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太过天真了。
即便是她认为的最疼爱她的父亲,也会毫无条件地永远站在母亲那一边,即便明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即便明知道她才是家中由始至终都最为弱势的那一个人,在这种时刻,她依旧不可能得到他的全心庇护。
“奇鸢,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凤见她泪流满面,赶紧跟着跑起来追上她,“是不是大河他们开你玩笑?不要理会他们,有时候男人就是会胡说八道,当他们放屁就好了。”
奇鸢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依旧跑得飞快,没多久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凤情急之下也跟在了身后。
怕他弄出什么事来,原本想要原路返回的梦梦只好也跟了进去,就怕这家伙一个不好就成了奇家的上门女婿。
“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要是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回去。无名号上还没有我不能招惹的人。”
奇鸢猛地抬眼看向他,“真的?”
凤点头如捣蒜,“对,你只要告诉我名字就好,剩下的事情我帮你处理。”
“你不骗我?”
“我不骗你。”
梦梦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笨,果然听见了奇鸢预想中的回答。
“我爸妈。他们合起来欺负我了,你帮我去揍他们。现在就去。”
凤傻眼。
“叔叔阿姨欺负你?”
奇鸢瞪他,“你不信?!”
“不是,不是,只是,他们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让你误以为他们欺负你了?”
凤的赔笑却让奇鸢“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吓得他整个人都僵了。
她哭个不停,凤手足无措,着急地在一旁赔不是。
“是我不好,是我不会说话,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要不揍我一顿出出气?我这人嘴笨,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也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你可以直接骂我,打我。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眼睛都肿了,嗓子也哑了。再哭下去,要是伤了喉咙怎么办?我听说过有人因为太过悲痛哭得太厉害,最后眼睛都给哭瞎了,有人还哭伤了脑子,最后怎么恢复都恢复不过来。”
梦梦翻了一个白眼。果然是个傻小子,连哄人都不会,这种话一说出来,不是故意给人心上添堵吗?
奇鸢哭得更厉害了,还不忘扭过身去,背对着他,明显是被他惹恼了的样子。
“我知道我不怎么会说话,但我是认真的。其实父母子女之间哪里会有隔夜仇呢?也许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好了。
本来人脑也是这样运作的,睡眠质量高的话,在熟睡的过程中,我们的脑神经就会重新编织,重聚能量,就是因为这种像是充电的功能,所以人体才可以在第二日容光焕发。我想你现在之所以这么痛苦,搞不好就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心情烦闷,听谁说话都会觉得刺耳的。
我以前也试过这样,虽然很少,但是的确心情特别差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骂人,找人打架,反正看谁谁就不顺眼,随随便便的三言两语都会让我脑壳充血,巴不得和人拼命。”
梦梦闻言只想叹气。这种木头疙瘩,谁嫁谁倒霉,再温柔的脾气都能给整出一个火山爆发的妹子来。
“越亲近的人的话越不能够忍受,要是真的带出一些明显嘲讽苛责的语气,我就会控制不住要发火。
不过通常我都打不过他们。凤家的男男女女都不好招惹,我辈分小,实力也很普通,基本上一发火就会被其他长辈给揍一顿,或者小的那些家伙们群殴回来。你不知道,他们都是狠人,下手从来不会轻的,虽然不会弄死我,但是真的会让我痛得巴不得立刻死过去,想想真的是憋屈得很。”
其实凤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房间里一直想着她的哭声实在是显得她太可怜了,他不喜欢她哭得这么惨的样子,好像伤心到了极点无处发泄,全部的痛苦都积攒到了现在才歇斯底里的爆发开来,让他有种心疼到心脏都仿佛被碾碎的感觉。
这种体验非常的陌生,所以此时此刻他非常的慌张。
“要不,你告诉我,叔叔阿姨他们到底对你说什么了,我帮你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要是你也觉得真的有问题呢?”
奇鸢总算是沙哑着嗓音回了一句。
“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让你揍他们你也揍?”
同样的问题再次抛了过来。
凤很想要回答说奇山夫妇肯定都是为了她好,怎么可能真的是欺负自己的女儿?他一个外人也不适合插手他们家的家事,尤其是他连她的恋人都不是,以什么名义去帮她出头?
梦梦恨铁不成钢,腹诽道,“蠢货,赶紧回答好。”
凤下意识地照做,说了一声好,后知后觉发现说话的人是谁,赶紧左看右看,还差点问出了口。
梦梦言简意赅,“不用废话,赶紧照做。抱她!”
凤迟疑,不明白凤家的守护兽为什么要叫他贸然做这种事情。
没等他想明白,奇鸢已经停止了哭泣,上前一步,几乎就要碰到他了,“你要怎么揍他们?准备砍掉他们的四肢?还是砍掉他们的脑袋?”
凤眨了眨眼,“砍砍掉脑袋?”
奇鸢眨巴着那双肿如核桃的泪眼,“怎么,你不敢?”
“你还没有和我说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就这么不开心?”
不开心到要杀了自己的父母?就算是气疯了,也不可能会产生这种念头吧?
“蠢货,我让你抱她,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抱!”
梦梦的话让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因为动作太过突然,力道也没有掌握好,奇鸢的鼻子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肋骨,瞬间就冒出了鲜血来。
“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流鼻血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我……”
凤将她稍微推开了一点,立刻用手去抹她的鼻血。
奇鸢下意识扭过脸去,“你什么意思?不想帮忙就不帮忙,揍我干什么?”
“没有没有,我从来不打女人,我只是,只是……”
可是只是什么他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好理由来,舌头就此打结。
奇鸢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确认没有断裂,这才没好气地上前去,直接揪着他的衣领给自己擦起鼻血来。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你痛不痛?”
他再次伸手去碰她的鼻子,这一次奇鸢没有躲过去,被碰了个正着,他顺着鼻梁上下摸了一遍。
“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奇鸢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有没有事。”凤不好意思,后知后觉自己真的摸到了她的鼻梁,“还好没有骨折,要不然这里的医疗设备根本就不能很好地治疗骨伤。”
“那你抱我干什么?”
“我,我,我……”凤涨红了脸,呆愣在原地,根本就不敢看她。
“蠢货,还不赶紧表白?趁热打铁,赶紧的!”
梦梦再次出言指导,可惜凤根本就不敢再次照做,而且此刻他也压根就没有听到它的话,耳朵里隆隆作响。
“你你你什么?哑巴了?明明刚才说话还很利索的,说什么父母子女之间没有隔夜仇,哼,就你和父母关系好。”
“我没有,我没有。我出世没多久父母就死在战场上了,我对他们一点记忆都没有。我就是,就是凤家向来很和气,父母子女关系都很好,所以我以为都这样的。啊,我没有说你和父母的关系就不好。我就是,就是……”
他越说越结巴。
“你这样子怎么可能有机会追到她?连句话都说不清楚,蠢货!”梦梦恨铁不成钢,“就你这种还算是凤家人?连个普通男人都不如。”
奇鸢却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嘶哑的声音非常刺耳。
“我和你开玩笑的,不要紧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对谁都很友好,就像大河哥一样,是非常热情的人。要是我哥哥他们也像你一样就好了。真是,都怪你,让我想起了他们来。小时候打架我总是输,从来就没有赢过。”
“我,我我可以帮你揍你哥哥,真的,你的父母我就不能做了,毕竟是长辈。”
凤勇敢地看向了她,奇鸢肿着一双眼睛,此刻正笑眯眯的,似乎心情不错。
“你揍得过他们?”
“当然。我的实力还是不错的,在这里,除了萧老大,和其他人相比我完全可以不落下风,很多人我都可以赢。”
奇鸢“哦”了一声,“那你也打得过凤老大?”
凤猛摇头,“我当然不能打小……少爷。他是我老大,我怎么敢打他。”
“我只是问你打不得打过,又没有说你能不能敢不敢打他,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喂,我真的没事了,你放轻松点。”
因为这些日子,奇鸢和他们几个也玩得熟了,此刻便重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凤大哥笑一个,不要怕。我现在心情好多了,谢谢你安慰我。我知道,你就像大河哥哥他们一样,都真心地把我当妹妹,所以才会这么不厌其烦地开导我。我只是和爸爸妈妈闹了一点小矛盾,头脑发热想不开才会这样。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我,我知道你只是一时之间糊涂了。”
“你再这样说下去,就不单纯是糊涂了,是不可救药!
她把你当成普通的哥哥了,还不赶紧否认掉,说你不想要当她哥哥!要不然以后你就只能够注定当她的异性哥哥了。你看她这种天真烂漫的个性,本来就是个男人婆,脑神经不是一般的粗壮,想要她直到你喜欢她,你再热情都不为过。你还一直这样磨磨蹭蹭的,要等到什么时候?天荒地老吗?蠢货。
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现在这么好的时候,虽然她没有完全对你敞开心扉,但是正是她心门打开的好时候,你怎么就不干脆一点,直接闯进去?!”
梦梦现在都想要上手揍人了,可惜凤不肯照做。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这人比较蠢,所以才会这样做。对不起。我哭的事情能不能不要跟其他人说?真的,很丢脸。”
奇鸢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烧。
凤居然傻兮兮地笑了,“我没有,没有,是我对不起你。当然,当然不会再跟其他人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谢谢。”
奇鸢觉得他有些奇怪,“你笑什么?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现在一定很丑,我就知道哭久了会不好看,我以前哭完,每次都会被二哥笑话是丑八怪,就连妈妈也嫌弃我哭起来眼睛小的连一条缝都没有了。”
“你很漂亮,就算哭也漂亮,比所有女人都漂亮。真的,我不骗你。我不怎么会说谎,我一说谎别人就知道,所以我从来就不敢真的说谎,因为太……”
奇鸢奇怪地看着他,凤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脸再次红成了猴屁股。
“我,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没有调戏你的意思,真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凤大哥,你真有意思,还能这样搞笑啊?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种本事。之前一直都是大河哥哥比较好笑,现在看起来,你也很不错。”奇鸢蓦地大笑。
凤惊呆了。
梦梦简直要戳瞎自己的双眼。
“蠢货,这种时候就应该亲过去,赶紧的,别废话!要是再不行动,我就算有心做媒,你们两个要是这样,真的完全是浪费我的精力啊。”
凤的脸更红了,不过这一次他还是勇敢地上前了,先是将人带到了他怀里,接着闭上眼睛,以视死如归的表情亲下去。
关九知道丁春花还是挺维护自个便宜父亲的,所以也不怕她心疼,什么管用就说什么。
但是这一次,丁春花却像是充耳不闻,继续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嚎不休,仿佛遇上了悲痛欲绝的事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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