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连榕现在万分庆幸,自己喂的那群锦鲤没有把她当作食物啃食殆尽,她裹着被子打着喷嚏喝着姜汤安慰着踏歌。
“踏歌呀,你就不要自责了,又不是你推的我,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过两天就活蹦乱跳了,你别担心。”
“知道是谁推的你吗?”云踏歌替穆连榕掖掖被角,关切地问道。她一直在为自己没有在连榕身边保护好她而自责,这才让人有机可趁,这种自责的情绪连带着对古沧笙也没了好脸色。
“那时我正要站起身来,那人是从后面推的我,我没看到是谁。”穆连榕摇头,随即又说道:“不过当时我见远处有些女眷过来,她们应该看到了,你去问问,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云踏歌应承,照顾穆连榕睡下,随后叫上在门口罚站的古沧笙,一同去调查此事。
自己生于寒潭之中,九死一生存活下来,可能是出生时便落下的病根,她有些畏寒,体内总是郁结着一股寒气,每每入冬,总觉得自己七经八脉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雪水。
穆连榕也曾异想天开过,是不是这股寒气将自己的特异才能给封印了,所以才导致她于武艺一途这么废材,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机遇,让自己冲破束缚,解锁新技能,登峰造极,毕竟逆袭小说都是这个套路。可是,她穿越之后的生活过得都太顺了,没有强压,不需要逆袭。
对学习轻功的执念实在太深,她锻炼也勤,奈何奇迹始终没有出现。穆府的武师实在看不下去,不止一次地打破她的幻想,直白地说:你就是先天性地没有天分,跟你出生时落不落水没什么太大关系,体内的寒气虽然可能是在出生时染上的,但即使没有这团寒气,你也是五行全缺的。
为了掩饰被点破的尴尬,穆连榕也不止一次地强调,我就是来强身健体的,没想太多(才怪)。不过“勤能补拙”这个道理在哪里都是适用的,穆连榕的身手确实要比那些深闺小姐甚至是普通人要敏捷许多,小时候冬日里盖着三床大被还觉得凉的症状也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其实穆连榕哪有那么脆弱,自己一向身体康健,不过是最近天气转凉,池水有些透骨,受了点小风寒,算不得什么大事。
为了安抚云踏歌的担心,她乖乖地盖好被子躺下,不过等到踏歌一走,她便坐起身来,摸摸自己的脖子,空空如也,好家伙,敢抢姐姐的定情信物,是可忍孰不可忍!躺下就想睡觉,实在不适合思考,她穿好衣服,抱着暖炉,靠近脸颊,想暖暖脸,奈何暖炉里面燃烧的也是催眠的香料,她有些烦躁,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睡觉。她倒了一杯茶水,熄灭暖炉,将它扔出门外。
并不是穆连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是有意想要糟蹋踏歌的关心,她只是很生气,非常生气,气到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去睡觉,气到想要马上抓到真凶将其揉圆搓扁,她现在要好好想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有没有什么人有动机有理由做这件事。
门外的蓝君逸看着房内丢出来的暖炉,自是晓得里面的人儿动了气,耍了性子,便吩咐下人再去拿一个暖炉。蓝君逸拿着暖炉走进去,也不言语,递给一旁在生闷气的穆连榕,穆连榕自是顺手接过,新拿来的暖炉里置放的是桂花香料,芳气袭人,沁人心脾。
两人相对而坐,见穆连榕有些悒郁不快,开口道:“若是抓到此人,你想如何?”
“抓到再说吧。”穆连榕确实没想好抓到该怎么办,又道:“我现在是在王府里公然遭到抢劫了,王爷应该会为我主持公道的吧?”
蓝君逸笑道:“那是自然。”
穆连榕又道:“谁都不会放过?”
蓝君逸挑眉,道:“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穆连榕又道:“想法倒是谈不上,但毕竟是看过甄嬛传的人,我有些初步的分析,王爷你听听看,对也不对?”
“你说。”
“逸王府虽然看起来表面安逸,但其实有重兵把守,明处暗处都有数不清的暗哨与影卫,其实这也算不得稀奇,我家也有许多。我想着王爷虽远离政治中心,但这些都是属于一般的配置。”
“你想问,我的暗哨有没有看清是何人?”蓝君逸调笑道:“你觉得我会像你爹一样,派暗哨专门看顾着你吗?”
“你——”穆连榕一时语塞,纠结半晌,愤愤道:“我好歹身份还有那么一丝尊贵,而且又是客人,难道不应该吗?你就不能稍微重视一下吗?”
蓝君逸道:“你吃我的喝我的,带着我的人整天不思进取不学无术,闹得整个王府学风不正,以往的客人也没你这般闹腾,我看你也没有太把自己当作尊贵的客人来看待。”
“打住打住,没人看顾我就算了,大家平时做完活儿也累了,我这是适当的调剂一下生活。”
“所以今天暗哨们都调剂生活去了,在树上打牌呢。”
“卧槽?什么鬼!扣月钱扣月钱!怎么这么没有职业道德!”
他们这般拌嘴,两人都忘了今日对话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蓝君逸先觉察到不对,将话题拉了回来。
“不是说分析吗?怎得指望起我的暗哨了?”
穆连榕回过神,说道:“我这不是顺口一提嘛!如果他们看到了,也就不用费那么多事。”
“我穆连榕,扪心自问,住进王府以来,对每个人都以礼相待,上到逸王爷你,下到扫茅厕的阿妈,无不是笑脸相迎,不仅尊老爱幼,而且乐于助人。逸王府那时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不是。所以推我的人一定是府中之人。”
“我听着呢,你接着说。”
“当时我站在池塘边,虽然远远地看见有女眷往这边过来,但却因距离过远看不清她们的样貌,我已经让踏歌他们去询问,虽说她们可能会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但是通过看身形衣着,应该能判断是男是女,不过在我的预判中,女人做这件事的动机会稍微大一些。”
“何以见得?”
穆连榕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道:“最近王爷可曾听到过什么谣言?”
蓝君逸笑着摇头:“什么谣言?”
“就是,就是——”穆连榕实在是不好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那个离谱到不能在离谱的谣言,转而说道:“在王府中,我仔细想想,真正得罪过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陆惜姑娘,实不相瞒,那夜陆姑娘来找你,我没让她进来,我猜想那什么夜宿寝殿的谣言就是从那夜传出去的。”
蓝君逸道:“陆惜不是背后嚼舌根的人。”
穆连榕见蓝君逸维护起陆惜,酸味上头,接下来说的话也刻薄了些:“是是是,毕竟我比不得王爷了解人家,自然不知道陆姑娘的脾气秉性如何,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白了,我也只是猜测,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免不了出错。”
“那第二个呢?”
“是浓香姑娘,那日我当着她的面吐了,自那日以后我再见她,她便对我脸色不太好。”
“所以你觉得是她们两个人之一吗?”
“不一定。”
“哦?”
“有动机做的人不一定会做,王爷你之前遣散了那么多女眷,能留下来的必然是能够安分守已的,我看她们也不似那般愚蠢之人。但是能够不顾后果,公然在花园抢劫行凶的,我想了又想,只能是出于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蓝君逸一手支头,另一手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好整以暇地听着。其实他并不在意真相如何,在王府这点小事儿,于他而言,费不着什么功夫,就能解决,但是现在,他听着她的分析,感觉还挺好玩儿的。
要是穆连榕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肯定要咆哮三声,大喊:对你来说是小事,可是对我来说是天大的事儿呀!
“嫉妒。”
“嫉妒?”
“不知道王爷最近有没有听到过,就是,就是我怀孕了这样子的谣言?”穆连榕终于说了出来,她低下头不敢看他,脸上羞得像煮熟了一般。“
蓝君逸听到这样荒诞的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他仍旧是极力压下自己的情绪,说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样一理,所有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了呀!”穆连榕抬起头,虽然脸颊依旧通红,但说的理直气壮:“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王府里面确实是这么传的。王爷你现在并无所出,那些个曼妙佳人各个翘首以盼,又把我那个啥,传的神乎其神的,保不准有哪个小姐姐心中不忿,出于妒忌,把我推下水,毁了传闻中我肚子里并不存在的世子,抢了王爷你送给我的项链。嫉妒心的作祟下,女人往往很容易上头的。”
蓝君逸拍手,道:“嗯,有道理。”
穆连榕有些沾沾自喜,她家里父母恩爱,没什么勾心斗角,但是穿越前好歹也看过不少后宫戏,还是有点用的。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卷入女人们争宠的游戏中来,但是如果真的是按照她分析的那样,有人因为嫉妒向她开战了,这个战书,接还是不接?
她虽然喜欢着蓝君逸,但是实在是不想争宠,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当中,那样会丧失本心,会不快乐,就像她也一直不想卷入朝堂之中一样,算计太多,总会让人分不清真假,终有一天会把自己算进去。后宫争宠,围绕着一个男人的争斗,没有谁会是胜利者,如果那个男人不爱她,做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穆连榕望着蓝君逸,他回望过去,看到了她眼底的眷念、犹疑、委屈,更多的是退缩。他突然有些心惊,你要放弃了吗?你想退缩了吗?
他不确定自己的感情,只是觉得她在身边会有很多的乐趣,但也谈不上非她不可的地步,她即使走了,日子会恢复平静,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改变。此时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响起,虽然很小,威力也不如何大,如一片羽毛般拂过他的内心,但是它说——
不要放她走。
蓝君逸惊诧于心底出现的异常声音,调整好自己姿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从怀中掏出一个墨蓝色没有任何纹饰的小袋。
穆连榕坐的方向面对门口,正想看看蓝君逸会掏出什么来,但是余光后望去,古沧笙和云踏歌押着两个人正往这边走,穆连榕绕过蓝君逸,走到被押之人面前,说道:
“我的天啦!你怎么会这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