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原阳独揽大权,被天子周赧王姬延封为诸侯,如今更是以少胜多,大败燕军,消息早就传到了黄河两岸,各赵国北地郡县,都是精神大振,多少看到了些新的希望。
大赵自从武灵王死后、惠文王执掌赵国开始,南方的贵族逐渐独揽大权后,赵国北地是一日不如一日,除了邯郸附近,赵惠文王已是无暇顾及其他地域。
赵国北地周边的郡县,都是自保为主,这下听说吕不韦大败燕军,不但原阳治下的百姓振奋,就算其他郡县的百姓也是欢心鼓舞,很多地方官员已是有了投靠原阳地念头。
……
醪宏远起床的时候,发愣了半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的好。
他自幼家贫,出身寒门,可是发奋勤读博学,赶赴诸国,本以为可凭自己的才学和智慧,能在乱世之中一举成名。
哪里想到任何的诸侯国内,都要凭借卿大夫的举荐,或是士阶层的出身,才能有面见到诸侯王的资格。他落魄天下之时,却听闻吕不韦被天子封了诸侯,匆忙赶来,希望可以在这原阳打拼出一番天地。却不料才到原阳,就已是盘缠用尽,偏偏遇到燕国大军来袭,吕不韦已是带军出征,他只好无奈的在呼和浩特城中流浪。
可怜他认满腹经纶,偏偏换不来一枚铜钱,就算他节省着用渡,终于也是到了山穷水复的地步。
这些日子见到吕不韦感动其治下的百姓,对于吕不韦这位吕侯,他已是愈发地期待起来。
听到原阳与呼和浩特,在吕不韦的命令下,都在举行招贤纳士,他不由大为振奋,熬了几夜,借纸写出数十页的时政得失,呈到了大司寇李斯的府上,哪里想到,过了多日,却是全无音讯。
他心中愤懑,这才在吕不韦凯旋之日,说出什么沽名钓誉之说,暗想吕不韦说是纳贤,可那些贤士还是要靠原阳官员的举荐才好,自己在原阳举目无亲,自然不会受到重用。
当初他见到吕不韦望过来之时,心中激动莫名,可见到吕不韦若无其事的离去,不由满是失落,这些日子难熬至极,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只想着再无消息,不如另图他路地好。
见到店老板,醪宏远有些殷切地问道:“老板,有人找我吗?”
他在文章后标注了住址,只盼着喜从天降,老板白了他一眼后,淡淡说道:“有!”
醪宏远一听,激动万分地道:“是谁?”
“当然是债主,你以为还有谁来找你?”老板话音才落,几个大汉已经横眉立目,站在醪宏远身前,满脸的冷笑……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本是人生的乐事。不过,若是在久旱逢甘雨后,缀上——一滴;他乡遇故知后,加上——债主;如此的话,任凭这人的神经再大条,也会呜呼哀哉!
醪宏远在呼和浩特城,也不是两眼摸黑,还算认识几个人,这寥寥几个人之中,一个是客栈老板,一个就是酒肆的老板。
他饭可以不吃,但是酒不能不喝,见到几个汉子横眉立目,正是酒肆的伙计,也就是他乡的故知,心中难免有些悲哀。
他虽是狂,可却不是蛮不讲理,知道欠账还钱的道理。见到伙计抱着膀子走过来,狂妄的脸上露出点笑容,说道:“几位兄弟请了,不知可是找我?”
一个伙计点头,冷声道:“醪先生果然有才,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们要找你。来,这个,麻烦你先过过目。”
他伸手递过了一张账单,态度还算客气。
醪宏远看了半晌,上面哪天赊酒多少,历历在目,他脸臊的恨不得有个地缝,可让自己钻进去。
“醪先生,不知道这账单可有错漏?”
“应该,应该没,没,没有吧,可是兄弟,请借一步说话。”醪宏远见到客栈老板,那鄙夷的目光,只能拉着酒肆伙计,走到人少的地方,低声道:“这些酒——其实是你们云叠酒肆的老板送给我的。”
那伙计上下打量着醪宏远,沉声道:“送给你?你是他女婿不成?”
醪宏远苦笑道:“这,这还不如他老人家,真有女儿未嫁!”
“有女儿好像也轮不到你吧。”伙计大咧咧道。
“那是,那是……”醪宏远连点头,说道:“可送的酒,似乎不用付账吧?”
伙计摇头叹息道:“那我不清楚,老板只是把账单给我,然后让我请先生去酒肆一趟,不知道醪先生可有闲暇?”
他说的文绉绉,让醪宏远听了脸红,醪宏远硬着头皮说道:“你家老板有事来找,我敢不从命?”整了整衣冠,醪宏远在几个伙计的前呼后拥下,捂着半边脸来到酒肆之中。
自从吕不韦与草原贸易之后,呼和浩特城的商业就极其的繁华,虽然贸易已经结束,而且燕国大军才刚刚退去,但呼和浩特城中,却是一如既往地兴盛。尤其是入冬之后,草原民族怀念呼和浩特的美酒、美食、美女,自然都趁这停牧之时,来此消遣。
周围郡县在贸易中,赚到好处的商人,自然也都来此,趁这机会,再和草原民族,换取些牛羊马匹。
进了酒肆之中,发现食客并不多,伙计将醪宏远让到角落地一张案前,然后说去找老板,再也不见踪影。
醪宏远人在楼上,从早上等到晌午,已是等得饥肠辘辘,可只能强忍着饿意,他现在都是赊账过日子,如何敢在酒肆吃饭。只想下去在街边买两个馒头充饥,可又是不能离去,摇晃下酒葫芦,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想要长叹一声,转念却又压了下去,只想节省点力气。
可晌午时分,食客慢慢多了起来,饭菜的香气,如同讨债的债主般将他包围,醪宏远闻了一鼻子,闻出了满肚子饥火,霍然站了起来,喝道:“伙计!”
“醪先生,什么事?”伙计冷眼斜睨着道。
“我想问问,你家老板什么时候能来?”
“我们老板去收赊的酒帐了,醪先生你也知道,这赊账不还的人,很是让我们头痛呀。要不,醪先生,我让我家老板,先来算算你这面的?”
醪宏远听后,空布袋子一样地软下来,声音也低了下来,摇头道:“不急,不急,伙计,麻烦你再给这茶冲点水。”
喝着比水还淡的茶。醪宏远的一颗心,已经是比黄连还要苦。
这时,楼梯口现出一人,满脸地络腮胡子,一见煞是威风,只是双眸明亮,见到醪宏远地时候,眼中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意。
大胡子径直走到醪宏远身前,问道:“朋友,坐你这里可否方便?”
醪宏远有些奇怪,感觉到周围空位尚有,不明白这男子,为何一定要坐在自己这里。只是见到大胡子蛮有个性,便点了点头,笑道:“坐当然可以,不过无酒待客。”
“我有!”大胡子伸手拿出两枚刀币,放在案机之上,呼喝着道:“伙计,给我来两坛吕氏酒坊的烧刀子,两个海碗!”
有钱能使鬼推磨,酒水已经飞快地上到了案上,大胡子伸手倒了两碗酒,说道:“无论如何,相逢都是缘,我敬这位朋友一碗。”
醪宏远倒有些意料不到,却也不客气,震声道:“恭敬不如从命!”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感觉酒水从咽喉顺下去,周身的舒泰,看对面的大胡子,也是更为顺眼了几分。
“可惜在下囊中羞涩。不然倒要以佳肴,回赠朋友的美意!”
大胡子哈哈笑道:“佳肴你没有,我有!伙计,上几道好菜。”
他刀币付出去,伙计当然没有不听从的道理,酒菜片刻就已是上来。大胡子提箸谦让着道:“朋友尽管下筷,无论如何,相逢都是缘分!”
醪宏远对于这种事情向来不会客气,提箸风卷残云的吃下去,大胡子只是眯缝着眼看他,不时地喝口酒。
等到醪宏远将案上菜肴,吃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大胡子这才问道:“朋友,其实我今日请你吃菜喝酒,只因为心中高兴。”
醪宏远打了个饱嗝,放下了筷子,尽义务的问道:“不知道朋友因何高兴?”
“朋友可知道吕侯如今招贤纳士,打算任用一批有才能之人为官?”大胡子摸着自己的胡子,得意地道:“今日我就去了,在大司空的府里,百步之外连射三箭,都中了靶子。大司空打算让我加入游骑军,做个两司马,你说这件事情,我如何能不高兴?”
醪宏远见到大汉得意,想起自己的事情,轻叹一声,脸色愈发地黯然下来。
大胡子却不识趣,只是自己得意地道:“这下可好了,一月两石的粮食,而且天天有肉有米可吃,养活我一家老小,根本是毫无问题。听说这得了军功,还可以被赏赐土地……朋友,你怎么了?”
醪宏远心不在焉的听着,强笑这道:“没怎么,只是听得入神?”
大胡子有是罗嗦了半天,但见其全无听意,语气不善地道:“朋友,你什么意思,我好生待你,你却不理会我。难道你看不起我,才是一区区的两司马吗?”
醪宏远苦笑着道:“朋友说笑了,两司马可是管着二十五个士兵,而且原阳军游骑军是一人三马,你管理着二十五个人,七十五匹,我怎会看不起你。可惜,我这人,嗨——”
“我见朋友你风度翩翩,想必文采不差,怎么不去给自己谋划个前程呢,凭自己的本事,应该也会有个一席之地?”
醪宏远脸上闪过丝得色,傲然说道:“若论治天下的本事,我当是不差,可是……一言难尽啊!不说也罢。”
大胡子皱眉问道:“莫非这位朋友已经去过了?”
醪宏远神色多少有了些愤然,苦笑道:“我的文章,投去了大司寇李斯的府上,可是至今全无音讯,实在让人失望。我只听说这个李大司寇,对宗门之外的人,很是不放在心上,我只怕……”
他欲言又止,大胡子点了点头,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来,喝酒!”
大胡子说了这许多,就最后这句喝酒,让醪宏远很是认可。
醪宏远端起酒碗道:“朋友赠酒赠饭之德,在下眼下无能为报,只想请教朋友高姓大名,盼以后能有个机会报答。”
醪宏远和大胡子颇为投契,虽是初次见面,倒觉得生平知己一般。
大胡子听闻之后,却是放下海碗,并不回答姓名,只是说道:“其实兄台若是想报答,眼下就有机会。”
醪宏远微愕,转瞬询问道:“只要非是作奸犯科,在下力所能及之事,无不应从!”
大胡子笑道:“只凭这句话,也不枉我请你喝酒。既然如此,等朋友你喝好了,咱们就去做事。”
醪宏远却已经站起,朗声道:“喝酒随时都可以,我不想耽误了朋友的事情。”
大胡子暗自点头,伸手拎过一坛子酒,说道:“那好,我们就边走边喝!”
他当先大踏步出了酒肆,醪宏远毫不犹豫的跟随,伙计见到,不由暗自摇头,心道:这个醪先生不知道世道险恶,一顿饭就被人卖了,此行多半是凶多吉少。
醪宏远喝了几碗酒,豪情勃发,一时间倒忘记了自己地目的。
等到下楼后,被风一吹,突然想起目的,奇怪为何伙计没有拦阻。可眼下当求做事报答下大胡子,赶回来再向酒肆老板道歉,也是不迟。
他本来就不是拘束之人,做事随意。见到大胡子将酒坛子递过来,捧起喝了几口,更是意兴勃发地道:“朋友豪奢如此,在下生平仅见!”
那大胡子却不答他,只是大笑。
和大胡子穿街走巷,一直到了王宫之西,各处衙门之地,醪宏远有些皱眉,于是问道:“朋友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醪宏远酒量不小,虽是喝了不少,头脑却还是清醒。
大胡子微笑着道:“怎么,还没到地方,朋友就先惧了不成?”
醪宏远虽是疑惑,但却摇头,依然义无反顾地跟随而去。
大胡子带着醪宏远,走进一条巷子之内,那里人流如潮,竟然比四位原阳大文臣的府邸前,还要热闹几分。
只是四位大人门前,都是贤人勇士,这个巷子前,却都是些孤儿寡母居多。
醪宏远倒满是诧异,跟随大胡子走了过去,见到巷子的尽头,是个诺大的庭院,有几个士兵把守,却并不严峻。
庭院中摆放数张案几,案前都有官吏微笑问话,对孤儿寡母的到来,没有丝毫的不耐,轻声询问,时不时的挥笔疾书,忙碌非常。
见到二人前来,所有地人都是视若无物,也没有人呼喝,更没有人搭理。
见到醪宏远地目光满是诧异,大胡子突然问道:“不知道朋友对吕不韦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醪宏远思考半晌,才真诚地道:“我只是远观过此人,听闻此人武艺非凡,智慧过人,作战果敢,而且威名、贤名远播,他在这呼和浩特与草原交易,利了中原百姓,也解了草原牧人之需,更率原阳精兵,抗击燕国大军安宁,这些事情都做得极为漂亮。”
大胡子淡淡地道:“那想必,还是有差的地方。”
醪宏远喝了口酒,沉吟着道:“若从我的角度来看,当然还有些欠缺之处。”
大胡子伸手一指庭院,问道:“朋友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醪宏远摇了摇头,答道:“这我倒真是不知道。”
大胡子沉声道:“吕不韦带兵抗击燕军,虽然杀敌十万,但原阳士兵死伤也是极多。他统战之时,虽然看似辉煌,可这大战下来,不算受伤之人,只是已死的士兵,就有一千四百一十七人之多,可以说是惨烈非常!”
醪宏远听后一怔,问道:“朋友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他询问之时,心中又觉得有些古怪,暗想吕不韦威名赫赫,现在身为吕侯,掌握着原阳与呼和浩特周围,百里之内的生杀大权,别人提及都是尊称声吕侯,这人直呼其名,倒有些很是不敬。
大胡子轻叹一口气,怆然说道:“我怎么知道,已是无关紧要,可你知道,为何这些兵士能舍生忘死,慷慨赴义吗?”
醪宏远轻叹道:“这个我倒知晓,这里毕竟是他们身家所在,为了妻儿老小,他们才是奋勇当先。”
“那过去原阳将军赵而乐,也是带兵万余人出战匈奴,为何落败而归?”
醪宏远皱眉道:“那只因为他统战不得其法。”
大胡子先是点头,接着又是摇头,之后才说道:“也对也不对,匈奴兵力强盛,是比燕军厉害许多,更加上匈奴是全骑兵军队,这速度和机动性都很是了得,要想以少胜多也非易事。吕不韦胜出,只因为这些兵士能够轻生重义,各个以一当十!可这些兵士如此勇敢,只因为吕不韦曾经答应过他们,让他们后顾无忧!此处就是专门为这些兵士的家眷解决问题,务求第一时间做好。这里无论是哪个来求助,均会公平对待,绝不怠慢。”
醪宏远听后,有些激动地道:“原来如此,吕侯此等仁义之举,实乃造福军民,是为原阳治下的一大幸事。”
大胡子脸色却是肃然,望着醪宏远说道:“只是这里还缺人手,更缺大才之人坐阵,不知道朋友能否在此屈尊做事三日?不过在这里做事,并无俸禄可领,朋友可愿?”
醪宏远微愕,好奇问道:“你请我喝酒,就为让我做此事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