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将?你算什么猛将!”在自己的军营里,葛霍暴跳如雷,指着负责攻城师帅的鼻子骂道:“我赵军几十年来,何曾打过这样的仗,你简直是把我大赵军的脸面,在吕国面前都丢得精光!”
那师帅低着头,闷声不响。
赵军的确从来也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仗,只是这初次的攻城,赵军就在降城之下,抛下了近千具尸体,军营中还有着数百的伤员在那哀号。
骂了一通,葛霍压了压火气,沉声道:“守城的原阳军确定了吗?真的只是两千多人!”
“大人放心,这情报千真万确,我军耳目亲眼所见,昨日这原阳正规部队,才在吕不韦弟子蒋涛的率领下,进入这降城之内!”那师帅赶紧说道。
葛霍皱了皱眉头,将目光投向城头,赵军之内的军官,对吕不韦的情况,都是甚是熟悉。他想了想说道:“这里恐怕有诈!吕不韦只得两名弟子,他怎么会让弟子亲身犯险,只带一旅之兵,就来强守降城呢!”
“吕不韦,吕不韦,真是莫不透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葛霍念叨了几遍,瞪着眼睛说道:“马上增兵再攻,降城必须拿下,否则如何完成大将军,与吕国进行持久战的计划?我就不相信了,一个小小的降城,还能挡住我五万大军的进攻!”
降城战云密布,赵军的士兵人数众多,一眼看不到头,黑压压的一片,前方是投石机等攻城器械,后面是虎视眈眈的大军,战鼓声中,最惨烈的攻防战终于开始了!
攻者志在速得,守者意在死保,猛烈的攻坚战,从一开始就毫不保留的爆发。杀声震天,响彻云霄,只杀得尸横城下,血流遍野……
在数万人的攻击下,降城就像是一艘**中的小船,一个浪头过来,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危险,但这艘小船,却在一个比一个凶猛的巨浪打击下,兀自顽强的生存在着。
一次,两次,三次——
降城始终牢牢的掌握在蒋涛的手中,薛德也杀红了眼睛,不管部下有多大的伤亡,只管指挥着部队一刻不停的进攻。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冲了上去,没一会却又抬了下来,下来时,却已是一具具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赵军第七次发动攻击的时候,在他们近乎疯狂的冲击下,降城的南门,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赵军士兵蜂拥而上,杀气腾腾,攻防双方态势顿时急转而下。
蒋涛立刻集中起全部的钢弩,对冲进缺口的敌兵猛射,进攻暂时被遏止住,缺口处倒下了一大片赵军的尸体。
蒋涛急忙命人用木栅堵上豁口,可是过不了多久,木栅又被攻破,敌人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刀剑对肉体的砍剥,雷霆飓风的扫荡开始了。
“是汉子的跟我上!”危急中,一名身穿麻衣的大汉,挥动手上长矛,大声喝道:“赵军若是攻下城,说都别指望能活着!莫不如把命留在城头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够一双!”
“杀!”
跟随着那大汉,几百名降城之民,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怒吼,疯狂的向冲进来的敌人扑去。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亡命的百姓与赵军,进行这殊死的搏斗,完全如同一群被狂化了的野兽。
城门告急,蒋涛亲自督战,他带着手下冲到豁口外面厮杀,背后加紧堵塞豁口。泥土、石块、砖瓦,找到什么用什么,甚至连双方士兵的尸体,也都一齐填了进去。
终于,冲进城来的赵军士兵,在守军不要命的攻击下,渐渐地露出了畏惧,一步步退出了原本看来唾手可及的降城,缺口再次被勇猛的军民堵上。
那麻衣大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感到一丝的害怕,被自己杀死了多少敌人?他自己也都不记得了。他只是记得,一个个在他矛下,因为绝望而惊慌失措的面孔。
第七次的猛攻,终于有惊无险的过去,百姓们默默的走上城楼,抬下一具具的尸体,那些几个时辰前,还和他们开着玩笑的士兵,现在那年轻的脸庞上,却已经失去生命的迹象。
一个二十左右的士兵被抬了下来,他看起来伤得很重,不停的叫着疼,死命的抓着抬着他的木板,拼命用头撞着木板,似乎这样能减轻他的痛苦。
蒋涛正好路过,他让抬着那士兵的百姓停下,轻轻帮年轻的士兵,擦去脸上的血迹,尽量微笑着问道:“多大了,哪里人?”
“二十了,我是原阳外落马寨人,少将军,我会,我会死吗?我,我不想死!”年轻的士兵勉力说道。
“不会!”蒋涛紧紧咬着嘴唇,握着士兵的手,说道:“我还要带你回去,你在这打得那么勇敢,回去后吕侯知道了,一定会重重的赏你,金钱、田地,还有,还有再赏你一个漂亮媳妇!”
“媳妇,媳妇!”年轻的士兵,嘴角露出了笑意,他仿佛看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新郎,穿着大红的衣服,和羞涩的新娘坐在一起。
很快蒋涛感觉到,那士兵的手变得冰凉冰凉,最后软绵绵地垂落了下来。笑容永远冻结在了士兵的脸上,他死了,带着一份最美好的幻想死了!
“兄弟,走好。”蒋涛轻轻地说道:“从今以后,你的家人,就是我原阳军的家人,只要我原阳军还在,你的父母就由我原阳军供养!”
“少将军,石头、箭枝都快用空了!”城主薛德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道。
吕不韦皱了皱眉头,忽然说道:“拆房,把城里所有的房子都拆了,木梁、砖瓦,所有可以用的东西,全部都给我运上来!”
城主泶德大吃一惊,颤声道:“少将军,拆了房子的话,城中的百姓住在哪里?”
“拆!”蒋涛厉声吼道:“给我拆,出了什么事都由我来担着,只要能够守住降城,哪怕把全城的房子都拆了。只要人活着,就什么都能有!”
整整七次不间断的攻击之后,赵军在降城之下,遗尸多达四千余具。而城内的守军,也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三百多的原阳军精锐,七百多的降城守军士兵,都为此付出了生命!
……
司马尚听了吕不韦的话后,面色阴沉不定,犹豫了半晌,咬牙道:“吕侯放心,我司马尚明白事之大小,不会再妇人之人,这次,就让我亲自带队进攻吧!”
“等等——”吕不韦看了看前方,突然说:“张布赫攻击不顺,等等再说。”
此时前方的战况,却是又已发生了变化。
越过壕沟的冰面之后,张布赫的攻击部队,发疯一样朝敌人的胸墙跑去。
回过神来的赵军士兵,猛烈地将箭雨射来,不断有奔跑的士兵被射中,身体像是被抽了一鞭般,猛一停顿,然后再次跃起。
转眼之间,阵地前已经插满了,箭矢尾部的白色羽毛,像是一丛正在开花的芦苇荡。
在军官们的带领下,选锋军的士兵们,沿着被投石机轰出的通道,在鹿砦丛中冲过,然后抓着插在胸墙上的弩箭,奋力往上攀登。
不过,因为这片鹿砦实在太过密集,而四百多的士兵挤在一起,行动已是慢了下来。有些不耐烦的士兵,试图从刺猬一样地鹿砦上爬过去。
可惜醒过神来的赵军的箭矢,却是异常的密集,白色地箭雨连成一片,鞭子一样朝他们头上抽去。
很多人刚一爬上鹿砦,就被大型床子弩射出的箭矢,直接的钉在上面,身上更是被不断的射中,疼得大声惊呼。
转眼鹿砦之上,已是挂满了停止呼吸的人类身体,凄艳的血水,顺着鹿砦地木桩流下,淋了下面的士兵一头一脸。
挤,非常的挤,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相互碰撞的身体。
“怎么搞成这样?”张布赫握紧手中横刀,红着眼睛盯着前方,恶声道:“该死的赵人,伤我麾下士兵之仇,我定让你们百倍偿还!”
站在阵后的原阳选锋军士兵,都呆呆地望着那血色的胸墙,通红的眼中,无不射出嗜血的仇恨之光。
张布赫部终于爬上了胸墙,一声呐喊之后,手中的长戈同时挥舞,与赵军士兵杀成一团,每一戈下去,都带起一道血雾。但先上去的人却实在太少,十几个人瞬间就被赵军的人潮吞没。
“啊!”一个身材矮小的原阳军士兵,被赵军一把长矛刺中,口喷鲜血从上面落下,直接钉在底下一支尖头的木桩上。
上面杀得昏天黑地,后面跟进的选锋军士兵,则也是一只手抓着墙上的弩箭,一支手擎着长戈奋力朝上刺去。百多支长戈掀起雪亮的浪花,在胸墙前开放、翻卷。
人影如落石一样从上面摔下,有赵军士兵,也有原阳的悍卒。
被原阳军悍不畏死的冲锋压制,赵军的弓箭手,在第一时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很多弓箭手都扔掉碍手的大弓,抽出长剑扑了上去,试图将这个被打开的缺口堵住。
可是,迎接他们的,是一排刺来的长戈。
“突破了,突破了!”挤在下面的原阳军士兵,同时发出欢呼之声。
可就在这个时候,头上突然传来毁天灭地的呼啸声,数不清的箭矢倾泻而来,不分敌我地把城头厮杀成一团的士兵笼罩其中。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床子弩的威力大得惊人,很多人都被直接钉在地上。到处都是被射得弹起的模糊尸体,破碎的肢体,带着人类的内脏,四下挥洒散开。
原来绍锊见阵地就快要失守,索性让床子弩,不顾一切地开火,无分敌我。
已经登城的选锋军士兵见势不妙,都已是撤了下来,躲在墙根之下,用喷火的目光,盯着头上不断落下的尸体。
胸墙之上,不由为之一空,交战的双方同时停顿下来。
床子弩还在射击,须臾,又是一队赵军士兵,登上已经被鲜血彻底沁透的矮墙上,手持长矛发疯般往下刺来,下面的选锋军士兵,也都站起身来,再次向上爬去。
雨点一般的箭又射来,张布赫一咬牙,提着横刀冲了上去,一身的筋肉因为紧张而绷紧,脚下的土地虚浮,略微有些使不上劲。
他一口气冲到一个鹿砦底下,还没等他换上一口气,一支丈长的弩箭,正好射在耳边的木桩上,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嗡”的一声,耳朵如同失聪了一般,整个阵地上的声音都消失了,眼前的画面无声无息。放眼望去,无数人都张大嘴巴在呐喊,一阵风吹来,连天白雪组成一片白色的门帘。
一个士兵中了一箭,狠狠倒下,直接砸在他的肩头上。
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涌进耳朵,几乎将张布赫轰得晕过去。
头上,有人大声喊道:“原阳军万胜!”
抬头看去,一个已经被射成刺猬的士兵,正坐在鹿砦上大声呐喊,他身上的铠甲,已经变成夺目的红色。
他一戈将一个赵军士兵刺倒在地,再次大声咆哮道:“原阳军万胜!”
四把长矛几乎同时,刺中那士兵的身体,他的战斗彻底的结束了。
张布赫站起身来,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向前,向前,向前!”
接着,他提着手中横刀一边大喊,一边踩着血泊,沉稳地向前走去,身边全是落下的箭矢,但他却是恍若未觉。
张布赫只感觉内心中,有一只野兽在低低咆哮,一声声,催人心肝。体内的热血沸腾了,不可遏制的澎湃起来。
他猛地跃上鹿砦,踏着挂在鹿砦上面,密密麻麻的尸体,朝胸墙上奔去。
身边不断有箭矢掠过,每一箭几乎都贴着他的身体而过,可却就是射不中他。
“杀呀!”一冲到胸墙之前,他直接跳上被人血,涂得滑溜溜的土墙,手中的横刀,旋风般扫出一个大弧。
赵军士兵没想到有,人竟然有这样的方式上墙,一时不防,都齐齐的退了一步。也就是这个空隙,给了尾随张布赫而上的选锋军士兵,一个决佳的机会。
十几名选锋军士兵,几乎同时翻上墙来,森林一般的长戈出现在胸墙上。
十几个声音同时吼道:“杀——”
赵军大营的防线,终于开始动摇起来,不断有被刺破了胆的赵军士兵,狼狈地向后撤退。
收割了大量性命的床子弩,被推翻在地,然后被火把点燃。
已经杀红了眼睛的选锋军士兵,不断将手中的长戈,一刻不停歇地狠辣朝赵人身上刺去。
此刻,赵军的防御失败,几乎已是成为定局,死守下去已是没有任何效果,绍锊就算现在把部队,都拉出去野战,也是没有任何的胜算,赵军士兵的勇气,已经彻底的失去。
而这个时候,更多的选锋军已是登上土墙,远处整齐前进的选锋军,已是随之而上。
“辰旅、午旅,出击!不能给赵军任何喘息的机会,彻底把他们的防线打烂,打垮!”又是两旅的选锋军,在司马尚的命令声中,踩着轻快的步伐向前推进。
吕不韦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询问道:“张布赫麾下,伤亡如何?”
陈天犹豫了下,回禀道:“挺多还剩下四成人。”
吕不韦心中也有些黯然,喃喃地道:“死伤虽达六成,但却振奋了军心。”
“禀吕侯,南面大河,发现大批赵军!”几名游奕军士兵,慌忙地跳下马来,跪地禀告道。
“难道是廉颇率领的赵军主力到了?”吕不韦有些莫名其妙,询问道:“多少人,什么旗号?”
“上游位置是两万步兵打头,后面跟着万多的骑兵。下游位置是三万步兵为中军,左右两翼各有万多骑兵护着敌翼。这两路大军都打着赵军廉字旗号。”那游奕军士兵,飞快地回答道:“应该正是廉颇的主力部队!”
“想要包围我们?”吕不韦静静地点了点头,笑道:“来得正好,若是他们不来,我还不知接下来,咱们这仗将如何去打!”
陈天望着前方,已是投入战斗的三旅选锋军士兵,神色黯然地道:“吕侯,敌人兵力占优,把前面选锋军的人马撤回来吧。”
吕不韦又看了一眼,那道已经变成红色的胸墙。
他叹息一声,摇头道:“真是意外啊,廉颇来的速度,比我预计的快了些!”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这仗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如果时间足够,一口气拿下赵军先锋大营,然后依托其现成的防御攻事,莫说只是廉颇的主力到来,就算此次的十八万赵军全至,吕不韦也有信心守住阵地。
谁都没想到,廉颇的主力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居然在最后时刻赶到战场。从这一点来说,战争还真是充满着无限的意外。
不过,能够吸引廉颇主力到来,也算是牵制了其主要兵力,间接支援了被围的降城。
可是,眼见着就能拿下赵军前军大营,就这么撤下来实在是太可惜。
吕不韦也想再挺一口气,再坚持一下呢?但是,廉颇的用意很明显,三角形的包围圈已经形成,若再拖延下去,一旦前方攻击不顺,近七万的原阳军,就将处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吕不韦开始犹豫了,他举起手,半天没有落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