手就直接说,想继续交往也会表达清楚,不会搞得那么复杂!”
介恒最适合打迷雾弹了,把自己捧得老高,小雅肯定也会下意识地把他跟许平放在一起比较,这样一来,就像语文课本里面说的那样━━行成了鲜明的对此啊!
果不其然,她接口道:“主编真是痛快,跟你交往的女孩,一定非常幸福的!”
介恒的目的达到,不免有点小雀跃,又接着道:“你也别想太多,男人都是以事业为重,哪里可能像女孩子那样细心呢?”
说敌人的不好,乃兵家大忌,适当时候,要为自己保留一寸后路,免得给人留下招摇的印象。
“可是太过专注工作,会让对方感觉他的真心是需要考量的,有时候我就想,他完全没有把我纳入他生命的版图。”
最想听的答案终于揭晓,介恒顺口
接道:“这你是完全感觉得出来的呀,再说了,男人不善于表达,你要多问!”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她直接问介恒。
“是我的话,如果真有携手走完一生的想法,我会跟对方说清楚我的想法,什么时候可以,什么时候还不行,若你愿意等,我们就继续,若是不愿意,我们就分开,也不耽误对方!”
这话一出,可谓是对小雅有着指路灯的作用啊,你想想,本来就对许平不是特别信任,这会倒好,介恒把事实分析得那么透彻,让她恨不得马上就打个电话给许平,怎个清楚,可又知道,自己是万万冲动不得的!
介恒见小雅的模样,大概就猜到,自己的话起到了他想要的作用,接下来,就是小雅冥思苦想的时间了,他大可隔岸观火,窗户纸薄得很,稍微一捅就能破,但捅破的那个人,绝对不能是他,于是,适时地转变话题:“真没看出来,你网球打得那么好,小时候练过吧?”
“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打了,后来放弃了!”
她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走到介恒坐的长椅上一起坐下,抱着膝盖与他聊网球的事。
“怎么放弃了,看你的水平,继续打下去,进国家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啊!”
“小时候摔过一跤,手臂断了,如果长时间从事这项运动,是不太可能的,你想,有伤的跟没伤的打,怎么有赢的机会?”
“还有这样的一段,看你打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介恒想起她在球场上飒爽英姿的模样,不无真诚地道。
“那是因为只打短期,长时间的话,手都会举不起来,以前试过。”
是人都有好奇心,介恒便问道:“怎么会把手给摔断了呢,几岁的时候呀?”
小雅看了他一眼,想起小时候恨依依去后山的石榴树上摘石榴,琢磨着要不要说一下,想了想,还是觉得说,也没什么的,她跟王介恒,少有这样交心的时候。
“上初中的时候,那是暑假,我跟依依去后山玩,我们老家在湖北,房子后面有很大一片石榴圆,一到放假,我跟她两个就喜欢去那里面折腾,那年特别热,但那里面因为树多,所以很凉快,我们去的目的也是为了避暑,顺便摘点花花草草什么的!”
“她从小跟个假小子似的,现在倒是看起来很淑女,但那时候,绝对是个假小子没错,她看中了一个刚成熟的石榴,那树又高又壮,她刚好做了手术,不能剧烈运动,非得让我去把那石榴摘下来。”
“现在想想,那丫头从小就自私,我妈妈是她家的保姆,她使唤我使唤惯了,我也是被她使唤惯了,让我去摘,我就去摘了,因为从小打网球,我的运动神经倒是满发达的,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上,正要摘那石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条蛇朝我吐着舌头,特别吓人的那种,我哇的一声,扔掉石榴,脚一用力,朝后倒去,整个人摔在地上,手臂断了。”
说到这里,小雅抽抽搭搭起来,每回想起那时候骨头断裂时候的痛,她都伤心得要死,介恒脑海里浮现出她在树上见到蛇时候的惊恐,不禁莫名地心疼她,她外表柔弱,一定吓坏了吧,还有手,估计也痛得不行。
“依依也吓傻了,跑回家叫人,把我送到医院,我当时痛得只知道哭,醒来的时候,妈妈坐在床边哭,依依也哭,我头都快炸掉了,后来医生进来,把他们都赶出去,只留我妈一个人在病房,告诉她要做手术。”
“手术是没什么的,过后应该很痛吧?麻醉药失去效果的时候!”
介恒想起自己小时候做过的一次阑尾手术,麻醉药过后,他疼得直哭,不禁问道。
“可不是,我在病房里哭,我妈要去工作,就韩依依陪着我,你不知道,那丫头,跟个傻子似的,看到我哭,也跟着一起哭,现在想想,她现在这么精明能干,真感觉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你们的感情很好啊,我从小一个人长大,挺羡慕你们这种的!”
“哪里好,经常打架,不过,也是一种乐趣,很小的时候,谁都是一样,孩子都爱打架!”
介恒笑:“所以你后来就上了传媒大学?”
“也不是,我并不想当记者的,但我妈妈是个文学爱好者,她始终觉得女孩子在办公室上班才最体面,虽然不能再继续打网球了,但从文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对策,你呢,是因为家里的产业,才从文的吗?”
“算是吧,我父母从小就想让我接手家里的产业,要想做好,自己肯定要懂,我以前的梦想是当飞行员来着!”
小雅笑:“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希望自己做天使,能在天上飞,为百姓解除烦恼!”
介恒也笑:“我也有过,梦想自己能腾云驾雾,你不知道,我们那时候看金庸的小说看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