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人。”穆凌衣带着穆红裳,恭恭敬敬地朝蒋文斌行了个礼。
“五公子和大小姐怎地出来了?”蒋文斌温和地问道,完全不是刚刚与谢常静争执时那副左犟别扭的模样。
“抱歉打扰了。”头上绑着白布条的兄妹俩,脸色都有些憔悴,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又朝蒋文斌恭敬地低头致意。
“蒋大人,我们不是有意旁听。”穆凌衣说道:“我带着妹妹出来,原本是想找谢大人说句话。昨日谢四小姐托谢相大人给妹妹带了书信,可眼下妹妹也空回信,刚好今日谢大人来了,妹妹想请托谢大人帮忙给谢四小姐带两句话,因此我们才跟出来的。”
“糟糕。”蒋文斌立刻转头看了看谢常静离去的方向:“已经走远了……穆大小姐,常静晚些会去我家里,若是不太要紧的话,您也可以告诉我,我晚些请常静代为转达。”
“并没有什么太紧要的。”穆红裳摇摇头:“谢姐姐不能来祭奠我二叔,因此特意写了信来道歉。她很担心我,我只是想让她放心。若是不麻烦的话,大人您晚些替我向谢大人说一声,带句话给谢姐姐,就说我很好,家里人也还好,叫她不要担心。”
“好!”蒋文斌认真地点点头:“穆大小姐放心,话一定给您带到。”
“蒋大人,”穆红裳和穆凌衣两人,突然又恭恭敬敬地向蒋文斌行了个礼:“我和哥哥想要谢谢您。”
蒋文斌一边忙着去扶他们,一边摇头说道:“一句话的事,怎当得五公子和大小姐如此大礼。”
“大人,我们不是为了刚刚那一句话的人情。”穆红裳抬起头,明亮眸子直直望着蒋文斌,神情十分郑重,她伸手指了指蒋文斌腰间的白布腰带,开口说道:“而是为了这个。大人,谢谢您如此赤诚地对待我二叔。”
“大人,”穆凌衣也十分郑重地朝蒋文斌拱手:“谢谢您刚刚对我二伯父的那些评价,谢谢您不惧非议,执意在我二伯父灵前行敬师礼。”
穆家兄妹如此郑重地道谢,倒让蒋文斌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原本灰黄的脸上泛起一点点红,有些腼腆的样子:“这……我……这其实都是应该的。忠敏公生前在许多事上,都曾经指点过我,与我有半师之谊,可惜我再没机会向他当面道谢。因此今日我在灵前行敬师礼,只是尽本分而已。而且什么非议不非议的……你们……”
说到这里,蒋文斌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向穆家兄妹摆摆手:“你们不要误会刚刚常静那些话。他没有对忠敏公的不敬之意,只是太爱操心,所以才那样说。他真的没有恶意。”
“大人放心,我们不会误会的。”穆凌衣答道:“我们知道谢大人是为您着想,他说的那些……其实有道理。”
“胡说。有什么道理,他就是瞎操心。”蒋文斌赶忙说道:“你们别信他的,我来吊唁忠敏公,行什么礼,戴不戴孝,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一个五品官而已,除了常静以外,哪有人注意到我。”
穆凌衣和穆红裳知道,蒋文斌是故意在他们面前,将这件事说得轻描淡写。他们并没有戳穿蒋文斌,只是又沉默地向他行了礼,无声地表达感激。
蒋文斌叹了口气,朝这憔悴的姐弟俩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你们快回去吧,今日人多,我过两日再来看望穆老夫人。”
说完之后,蒋文斌也不等穆家兄妹回答,匆匆转身,沿着谢常静离开的甬道走了。
穆家兄妹俩一直等到蒋文斌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之后,才转身回灵堂,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
“孙先生似乎与那位蒋大人也很熟悉呢。”穆红裳低声说道。
“是。”穆凌衣点点头:“大伯去北境之后,蒋大人也来过咱们家几次,都是孙先生接待的。有一次祖母还特意留他在咱们家用晚饭,是四哥去作陪的。”
“嗯。”穆红裳点点头:“祖母很看重这位蒋大人呢。”
“大伯也很看重他,”穆凌衣低声说道:“还有三伯父。三伯父离家赴任之前曾经嘱咐过我,若是朝中有事,又来不及送信去北境,可以先找这位蒋大人商议。这话你也一定要记清楚呀。”
“五哥这话是什么意思。”穆红裳猛地转过身,清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直直望进穆凌衣的眼底。
“我想过年之前就出发去北境。”穆凌衣轻声说道。
“不成的。”穆红裳一把扯住了穆凌衣的衣袖:“你是武将,去了北境就要入军营的,和四哥不一样!你必须要满十八岁才能走!”
穆凌衣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扯开了妹妹的手:“红裳,你清楚,这几年北境形势和咱们小时候可不同了,光靠着伯父们和我爹很难支撑得住。眼下二伯父去世了,北境更没人了。若是我不去,大哥、二哥、三哥要怎么回来?”
“那也不成。”穆红裳急得脸都白了:“不到十八岁不许上战场!这是祖宗订下的规矩。四哥入将军府做幕僚,早些走也就罢了,可你不一样啊!”
“但我想让大哥回家过年。”穆凌衣叹了口气:“你看二伯母,眼下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二伯父去世,大哥和四哥又都在北境边关,眼下也只有大嫂能安慰她。所以我希望能将大哥换回来,大哥回来了,兴许二伯母能好些呢。”
“但是……但是……”穆红裳急得都快跳脚了:“不满十八岁,你比大哥他们少练了一年的功夫,四哥,你明明知道祖宗为什么严令穆家子弟必须满十八岁才能上战场,差着一年的功夫,在家里看来不算什么,但是上了战场,很可能就是要命的事。”
穆凌衣没说话,但神情却出乎意料地固执。穆红裳瞪着他的眼睛,小脸一冷,比穆凌衣更固执的模样:“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