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到达扬州的第十日,一大早上,晨露未干时,一只白鸽扑棱扑棱地飞进知府府衙。它停在洛川的手心,亲昵地蹭着。洛川一身玄色长衫,更显得面色苍白,那双眸子却如深潭一般。他取下鸽腿上绑的小桶,从里面拿出一封信件,看过之后,匆匆敲开洛安的门。
两人耳语一番,洛安道:“吴师爷那张臭嘴严得很,他知道说出真相难逃一死,严刑拷打了这么多天,什么都问不出来。还好我们一开始没有寄希望于他,等的是他身后的人自乱阵脚。”
在顾盼原本的安排里,今天要去临江仙听曲,洛安帮他备好轿子,打点得一应俱全。陶陶夸道:“我跟了公子十年,都没你做的更好!”
膳堂,负责布菜的侍女围着长桌走动,山珍海味被夹到顾盼面前的玉碗中,顾盼没什么胃口,百无聊赖地搅动着勺子。忽然,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桌下,洛安的小腿勾着顾盼,来回地摩挲,力道很轻,酥酥麻麻的。顾盼看来时,洛安微微一笑,粉舌舔过唇畔,露出那对小虎牙,无邪如孩童,笑意却分外勾人。在他身上,清纯与魅惑奇异地并存着。
“小妖精,一大早开始发骚,真拿你没办法。”顾盼长臂扫过桌子,一把推开那些碗碟,汤水混着珍馐,流了一地。洛安沿着桌子爬向顾盼,动作不疾不徐,优雅的好似一只波斯猫。
见此情景,陶陶连忙带侍女退下。此时屋外是深秋,屋内却是春意正浓。顾盼在洛安身上一展神威时,那顶蓝呢官轿悄悄地抬出了府衙,向着临江仙而去。
一番胡闹过后,时间已近正午。洛安蜷在顾盼怀里撒娇:“公子,我们去禅智寺好不好?”
侍女帮顾盼擦着身子,顾盼懒洋洋的躺着:“想礼佛的话,你自己去吧,下人随便带,香油钱也随你上。”
洛安仰着小脸看他,“谁要礼佛啦?听说禅智寺旁边有一处温泉水,前朝曾有华清池,难道公子不想试试那是何等的神仙滋味吗?”洛安的脸上渐渐飞起两坨红云:“在水汽氤氲的地方与公子燕好,最妙的是,那还是佛门清净之地……”
一番话说得顾盼蠢蠢欲动,他天生厌恶礼法,一想到能够挑衅佛门的清规戒律,他觉得身体里有一股躁动。顾盼起身,“鬼主意真多,那出发吧。”
洛安却缠了上来,贴着顾盼坐了上去,异物入侵的感觉,使他脸上的表情似疼痛,又似欢愉。他双手攀着顾盼的肩膀,双腿缠在顾盼的腰上,一面动着,一面嗯嗯啊啊的叫着。由于动作太大,三千青丝顷洒如雪。
“真是狐狸精转世,迟早要被你榨干!”嘴上抱怨着,顾盼却抱着他走出房间。洛安的轿子停在门口,不同于顾盼的闺阁之气,那顶轿子一派素雅。毕竟是一个人的重量,顾盼有些难以承受,干脆进了这顶停的更近的小轿,没有找自己的轿子,径直吩咐他们前往禅智寺。
许清晏一直等在院中,见此情景,快步奔出角门,冲着一个小乞丐低声说:“告诉二牛,他们去了禅智寺!”小乞丐得令,撒欢一样地跑走了。
轿子里,顾盼压在洛安身上一路胡闹,洛安却频频掀起轿子上的窗帘向外看,显得心不在焉。顾盼以为他是第一次在轿子里做,担心外面的人发现,安慰道:“旁人看不到我们的。”
行经一处树林时,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肃杀之意中混合着脚步声,洛安心道:“来了!”那是最顶级的杀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手起剑落便是一颗人头落地,溅出的鲜血如瀑。
外面一片刀光血影,洛安神色慌乱,随手披起粉衫:“公子,怎么办?”顾盼表现出来的模样,并不比洛安镇静,他双手止不住地发颤:“道长说我有血光之灾,竟是真的!”
远处,最初看到黑衣人把顾盼团团围住的时候,许清晏还和系统开着玩笑:“没想到大牛、二牛临时培训上岗,业务水平还挺熟练的,杀手扮的似模似样。”
顾盼胡乱判案,又不听劝,许清晏把心一横,干脆便雇了人,拦路行凶,打算吓吓顾盼。等顾盼被吓坏了,他再出现救人,一方面让顾盼笃信他的推算,另一方面也不会伤到顾盼。
可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颗颗被割开的头颅,动手的怎么可能是本分的庄稼汉大牛二牛呢?许清晏发了疯一样地冲过去,他距离他们并不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杀手的长剑刺进轿子里。
这是真正的杀手,许清晏雇来准备吓吓顾盼的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危急关头,陶陶厉声喊道:“公子!”她扑到顾盼身前,替他挡住了致命的一剑,动作比洛安还要快。那一剑直接划开了她的腹部,鲜血混着肠子流了一地。
顾盼抱住陶陶,无措地叫着:“陶陶。”他的手上是黏腻的鲜血,陶陶渐渐闭上了双眼。顾府仅剩的侍卫将他们护在中间,和黑衣人展开厮杀,洛川更是以一敌五,杀得恣意。
许清晏拨开侍卫,走到陶陶身前,晶莹的绿色光点从他掌心飞出,陶陶的伤口随之愈合,紧皱的双眉也徐徐松开。然而,她流出的血妖异地发紫,那剑身竟是淬了毒的!
见此情景,顾盼死死地抓着许清晏的手:“道长,救救陶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会重新判案,别让陶陶死!”他没有疑惑许清晏妖法一般的绿光,算是妖法,他也只盼着许清晏妖法更厉害一些,能够救活陶陶。
顾盼的指甲深深地嵌在许清晏的肉里,许清晏察觉不到疼痛,神色一派凝重。上个界域,他兑换的回春符尚未用完,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但也和之前相同,只能吊着陶陶的命,却解不了毒。
“这种毒名为紫煞血,在小千界域是无解之毒。”系统遗憾地说,“我这里倒能兑换解药,需要30积分,但你积分是-175,根本无法兑换。”
得益于洛川的神勇,黑衣人相继丧命。洛川有意留下活口盘问,但这些黑衣人是顶级杀手,口中藏有剧毒,一咬便能自尽。
洛川眼里满是后怕,是他托大了,自以为能护得大家周全,没想到对方派来的杀手如此厉害!竟能绕过他的保护,突破到软轿前,如果那一剑刺的是安安……他根本不敢深想。
早上,他接到探子传回的消息,有人要对洛安不利。他们查不出是谁雇佣的杀手,但杀手的目的确定是洛安无疑。和洛安商量过后,他们干脆来了一个祸水东引。
一方面,洛川偷偷命人抬着顾盼的蓝呢轿子前往临江仙;另一方面,洛安缠住顾盼,要他陪自己一同前往禅智寺。
对方想绕过顾盼,直接杀了洛安,算盘打得真好。他偏要让隐藏在暗处的人直接对上顾盼!惹急了顾盼,看谁还能稳坐钓鱼台?
看着倒在地上的陶陶,洛安满脸愧疚之情。长剑刺来的那一瞬间,他在心里权衡过,要不要替顾盼挡下这一剑?
倘若顾盼对他情深义重,他替顾盼挡剑,父亲的冤案绝对会昭雪。可顾盼不是啊,今日他为顾盼死去,顾盼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未央苑中三千男宠,各个姿容绝色,有的是人替换他。
在洛安摇摆不定时,陶陶已经先他一步,挡下了那把明晃晃的长剑。
密林之中满是尸体,鲜血浸湿了地面,好似下过一场红雨。顾盼徐徐跪倒在许清晏面前:“道长,求你救救陶陶!”十年相伴,他娇宠陶陶,待她如亲生妹妹;陶陶何尝不是把他当做哥哥?不惜舍命相互。他这一生,只跪过天地和圣上,连顾淮之都不曾受过他一跪;此时却为了一个婢女,弯下了双膝。
艳阳高照,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许清晏脸上戴的银制面具,反射的光圈圣洁而神秘:“她中毒太深了,不是歧黄之术能解的。想要救她,关键不在于贫道,而在小公子。贫道早说过,判案的紫气能化解小公子的灾祸。”倘若顾盼以公正为准则,任务完成度达到100%,他获得10万积分奖励,能兑换解药救回陶陶。
顾盼一字一句地起誓:“此生此世,绝不判一个冤假错案!”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度达到了30%,许清晏松了一口气,扶起了顾盼。
他们打道回府,洛安一路都失魂落魄的。回到府衙后,顾盼去安置陶陶,请了扬州城所有大夫上门。虽然许清晏已经明说了陶陶的毒|药石无医,顾盼还是想做最后的尝试。
人都走光了,洛安关上门,低低地问道:“二哥,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明明早收到了有人对我不利的消息,如果不是我将计计,那些家仆也不会死,陶陶更加不会身中剧毒。为了替父亲平反,我们牵连了太多无辜的人……”
“安安,你不必自责,是他们雇佣杀手,那些人才会死。如果不是我派人盯着黑市,提前一步收到消息,今天死的人是你了。”洛川握着圈椅扶手,语调平平:“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我们第一天踏上这条路,你该做好心理准备了。我会厚葬那些家仆,也会妥善安置他们的家人,给他们大笔抚恤金。”
洛川起身离开,吱呀的门扉声中,洛安颓然地摔倒在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生平从未拿过刀剑,却觉得这双手上沾满了鲜血。(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