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81、心愿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慎言随着指引太监往里来。从里面正退出来一队宫娥,手里捧着各式物品,见到外臣,都侧头向另一边避过。慎言习惯性地侧身避到另一侧。

那太监挥令宫女们速退,转头冲慎言笑道,“大人快请吧,圣上早就吩咐下的,莫让圣上等。”

慎言抬头看了看太监略肥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既客气又带着些不可抗拒的威风,心内便猜到这位定是陛下新近重用了的大太监了。想到留在宫中惶惶不可终日的魏阉,慎言抿唇角。

两队人井然错身而过。眼前便是寝宫的外厅。地方不大,有一副精致的桌案,菱窗下还有一张贵妃榻,布置富丽堂皇。慎言垂目站在厅内。那太监径拐进内室通报去了。

“陛下,人到了……”有声音隐隐传出来。

“……”里面的人应了什么,却听不真。

慎言按捺住向里面张一眼的冲动,撩衣摆在原地跪下。

片刻,那太监带着剩下的几个侍从,一齐退出来下去了。

室内瞬间寂静,慎言略沉了沉气息,就很有感应地一俯到地。

一角衣带飘然,已经行至眼前。

“慎言……”清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只这一声,便让深叩下的慎言全身绷紧。这声音已经深深烙印在脑子里,京都分别后,无时无刻在心底响起。历经劫难,如今又能听到刘诩唤他,慎言心内抑制不住地翻腾。

“可算到了。”刘诩的声音在头顶再度响起,夹着些喜悦和叹息。

慎言再坚持不下,仰起头。那张清丽面庞又映在他眼前。多日不见刘诩比在京城时,气质更加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掩不住的帝王风采。只是神色过于疲惫,本就娇小的身子笼在深色常服里更显削瘦。

慎言出了神。刘诩见人僵着,索性伸手拉起了他。人起了身,更发觉,玄色武将常服更衬着瘦削。脸色苍白,大病未愈的样子,这风吹吹仿佛就会倒的,就是她的铁卫?刘诩上下打量着,眉皱紧。

慎言有一刻怔忡。自己一只手腕就在人家手里,柔和温暖的触感,就从脉门直窜到心尖上,心潮翻腾不息。慎言使力抿唇,几用尽力气,才抑住奔流全身的情绪。

刘诩等了下,没再听到慎言声音,却看慎言额角竟渗出了薄汗。“咱们慎言大人一路行来,话竟这么少。”刘诩忍不住出言揶揄。按理说做下那样的大事,应早报备,这小子不会还要等着皇帝先开口来查问吧。

慎言立时回神。急急抬头,却也只得张了张口,理不出一句话来。辗转间,觉得胸口有千万句堵在一起。

不敢再看刘诩似笑非嗔的眼神,慎言条件反射地选择再撩衣摆。刚有动作,就觉刘诩若有若无地挑眉瞟了自己一眼。

无声的警告。

慎言立时再跪不下去。

两人又默了一阵。

慎言深吸了口气,终往前蹭了半步,“……陛下,属下……”四个字,深吸了两口气。

刘诩忍笑地盯着不安地凑过来的铁卫,自己也不觉得就自然地侧过了耳朵。

“属下……”尾音完全听不清。

“嗯?……”刘诩再探身。

“属下……再不敢了。”慎言涨红了脸。仿佛用尽全力,可末了这几个字,声调仍低了不知几度,隐隐约约的。

“咦?”终于听清了的刘诩完全惊诧。

不及请罪,未曾请罚,进门憋到现在,就直接讨饶了?这在与慎言相处以来,可是从未得见的情形。慎言自投诚以来,每每处事沉稳有余,说话办事,都严守主从之礼,从不夹私。有时她自己也恍惚,当初在四合院时的那个时而凌厉,时而狡黠,还会用艳色|诱主的那个一肚子心眼层出不穷的慎言仿佛已经从他身上离了魂般。刘诩万分新鲜地看着自己的铁卫。人已经蔫蔫地垂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里。

这样的话一出口,慎言就悔极。这话怎么竟像是尚天雨的语气,难道是在京中与那个家伙相处过久了,一个恍神,就有样学样了?慎言生怕刘诩会错意思,却是话已出口再收不回来。他再不敢看刘诩神情,衣摆也没撩,就咚地直跪了下去。

“哎……”刘诩伸出手去捞人,到底慢了一步,慎言重重跪下,咚地一声重响,听着就觉得疼。

看着地上的慎言因为猛然牵动身下的伤,疼得脸色全白,歪歪斜斜几乎扑倒。刘诩登时感觉耐心被磨灭怠尽。方才还说不敢,这会儿就又违了命令。这小子何时养成的这样脾性?火再压不住,啪地一甩袍袖,身边案上一叠公文急被扫到,哗啦啦洒落慎言一身。

“胡闹,恁大胆?”刘诩沉声低喝。

候在外间的太监侍卫听到偌大响动,吓得不轻。大太监连升被众人推到前沿,他也不敢进去,只从门缝抖抖往里里张了张。惊见这场面,似乎是陛下亲自动手打了人。跟在新皇身边这些日子,这情形可是从未见出现过。连升忙挥手示意,大家都是老油子了,都会意,蹑手蹑脚地齐齐退后半丈距离。

慎言倒吸着冷气,身上剧烈地撕扯痛也觉不出来了,只觉万般懊恼,不自觉地使力按着膝下的地毯。

刘诩倒是发泄了怒气,忽瞧见慎言下意识抓地毯的那手指节都发白了,确是真情外溢,不觉又软了心。

一只素手又伸到眼前。慎言抬起目光,顺着手指向上看见刘诩写满责备的脸。

“属下行事决绝,只盯住眼前得失,枉顾陛下长远计议。此错其一。”慎言眼中闪着晶莹,一字一句,“属下不惜自陷险境,皆缘于将胜负倚赖侥幸,不确定的结局确实无法掌握。此错其二。”

低沉痛心的自省,在寂静的室内缓缓响起。刘诩伸出的手指悬在空气里,有些颤。

“属下伤病缠身,行动完全暴露,又挂连着曲衡,若让有人心利用,刚建立起来的隐营危矣。此错其三。属下无法顾全手下的人,几乎让户家的线跟断,误了大事。此错其四。……”

“住了。”刘诩再听不下去。

慎言深垂的头,被刘诩用指挑起,柔和的面庞,有一条清泪痕迹。刘诩垂目看着他,长久叹息,“慎言你样样都想得明白,朕要的是落力办事的能臣,不是死士。为何事到临头,你却这样决断?”

“属下……”慎言语塞,唇角一下子咬破。无言应对,唯有缓缓深叩在地。心中有个声音在拼命压抑,深种在心里的仰慕之情,只盼永埋心底,“……属下知错。”慎言声音都哑了。

刘诩看着慎言微抖的肩,也不忍再责,伸手将人捞起,“得了,有话起来说吧。”

“再不准这样了。”刘诩按了按慎言发烫的手指,还有些不放心。

“……是。”慎言迟疑了一下,郑重点头,“属下遵旨。”

刘诩急忙拉住艰难屈膝要谢恩的人,“行了,知错就得要改,光跪能解决问题了?”

“……是。”慎言吸着冷气,站直。又哑声。

“……”。看着这个曾经丰姿绰约,被多少人肖想着日夜辗转反侧却得不到手的人,落得这般憔悴,并不是好的感受。不过就为着保着自己坐稳这个皇座罢了。想着从开始到往后,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不知还要多少,刘诩不觉意味阑珊,“朕不是好好的?想来生受不得这样的膜拜。等朕变成了祖庙里的牌位,你们再赶着来跪吧。”

“陛下……”惊觉刘诩从未有过的消沉,慎言惊住,惊愕抬头,“您……”

刘诩苦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一时情绪低沉,无妨。扭头却见自己的铁卫大滴泪竟一下子铺了满脸。

“怎么了?”刘诩看着有抽泣趋势的铁卫,惊诧。

慎言微张着唇,泪簌簌地无声滑落,脸上襟前都湿了一大片。

“怎么了,哭成这样?”刘诩有些无措。

慎言胡乱摇头,急切间竟反握住刘诩,急切道,“不,陛下不要……”

人有颓倒的趋势。刘诩忙伸手去捞慎言,入手火一样灼烫。刘诩又探手试了试慎言额角,这才惊觉,果然烫得可以。

“烧起来了?”伤重如此?刘诩忙蹲身圈住他瘦削的肩,揽在怀里。

温暖的怀抱中,慎言再难自持,他抖抖地抬起婆娑泪眼,用目光描摩刘诩的一颦一笑,“陛下,求您别说这样的话,……”就是想也不成。想着刘诩描述的祖庙场景,慎言一颗心都碎片。

刘诩恍然明白,疼惜地把怀里颤抖的人拢了拢,“好,以后都不讲这样的话。”一句话,就把坚强的暗卫吓得哭了,她得如此赤诚的慎言,何之有幸。

慎言被笼在这一片温柔里,目光亮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刘诩柔和的笑容,缓缓地也扬起唇角。一个念头在这片温暖里,飞快地滋生,慎言抬手也笼住刘诩手臂,柔和的声音里带着急切的渴望,“陛下,若是计议百年身后事,能否准属下一个心愿?”

刘诩调回目光,看着慎言充满恳求的眸子,“当然,慎言但说。”

“属下想……呃……”慎言突然有一些紧张,挺了挺身子,又被身下突然的剧痛困扰,无力跌回刘诩怀中。

刘诩突然目光一紧。她的眼睛被慎言身上玄色长襟掩盖下那条有着斑斑痕迹的裤子吸引,仔细辩认了下,继而震惊。这分明是血渍。

“来人,快传御医。”刘诩惊喝。外间有御医和一帮太监和侍卫们一齐涌进来。一群人都尽量低头,忽略当今圣上蹲在地上,将自己的属下合身搂在怀里的画面。

“无妨……”慎言话未尽,顿时急切。可虚弱的制止显然没有效果,大伙已经上前轻手轻脚地把人从刘诩怀里移出来,抬上软榻。

仰躺已经不能,御医很有经验地指挥众人把慎言翻了个个,俯爬在榻上。

慎言急切地撑起上半身,刘诩坐过榻前,用手按他背示意爬好,嗔怪,“伤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磨蹭?……诊治完了再说吧……”

慎言无奈被按回榻上。大太监连升又凑过来劝谏,“陛下,您万金之躯,别让血污冲撞了……”

刘诩只没听见,盯着御医撩开慎言下襟长衣摆并开始解慎言裤带,刘诩忙摆手,“人都退出去。连升留侍。”

“是。”连升怎会不知陛下心思,忙命众人快撤离。这边御医手脚利索,已经褪下慎言的裤子。

慎言回手挡住御医的手,恳求地看着刘诩。

“得了,朕哪有那么娇弱。你顾着自己吧。”刘诩不为所动,拔开他的手,示意御医诊治。

御医手指搭在慎言两片浑圆的双丘,轻轻掰开,露出那处已经渍血累累的地方。

刘诩眼晴猛地一眯。连升后在刘诩身侧,也小心地往那处张了一下,也暗暗吐了舌头。心道男苑那拔人真真是整治人的高手。瞧着外面已经伤成这样,其实甬道内里的伤,必更惨烈,才会一动就撕裂,反复流血,不好痊愈的。

慎言早就咬紧了牙关,剧痛之下一声未吭,冷汗铺满全身。

御医也是内行,先可着能见处处理干净。复从箱中拿出一个玉石的套管,把药膏导了进去。

“连升,朕记得行宫里备着太后旧日用的东西?”刘诩盯着御医手中那个冰冷之物,突然出声。

“是。”连升听出刘诩的意思,心里有些惊。他本就是行宫里的人,地头上不陌生。赶紧奔出去,不多时,拿回一个锦盒。

御医也是常驻行宫的,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接过来,了然打开。

慎言却也未回头。他默默地抱紧了手下的抱枕,把脸缓缓埋进两臂里,瘦削的肩几不可察地微微缩紧。

精致的暖玉雕成的玉势,只有一指粗细,中空。若插|进体内,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反应。它的用途在于里面可放置□□物。

身下有略略被撑开的感觉,继而有些异物侵入的感觉,不难受,却让慎言的心一直沉进谷底。慎言闭着眼睛,体味着丝丝缕缕地,被药膏填入的全过程,直到那玉势又轻轻抽出去,留下一道清凉在甬道里细密的伤口上。末了,慎言轻轻叹出口气。

熟悉的玉势,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宫室……唤醒的是过往,是那些颠鸾倒凤的日子,是印在生命里的肮脏和不堪,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的那些事实——自己曾是她母亲的,男|宠!

上好药,御医退下去煎药,连升也无声退出去,刘诩伸手挑过慎言深埋的脸庞,一头冷汗,面颊泪痕还在,只是方才眼中的光彩已经隐进幽深的眸子里。

刘诩疼惜,“这么痛也不哭了?方才朕一说那话,就把你吓得哭成那样?”见慎言出神不语,刘诩盯着他略失神的眼睛,笑道,“伤痛得紧?”

“好些了。”慎言哑着声音。

刘诩怕他疼得紧,引着他说话,“噢,方才要跟朕说什么来着?”

慎言回过神,颤了颤睫毛,落寞地埋头回双臂里,“不是要紧的……公事。”

刘诩怔了怔,“公事,以后日子还长,怕你还说不够?”

慎言咬紧了唇,不再说话。

刘诩了然笑笑,慎言一路劳顿,又累又伤,想是没了精神,伸手拍拍他的背,“你也累了。先歇下吧。天亮再说。”

慎言他撑起上半身,看着刘诩起身走进内室。

刘诩站下回头,当他还有话,轻声嘱咐道,“就在此歇下吧,有话天明再说。”她又走两步,回头笑道,“过会御医服侍吃药,不可怕苦胡弄着不喝。”

“是。”

眼看着刘诩松下肩,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进内室,慎言久久未动。直到药香飘到唇边,他才恍然回神。苦涩的药,还很烫,一口口咽下,慎言痛到心里麻木。

————————————————————————————

清晨。

刘诩只睡满了三个时辰,心里惦记外间的慎言,自己披衣下了床。

轻步走出来,却见软榻上已经没人了。刘诩一怔,下意识转头去找,才看见慎言正倚着窗出神。

晨光从菱窗轻轻泄进来,慎言修长玄色身影就凝在这一片轻灵透亮里,美不胜收又透着落寞孤寂,如此矛盾的美丽,让刘诩收不回目光。

“陛下。”慎言立时有了感应,转身撩衣跪下,身形利索,不似昨天那么艰难了。

“御医还是济事的。”刘诩走过来亲自拉他起身,很高兴他伤痛减轻,又不免皱眉嘱咐,“别抻着了,看撕了伤口。”

“属下知错。”慎言低声。

“哪是责你。”刘诩好笑慎言的拘谨,“昨夜睡得可好?”

慎言摇头,“陛下的话,属下思量一夜……”

“一夜未睡?”

见刘诩眉毛挑起,慎言苦笑,“属下知错。”

“你呀……”刘诩彻底没脾气。

“属下想了一夜……自小离家,在铁卫营七年出营又……,行动处事,从来便是这样……陛下说的决绝,属下之前从未觉得如何。”慎言有些哽住,强自坚持道,“跟随陛下后,情形竟全不似从前,这次入男苑的事,本想着做便做了,有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一旦行动,心内却涌出万般不安……”

刘诩未料慎言会说这些,停下认真地听着,脸上有些动容。

慎言闭目,脑子里映出在男苑刑架上辗转忍痛的画面,那种彻骨的痛抵不过在心内极剧膨胀起来的不安。这不安,不仅仅是来自于对计划是否能成功的不确定,更是因为自己已经强烈地意识到,陛下定不准,也不愿看他私自的决绝牺牲。想到刘诩不赞同的眼神,自己底气全无。

“属下确实还缺乏做您臂膀的觉悟。”当初弃平氏投了刘诩,是自己主动抉择,可是自己远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来适应来自主上的疼惜和回护。

刘诩认真地看着慎言神色,长长吁出口气,“这可是真想明白了。朕不要一个死士,朕也不缺死士,你的才干和能力,才是朕在朝内最大的助力,无须妄自菲薄,更不该轻贱自己。明白了这个,才不枉朕对你青眼相待。”

慎言亦动容,郑重点头,“属下定不负陛下厚望。”

刘诩拍拍他手臂欣然。带着人回到软榻边,示意躺下。慎言没坚持,仍俯爬下来。两人话说开了,心里都轻松,相视释然而笑。

“昨天你要谈什么公事?”刘诩趁着人去传御医的当问。

慎言怔了怔,迟疑道,“也就是……隐营这些日子的安排……”

“喔,你处理吧,朕不过问。”刘诩听是这事,摆手示意不必报备了,“那朕就先说点公事吧。”

慎言当面说了谎,有些慌,掩饰着笑笑,“是。”

刘诩掸了掸袍袖,“说说朝局吧。现如今里的六司,尚书、侍郎都是老师的人,朕是一个也使不动。”

慎言皱眉点头。

“如今你荐上来的那些人,朕派蓝卿都悄悄接了来。这些日子忙着择出贤能,最出色的几个,便都赐了候补中郎令,其余的朕斟酌着,给细细地安排了差事。还有几个人的用处,朕还没太想明白,要再琢磨琢磨。”

能在这么短时间,便可择能而用,安排妥当,慎言颇信服地点头。

“这次事若成了,六卿就从这里出了。”刘诩笑看自己的凝眉沉思着的铁卫,“将来朝堂里六卿都是你所荐,六司里大小官员,莫不以做你的门生为荣。”

这话挺重,慎言错愕一瞬,挺起上身,“陛下……”

刘诩笑着摆手,“朕不行那诛心之罚,你不用怕。”

慎言脸红。

刘诩敛了笑,郑重地看着慎言,“慎言,朕初登大宝,又与老师背道而驰,注定人员紧张捉襟见肘。朕是天子,赶着来效忠的倒是不少,可朕缺的是真正的才俊,是与朕一心的能臣。”

慎言抬目看到刘诩闪着光彩的眸子,心里有预感升腾。不禁收紧手指,几乎听到自己渐紧的心跳声。

“到时你可愿出仕,帮朕处理朝政?”刘诩殷殷地看着他。

慎言整个人剧震了下,继而垂头。

刘诩细致看他神情,“听闻你心心念念的是在朕功成之后,能卸职回乡,再不理这些俗务。不若再帮朕些时日吧。等有了能接过大齐的皇嗣,朕和卿一同放手,各归山林。可好?”

“梁党一倒,满朝皆是你的门生,权倾朝野倒谈不上,定不会有人再敢翻你的旧帐,朕也不许史官乱写。你有避世情绪,无非虑着那些过往,如今这样,也算是重新来过。可好?”

声声殷殷,让慎言一颗心抽紧又抽紧。

“可还有别的顾虑?说与朕听。卿早交付性命与忠诚与朕,朕必不辜负。”刘诩语气分外郑重。

“不是陛下想的那样。”慎言忙撩起眼帘,急切道。

刘诩默了。只拿眼睛看向慎言眼底。

良久,慎言微动。

“唯虑不能担此重任,不能给主上分忧。”慎言自榻上缓缓跪起来,拜下,一字一句,“臣愿呕心沥血,以报皇恩。”

刘诩松下口气。郑重起身,一手托起他手腕,欣然从广袖里拿出一枚私印,放进他手心里。

莹润通透的私印上,刻着“谨事宣德”四个篆字。于朝中处理政务时,便是相当于“如朕亲临”了,可司首辅大臣。

慎言望着手中印信,久久沉默。末了,缓缓握在掌心里。

“属下叩谢圣上。”

“称臣吧。”

“是。臣,叩谢圣恩。”慎言顺从改口,却听到心片片撕碎的声音。

两人手臂相挽便都寂静。只有行宫风指竹林声,悉悉索索,萧萧瑟瑟。

这君臣两人,一个是背离都城四面楚歌,一个是曾以艳色名动京城,这样的搭配看似不羁,细想又是那么切合。身份虽有差别,但过往同样不堪,也只有这样才能心意相通。决绝、狠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的事,从不曾少做,因此互相明白,自然便包容。只是现如今,因为各自心中都有了比命还重的挂牵,因此不许再轻言死生。

慎言恋恋地看进刘诩幽深的眸子,出了这寝宫,从今而后,自己便不再能如此放肆地盯着她看。是臣,便要本份,从今而后,自己的使命便是要帮她守住朝堂。他将面临的敌人来自他还不太熟悉的四面八方,他必须马上做好心理建设,立刻投入这更残酷的战场。这一役,自己投进去的,是一辈子。战场上,自己一步也不能退缩。因为身后是他心中的挚爱,是他的主上,他的君王。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玄尘道途绝对一番信息全知者反叛的大魔王盖世双谐五胡之血时代奸夫是皇帝终末忍界你老婆掉了我只有两千五百岁
相邻小说
神话情话之人鱼奇缘倾国太后狂后倾国倾国女相红颜泪倾国倾国美人谋妖女倾国帝太后中国太后太后的现代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