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流看着床头的那支试管,犹豫着要不要去撒尿时,病房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不待江流回应,门被打开。
走进来的人竟然是陈柔。
江流愣道:“你来干嘛?”
“没什么。”
陈柔走到床边的看护椅上自顾自地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将耳机塞进耳朵里,一边说:
“擅自行动,被局长禁足了。我要在这里看着你们。”
江流抽了抽嘴角,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陈柔。
她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时的气质与当时在月光暴雨中挥剑的飒爽姿态简直判若两人,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干净的齐耳短发,不但没有显得中性,反倒突出了脖颈、脸颊线条中柔和的少女感;眼神中总有几分没睡醒的感觉,看起来并不是话多的类型,认真地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却教人看起来不知为何有种文艺少女翻书的味道。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江流透过她耳机里发出的声音意识到她竟然是在玩某款爆火的日系角色养成抽卡游戏。
“那个……”似是为了缓解尴尬,江流主动问道:
“跟着我的那个女孩,去哪了?”
“对面的特级病房。”陈柔的回答冷冰冰的,却感觉出来不是有意而为之,她就是单纯的懒得认真讲话。
江流闻言,干笑两声:
“这算什么?怀疑我俩是病原体和别的病人隔离就算了,怎么连我俩也要隔离起来?”
“国家新出台的策略。”陈柔仍旧玩着手机,回答道:“男女病号不共处一室。”
“这是为什么?”江流愣道:“怕女病号被搞流氓?”
陈柔闻言,忽然关掉了手机屏幕,转过头来,怔怔地望着江流,后知后觉般地喃喃了一句:
“对了……”
“呃?”
“忘了跟你说了。”
“说什么?”
“你已经多少年没有回到炎黄了?”
陈柔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江流愣了一瞬,他仔细地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
“我记不太清楚……应该也有三四年了吧。”
“那就是正好没赶上。”陈柔说了一句让江流满脸懵逼的话。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陈柔瞥了江流一眼,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她呼了口气,说:
“丧尸疫病爆发是在三年半前。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病毒爆发状况如何,但是在炎黄,这种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你说什么?”江流吓了一跳,猛地在床上坐直了身子。
“炎黄的丧尸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不是……我听得明白,问题是为什么会这样?”江流在纽约时就已经弄清楚了病毒的传染方式是血液传播,这一点也是经过尤哈娜证实了的,为什么同样的病毒跑到了炎黄就进化出了空气传播的能力?
但陈柔却显得比江流更诧异:
“你们那边不是吗?”
她转过头去,斟酌了一番,又解释道:
“总而言之,我们这边的丧尸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但会被空气中的病毒感染的人群只有男性。”
“……这是什么情况?”
“那时候上面发来一大堆研究数据,好像是因为男性和女性的dna构造差异什么的,我也没看明白。总而言之,”陈柔说:
“因为男性比女性更容易感染病毒,死亡率也更高的关系,在丧尸病毒爆发的第二年,炎黄的男女比例已经下降到了2:8,现在稍微改善了点,大概是3:7左右……”
陈柔又打开手机,划过主页面,江流发现她的手机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抽卡养成游戏,痒痒鼠、废狗、航线、船娘、枪老婆、龙发誓……她随意点开了一个,继续说道:
“因为社会男性占比急剧减少的问题,社会的架构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一般都是女性在外面从事挣钱养家的工作,男性由于不方便接触外界空气的缘故,一般都会选择留在家里相妻教子……”
“所以,关于你刚刚提到的问题……”陈柔不温不火地说:
“……男女病号不共处一室,不是怕女病号被男病号搞流氓,而是怕男病号被女病号搞流氓。”
“根据上一次的人口统计数据,未来的50年嫁不出去的女性人口高达六成。”
江流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当中,又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内心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都是他娘的什么情况?当代女儿国?女权社会?女人在外面挣钱养家,男人在家相妻教子?女人要想办法提升自己娶男人,男人要待在家里绝对不能抛头露面?
在江流记忆中所有古旧的性别意识都被完完全全地颠覆翻转了。
怪不得龙后近卫局这种末世里至关重要的机关组织成员里大部分都是女人!
怪不得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一个男的都没有!
怪不得那个小护士会说出“其他男人都扭扭捏捏”之类的话!
江流的内心被震惊的情绪填满,久久说不出话来。陈柔忽然转过头来,犹豫了一下,问道:
“……对面病房的那个小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
江流忽然在床上躺平,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神态看起来非常安详。
“大概是生意伙伴的关系。”
“生意伙伴?”陈柔诧异地问。
江流随口虚着眼说:“我负责保护她的生命安全,她负责有事没事咬我一口。大概就是这样的关系。”
说罢,好一阵都得不到陈柔的回应,他好奇地转过头,才发现陈柔竟然在直直地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惊异的神情。
“你是个抖m?”
“不是!!!!”
初步对炎黄如今的情况有了了解之后,江流就一直有些精神恍惚。陈柔本也不是多话的类型,确认他无甚大碍之后,便过去萝拉那边了。
花了点时间重新理清了思绪,又询问了尤哈娜一番有关丧尸病毒变异可能性的问题,江流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自己要因为男人的身份被当做国宝供起来的残酷事实。
他要烦恼的事情不止如此。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应该怎么样和萝拉汇合。
如果他真的要在这个隔离病房一直待着,见不着萝拉的话,不出三日他就会因为没有萝拉的病毒中和而变成一头莫得理智的丧尸,这种阴沟里翻船的事情是江流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然而,按照陈柔的说法,接下来的这几日她应该都会留在病房里陪护两人,不是在江流的房间就是在萝拉的房间,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制造出能够和萝拉独处的机会。
当着陈柔的面让萝拉咬自己一口的话,不仅事情会变得难以解释,极其复杂,更有可能在陈柔眼底坐实了自己是个抖m的事实……
就在江流苦苦思索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时候,整个事态突然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暴走狂奔,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事后他回想起来这一系列的经历时,总有一种与整个地球的命运不谋而合的感觉:
用更糟糕的末日来解决末日,用更大的麻烦来解决麻烦。
具体一点地说,他出乎意料的在入院的第二天清晨就得到了出院许可。
这天清晨,江流在迷迷糊糊中从病床上醒来时,听见的是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
“里面是龙后近卫局要求看管的病人,你不能这样随便进去的……”
“这是我的证件,这是龙后局长陈错的许可,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是……”
“我可以进去了吗?”
江流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病房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无比惊艳的女人走了进来。
江流的嘴巴越张越大,瞳孔收缩。
身着红裙,青丝如瀑,巧笑嫣然。
这个女人,与妮娜制造的幻觉中的“鸢女”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