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挥刀猛斩,将那背上双翼的黑色妖怪凌空砍作两段,同时伸手搂住了被触手纠缠住的女子,轻轻落在地上。
他看到井河阿莎姬的神情瞬间从自信沉着变成惊愕与自责,又转为庆幸与感激。
黑色妖怪的身体一分为二掉落在地上,成了两滩腐肉,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流云仍没解除警惕,继续追加鞭尸,一口气又切了十几刀,只把腐肉剁成了酱料,才稍微安心。
井河阿莎姬脸色又惊又喜,正要开口,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低头幽幽道:“真是不巧……幸好佐佐木大人您路过,要不然的话……”
流云皱眉挥手打断:“先别急着聊天,最好把这妖怪的尸体焚烧掉,否则怕有后患。”
井河阿莎姬连忙依言去做。
一个身穿红衣的对魔忍使出火遁之法,另外两人浇上油脂,迅速那黑色妖怪的尸体被烧成了灰烬。
流云这才松了口气。
但迅速他发现不妙——刚才自己从黑色妖怪触手缠绕之下救下来的那个单马尾对魔忍,在火光下可见脸色发黑,表情痛苦,强忍着闷哼了几声,摇摇晃晃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话说这人叫什么来着?
好像也见过不止一次了吧……
见状井河阿莎姬神色又剧变,急切上前关心:“凛子你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
噢,原来这个单马尾的姑娘是叫做凛子。
此时流云忽然发觉,自离开比叡山延历寺之后,井河阿莎姬完全不像以往那么从容淡定,反而很容易惊慌失措了。
她想必是经过了一场心理的巨变。
井河阿莎姬匆忙取了内服外用的药丸与绷带,给那个名叫凛子的单马尾姑娘用上,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效果。
至少是没有立即生效。
患者片刻之后就已经意识模糊,浑身颤抖,皮肤晦暗,口鼻冒出淡淡的黑气。
对魔忍们见状尽皆骇然,却又无能为力。
虽然流云以往曾与对魔忍为敌,但今日见她们围剿妖魔,拯救无辜妇孺,顿时心生好感,便觉得理应帮助。
他立刻上前,握住那位叫“凛子”的单马尾姑娘的手腕。
然后将自己身上吞了白净瓶之后获得的“疗愈之力”传输过去。
单马尾姑娘的情况立即好转,神情渐渐清醒。
井河阿莎姬松了口气,低头叹道:“今夜的事情,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佐佐木大人……”
流云仍然没心思做无谓的寒暄,只顾着说正事:“我现在给予的疗愈,只是治标不治本,这位凛子姑娘受伤似乎不浅,看来需要长休——话说你们虽然叫做对魔忍,我看与妖魔作战的经验也不太丰富吧?”
须知流云在奥羽数年,刀下所斩杀的妖怪足有上百,确实有资格说别人缺乏经验。
井河阿莎姬像个乖乖听话的小学生一样,站直了低着头老实地接受教训,羞愧承认到:“佐佐木大人,您说得对,大家虽然充满了勇气和正义感,但在技能方面,还需要很深刻的调教。”
流云环视一眼,又发现一个有趣的情况。
除了井河阿莎姬这个队长,表现出来的态度比较友好之外,其他的对魔忍成员,均是感激之余,充满敬畏。
确切说——没有多少敬,主要是畏惧。
比起刚才那个黑色的妖怪,她们似乎更加惧怕流云。
包括正被流云握住手腕的那个单马尾凛子姑娘。她的身体在渴求着疗愈之力,下意识靠近过来,但同时又吓得瑟瑟发抖,惊惶失措。
当然也有个稍微有点眼熟的小姑娘完全不怕而且以十分感兴趣的目光看过来。好像就是那个在地牢遇到的假沙弥。
流云对此并不在意,接着又问井河阿莎姬:“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井河阿莎姬叹了一声,幽幽答道:“当时……我们发现了比叡山延历寺的腐化堕落,无意再为佛门效力。然而就算身后没有人帮忙,铲除妖魔保护百姓的事情也要继续下去。正好在京都附近我们发现上古妖怪酒吞童子的一缕神魂化为人形作恶,于是一路追踪到了这里。我也有事想问佐佐木大人,请问这条街上住着的几百名妇孺是怎么回事?”
此事无需隐瞒,流云坦诚答道:“这是原先被比叡山延历寺的恶僧所霸占的妇女,我们攻上山去,把这些人捞出来,现在正在设法安置。”
闻言井河阿莎姬凝重道:“您打算如何安置呢?”
流云说:“让她们嫁给单身的士兵或者下级武士。”
井河阿莎姬稍显失望,摇头道:“恐怕这并不是足够合适的方案。据我所知,武士和士兵并不是都像您这么有风度,如果遇上脾性不佳的男人……”
流云翻了个白眼反驳道:“除了流落风尘之外,这些妇女唯一的途径就是嫁人。否则在这个世道她们无法生存下去。”
井河阿莎姬露出委屈的神情,稍微撅了噘嘴说:“只要鼓励她们勇敢去面对……”
流云毫不客气打断道:“别说她们了。就说你们对魔忍,离开佛门之后你打算继续除魔的事业吗?这很好,但是你能从哪获得报酬?没有报酬的话吃什么?勇气可以填报肚子吗?”
井河阿莎姬闻言瞠目结舌,思索片刻,无奈低头道:“佐佐木大人,您说得对……勇气并不能填报肚子……”
这个时侯正是下半夜,天色尚暗。
周围只有几盏稀疏的灯笼,发出昏暗的光线。当然这个对武艺高强的对魔忍来说并不构成行动阻碍,流云就更不当回事了。
但是,街道两边的长屋里,渐渐有妇女和儿童醒来,好奇地望向门外。
大概是被刚才的战斗过程所吵到了。
接着一小队睡眼朦胧精神不振的士兵出现——应该也是附近值夜的卫兵听到了动静。
士兵看到对魔忍们一脸懵圈,但都认识流云,连忙上前问安。
流云挥手道:“有飞贼出没,已被我解决。这些女士们是路过帮忙的。诸位不必在意。”
于是士兵们又懵懂无知地走了。
见状井河阿莎姬也开口说:“今夜真是多谢佐佐木大人,我们这就告辞了……凛子你可以走了吗?”
这么一说,众人才看到,单马尾的凛子姑娘,此时虽然是脸色苍白,惊惧不已,却又不由自主地全身都偎依在流云身上,显得极为渴求眷念。
当然,渴求眷念的并不是人,而是那白净瓶中包含的疗愈之力。
不过姑娘们的目光顿时就变得有点八卦了起来。
有个小丫头低声说着:“先是阿莎姬姐姐然后是凛子姐,沦陷得真快啊……”
就是以前地牢打扮成小沙弥的那个。
流云渐渐记起,这人名字叫“穗稀”。
凛子听到队长的呼唤,才猛然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十分不雅地趴在男子的身上,羞红了脸,赶紧往后连蹦带跳走开几步,高声说:“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但是刚说完,立刻就脚下发软,摔倒在地。
流云毫不意外,他已经有这个“疗愈之力”的使用经验了,肌肤的接触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的,真要起到作用非得喂食体液不可。
然而……
在家里跟伊织怎么弄都无所谓,反正没人能看得到,充其量是闺中情趣。
在外面可没法当着一群姑娘们的面,把唾液——或者别的体液喂给不太熟悉的单马尾吃掉。
那个行为想一想就……实在过于绅(bian)士(tai)了。
于是流云把单马尾的凛子姑娘扶了起来,对井河阿莎姬说:“你看看!你的队员现在根本没法活动,先在我这住一段时间吧!”
井河阿莎姬面露犹豫之色:“但是这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时候那个穗稀小丫头忽然说着一些“机会难得傲娇毁一生”之类的没人听得懂的话,自然被大家忽略了。
流云却摇头道:“没什么添麻烦的。我还指望你——指望你们帮个忙呢!”
闻言井河阿莎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之色,连忙追问:“不知道佐佐木大人有什么指示?”
流云伸手向两边一指:“就是这些妇女啊!我不打算乱点鸳鸯谱的钦定,而是想要安排她们跟单身的老兵相亲……相亲你懂吗?但是我手下的人显然都不擅长与妇孺沟通,所以希望你们对魔忍帮忙组织一下。”
井河阿莎姬起初好像没有听懂,但渐渐思索明白了过来,然后她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情,笔直盯着流云的脸,瞬间又移开视线,郑重问道:“佐佐木大人,您是打算给她们自由选择归宿的权力吗?”
流云很干脆地点点头:“是啊!”
井河阿莎姬愣了片刻,又问:“在您看来……就算没有父母、师长或主君的操持,也可以作为新娘子体面的进入夫家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流云感觉完全听不懂,但懒得细想,索性点了点头:“大概是吧。”
“是这样的啊……”井河阿莎姬幽幽道了一声,而后重又泛起了从容自信的微笑:“好的,请让我们对魔忍来帮忙您安置这些值得同情的妇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