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瞪小眼地折腾了一会儿之后,流云果断放弃了直接跟十六世纪妇女同志沟通的打算。
这玩意儿太需要耐心了。
流云不算毛躁的人,但也并非是很有耐心的性格。
眼看时间不早,先去吃饭休息算了。
等明天,让她们自行选出一些能把话说明白的代表出来,再商量商量吧。
流云派人去联系,准备在城下町的宿屋里凑合住几天,把这事处理完。
正好,途中碰到城下町的町奉行,对方大惊失色说:“上面特别吩咐过,如果您要是留宿的话,一定要请到本丸靠近御殿的上等屋敷居住,怎么能屈尊在城外呢?”
听了这话,流云只觉得挺无聊蛋疼的。
本丸靠近御殿的上等屋敷,其实单从居住条件上来说也不见得就比外面的宿屋强,服务质量多半还比不过。
只是离权力中心更近,在武士们眼中显得更加风光而已。
然而流云并不觉得这种风光有什么卵用。
须知横山城的本丸在山顶上,而城下町在山脚下。
每天夜里到山顶休息,白天再来山脚下工作,不嫌麻烦啊?
遂不以为意,婉言拒之。
见此町奉行忧虑不已,愁容满面,辗转再三才黯然落寞嗟叹离去。
宿屋的老板做的小本生意,没见过太大世面的人,也是吓得够呛,战战兢兢心惊胆寒,这单生意是既不敢接,也不敢不接。
瞧瞧,这形式主义真是害人不浅……
为了免让这些无辜的小人物受到牵连,流云还是改了想法,决定接受木下藤吉郎的“好意”。
听那个町奉行说,现在横山城本丸里面已经专门分配了一件宽敞明亮自带院落,可容十余人居住的“佐佐木宅”,专门供流云有需要的时候使用。
而且距离议事办公的御殿大广间,只有不到两百步距离。旁边相邻的就是竹中重治、蜂须贺正胜等辈,足见亲厚信用了。
木下藤吉郎这家伙,对于有能力的人确实是不遗余力的诚心拉拢,手段或许还嫌粗糙生疏了些,不像是那种老练的政治人物,态度倒是着实不错。
甚至这种粗糙和生疏,某种程度上也让人觉得格外真诚,没有矫揉造作的套路。
傍晚时分,流云带着随从们进入横山城。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或者第五次来城里了,路线什么的都是驾轻就熟,沿途看门的也都知道有“佐佐木流云”这么一号人。
穿过了外丸和三之丸的时候,都很安静平常。
不时遇到擦肩而过的人,往往会满脸笑容的上来打招呼——看来流云现在已经是有些知名度的人了。但这些打招呼的人,他基本都认不出来,只能随口应一下,表示礼貌。
但是走到二之丸,却被两个神情严肃的武士拦住去路。
似乎来者不善。
也不知道他们是适逢其会的呢,还是刻意在这等候着呢?
那两个武士都生得十分雄壮孔武,一个自称“宫田光次”,一个自称“尾藤知宣”。
这两个名字,流云最近倒也听过好几遍了,粗略有些模糊印象,隐约知道是木下藤吉郎麾下比较能打能办事的家臣,知行大概在三五百石左右的水准。
只是名字跟具体的人还不能准确地对上号。
不是因为他们地位低,或者长得没特色,而是因为他们无缘在后世暗耻游戏里登场。
下意识便不会花心思去刻意记住。
你要是像木下小一郎(也就是后来的大和大纳言丰臣秀长)那样,在游戏里面有个平均七八十的能力和一堆好用技能,那说什么也能第一眼就记住。
再不济像前野长康,虽然在游戏里能力非常平庸,好歹历代信长之野望和太阁立志传都有出场攒工龄,累积起来有不少的印象分。
宫田光次、尾藤知宣……这俩是真没听说过啊。
顶多就是感觉有点像某代战国无双里面的龙套大众脸……割草游戏的龙套大众脸谁能记得?
话说,这两人气势汹汹地拦住流云,然后一齐鞠了躬,对视一眼,由那个自称“宫田光次”的武士开口说:“我们都是从小就不断练武,到现在为止一天都不耽搁的人,自以为在刀剑棍棒上有点成就了。当然以前在战场上也遇到过不少比我们更厉害的人,但那些人要么是有祖传的氏族之力,要么是有妖怪血统带来的异能,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力量。最近才听说,佐佐木大人您只凭单纯的武艺,就强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所以我们厚着脸皮,想要请您指点一下!”
闻言流云不禁笑了。
他可以看出,对方话说的是“请教”,但其实,明显地有不太服气的意思。
这怎么说来着?典型不自量力送脸下乡的配角嘛!
果然是龙套大众脸……
于是流云故作矜持地微微点了点头,摆出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样子,面色平静说道:“好吧。姑且用竹剑比试一番,点到为止。”
话音落地,对面两人马上点头,然后立刻取来了竹剑。
周围众人退开一段距离。
佐佐木家的家臣们面容淡定,稍有不屑,显然对流云有着极大的信心。
而横山城里,闻讯赶来的围观者则大多全神贯注,十分紧张。
宫田光次拿起竹剑,做足姿势,肃然道:“鄙人师从中条流剑术北陆一脉,已得四段奥义‘霞立’传授。”
尾藤知宣握了一根木棍,横身施礼,慷慨曰:“鄙人师从神道流杖术东海一脉,已得‘五月雨’之免许。”
流云一脸无谓地摇摇头:“我的武艺,乃是京都圆城寺的舜山禅师所授,并不知属于哪一派哪一宗。”
说完便疾步上前。
先是猛地一个竖劈,如九天惊雷落人间。
宫田光次反应不慢,连忙举剑格挡,却挡不住流云神力,竹剑瞬间便被砍作两段,额头上还被敲出一个红肿的淤伤。
然后顺势横斩而去,似深秋寒风扫落叶。
尾藤知宣步伐娴熟,立即速速退却,本以为险险避过,孰料流云忽又往前窜了二尺,准确划开了他腰间的衣带。
流云从容收剑,淡淡道:“这一竖一横,并不是什么秘传奥义,只是最简单的基本功罢了。”
说完扬长而去。
留下宫田光次和尾藤知宣原地发愣。
佐佐木家臣尽皆欣然,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而城里的其他围观者们,无不啧啧称奇,这才意识到流云的神勇无双,纷纷跑上来搭讪套近乎。
有的说是要请客吃酒席。
有的拉关系说沾亲带故上一辈是熟人。
有的想当场拜师。
有的询问是否有老婆——若有的话介不介意多一个。或者几个。
流云展现出寥落寂寞的微笑,挥了挥手,慵懒淡然道:“今日天色已晚,我还有事要见木下大人,各位的邀约,日后再说吧。”
便迤迤然离去。
听了这理由,倒也没有人敢阻拦。
……
走了远离人群了,江口助左卫门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说:“现在他们该明白主公为何会受到木下大人重视信用了,以后谁还敢看不起我们佐佐木家!”
而速水清兵卫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说:“其实刚才主公轻易战胜那两人,并非是由于基本功的优劣,而是天生的力大无穷,身如闪电。那两位今天回去之后,如果反思不当,可能会迈向剑术的歧途……”
江口助左卫门对此感到不以为然:“哼,谁叫他们不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拦路呢?有什么后果,那也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速水清兵卫叹了一声:“毕竟都是辛辛苦苦练习了数十年剑术的同道中人,我能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他们先前虽然是带着挑衅之心找上来的,但现在明显确实是在为剑术的理念而困惑……唉,稍微有点不愿意看到同行者走弯路啊……”
流云停住脚步,转身说道:“对于上门挑衅之人,无需好言相劝。不过清兵卫你私底下交什么朋友,说什么话,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在意。”
速水清兵卫琢磨了一会儿,听懂了话中的意思,颇为感动地伏身施礼,诚恳说道:“多谢主公能体恤一个剑客的尊严!请允许属下暂离片刻。”
然后他转身向着宫田光次和尾藤知宣走去。
江口助左卫门见状若有所思,低着头想了半天,忽然开口说:“主公,作为一个武士,我也练了很多年的剑,却无法体会速水清兵卫所说的‘剑客的尊严’,这样子,我还算是个合格的武士吗?”
流云闻言有些诧异,但片刻就想好了应对的话语,回答说:“人各有志。速水清兵卫的武士之道,是在于施展才华,建功立业;而你江口助左卫门的武士之道,却是保卫家园,尽忠职守。这两者嘛……非要说的话,我倒觉得你的理念更值得称赞。”
听了这话,江口助左卫门眼睛一亮,瞬间高兴起来,连连点头:“主公您说得太好了!虽然同样是武士,但大家的武士之道,却完全不一样……对了,主公您的武士之道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流云难住了。
他只能呵呵一笑,故作高深,以“尽在不言中”的表情敷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