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也知道,生于皇家,有诸多身不由己。”穆连榕又叹道。
“你说得对。”蓝君逸轻声道,“近日你便离开吧,我身边的麻烦事确实不少,你若想简单开心地活着,远离王公贵胄是正确的。”
“我以为你会利用我对你的喜欢,顺水推舟,那样我爹爹很可能就会站在你这边了。”
“本王不需要靠婚姻成事。”
“有气节!有出息!怎么办,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穆连榕又亮出她的星星眼,满脸崇拜,“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蓝君逸现在对突如而来表白已经有些免疫,见怪不怪了,回答道:“你自报家门的时候。”
自报家门的时候,那不就是在碧空楼,蓝君逸用四十万两买了她,她在厢房自我介绍的时候吗?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看来我的知名度还挺高的哈?”毕竟是集万千宠爱如一体的丞相之女,他们这些皇子知道她也不足为奇。
蓝君逸道:“夜深了。”
穆连榕听出话语中的送客之意,自己也有些困了,打着哈欠道:“那王爷你好生歇息吧,我走了。”
蓝君逸不语,也不送她出门,走回床边,开始解自己的外袍。
穆连榕有些不甘,看着他宽衣的背影,说道:“王爷,你要不要考虑,对我说一句——晚安?”
“记得把门带上。”
“。。。。。。”
好吧,不说就不说,那我说!她大叫了一声“晚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蓝君逸的房间,狠狠地带上房门。
她嘴里嘟哝着“真小气,说一句会死吗?”抬步离开。那两名之前象征性地拦过她的侍卫,见她出来,又兢兢业业地回到房门口蹲着了。
穆连榕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这两个侍卫做了一个鬼脸,他们俩吓得立马让出了房门口的位置,大小姐,你还要来闯王爷的寝室吗?你闯,你闯,你随便闯,我们这次面子工程也不做了,一点拦你的意思也没有。伍一早就交代过了,这位穆小姐,在王府可以横着走,想去哪去哪儿,谁也不准管她。
穆连榕吐吐舌头,一脸的天真俏皮,心情变好了些,哼着歌准备走。
“准备走”的意思就是准备走但是还没走,她看着不远处婀娜的身影,薄衫透肤,唇红齿白,心下有些不爽。
我没碰见倒还好,可偏偏让我撞见了,怎么可能让你得逞呢。
她顿住脚步,转回房门口,对那两名侍卫说:“你们懂我的意思吧?”那两名侍卫回了她一个保证的眼神,穆连榕放下心来,推门走了进去,然后立刻将门反锁。见蓝君逸已经躺下,不过房内烛火未熄,她便将房内的蜡烛一一吹灭,然后背靠房门,听外面的声响。
“陆姑娘。”侍卫行礼。
“妾身自幼习得推拿的本事,见王爷今日多处奔波,定是十分疲惫,特来服侍,还望小哥通传一声。”
“王爷已经歇息了,陆姑娘改日再来吧。”
“妾身刚刚见穆小姐进去,不知。。。。。。”
“主子们的事儿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过问的,陆姑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既如此,那妾身告退了。”
穆连榕听外面脚步声渐远,推门出来,然后将房门小心带上,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那两侍卫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旁边。
穆连榕问道:“这谁啊?”
左边的方脸侍卫回答道:“陆惜,陆姑娘,贤妃娘娘特地挑选的。”
贤妃娘娘?王爷的继母?
八年前,皇后方氏历经丧子之痛,气血上涌,大病一场,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
九皇子蓝君逸幼年丧兄丧母,少无所依,被过继给与皇后生前交好的贤妃,但蓝君逸由于各种原因,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便离开牧阳请去封地。不过后来他失踪了好几年,最近几年才正式上任。
贤妃膝下本来是有四皇子的,但四皇子刚出生时便一身病痛,没活过周岁,后来皇帝念贤妃膝下无子而九皇子年幼丧母想让这两人相互扶持,但九皇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没承认这新给的“母亲”就离开了牧阳。
大秦国现任君主蓝拙楷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儿子和皇后之后,一蹶不振,每天的早朝环节也只是草草的说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完全没有了以前励精图治的风貌,最近好像特别偏爱一个妃子,传闻那妃子与前皇后有三分相像。
穆连榕细想其中的人物关系,听闻贤妃秀外慧中,虽早年丧子,但心思细腻,贤明不妒,想来应该是出于对后辈的爱护之情,才特地挑选,送的美人上门。
虽说人家贤妃不妒忌,可是穆连榕做不到,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忍不了忍不了。管你们这些个美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行就是不行。
穆连榕问道:“陆惜姑娘看起来挺多才多艺。”
右边娃娃脸的侍卫回答道:“文房笔墨,琴棋书画,针织刺绣,厨房乾坤,歌舞推拿,无一不通。”
“卧槽?这么强?”穆连榕惊呼出声,说了脏话,但又装作没事人一样,拍拍两人的肩膀,鼓励道:“做得好,以后带你们玩儿。”
说完,穆连榕便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大步走了,这回是真走了。那两名侍卫得了鼓励,心下高兴,冲着穆连榕的背影挥手,“穆小姐,慢走!下回再来啊!”
这么大的动静,蓝君逸显然是没睡着的。他躺在床上,脸上浮现出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宠溺的笑容,嘴唇微动:“晚安。”
穆连榕压根不把自己当外人,很快就和逸王府上下打成一片,至于那日蓝君逸让她离开这种话,早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反正她到哪儿都玩的开,那些太过沉重太过复杂的话题,只要不刻意提起,其实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怎么能因为他是王爷就嫌弃他放弃追求呢,真爱无敌!身份地位什么的都不是事儿,现在他不是还没卷入朝局之中嘛,逍遥一时是一时!
只是不知道,她今日的决定会不会让她越陷越深,最后导致抽身不易。
“对三。”
“对二”
“长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才对三,你就对二?还让不让人出牌了?”穆连榕脸上贴着几根白条,抱怨道。
娃娃脸的长生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别的对子了。”
“行吧行吧,你出。”穆连榕摊手。
“顺子。”
“不要。”
“再一个顺子,我出完了。”长生亮出自己的双手,表示自己出完了,然后又往穆连榕的额头上贴了一根白条。
。。。。。。
“对三。”
“王炸。”
“我了个去,周登?你什么情况?我对三,你王炸?”
方脸的周登搓搓双手,笑的开怀:“炸弹比较多,随便扔的。”
“好吧好吧,你出。”
“飞机。”
“要不起。”
“四个二,我出完了。”
。。。。。。
一旁的伍一见一局结束,推了推穆连榕,眼神中满是渴求,穆连榕见此,让出位置给他。伍一之前没见过斗|地主,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法,看他们打了几轮,也记住了规则,忍不住要来亲自上阵。
下午的时光,总是很悠闲,事儿都做的差不多了,王府内也都没什么好的消遣,所以,无聊的众人都去了王府的后花园。花园内人越聚越多,越来越热闹,侍卫下人们对这种新奇的玩法都爱不释手。这是斗|地主日后风靡南阳城的开端,穆连榕,当之无愧的,是创始者。
当然风靡不风靡什么的,这些都是后话了,毕竟在南阳城这个闲人满地走的城市,一件新奇的消遣娱乐方式,要想流行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穆连榕还在一旁画着扑克牌,想要玩的人太多了,一副肯定是不够的。突然,大家停止了喧闹,匆匆摘下自己脸上的白条,向一个方向齐声叫道:“王爷好。”之后便一溜烟都跑没影了。
穆连榕机械地转过头来,有些尴尬,“王,王爷,你好呀。”
蓝君逸看了她一眼,但却并不理睬她的问好,而是径直走过她身旁,往书房方向而去。伍一见势,迅速将散在地上的扑克牌整理了一下,偷偷藏在自己的衣袖当中,这才跟上蓝君逸。
蓝君逸走后,长生和周登从旁边的草丛探出头,四下望望,确认安全,然后走了出来。
穆连榕道:“你们说,王爷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长生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周登道:“王爷看到了,也没有怪罪,应该没事儿的。”
穆连榕闻言收笔,将自己画好的一副扑克放到长生的手上,说道:“以后还是偷偷地玩儿吧。”
两人道了一声“是”,然后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他们的工作就是在蓝君逸的房门口蹲着。
蓝君逸走进书房,拿起桌上毛笔,摊开宣纸,凝神下笔。这一挥毫,足足写了三页。待纸上墨迹渐干,蓝君逸取出私印,盖于签名处,然后将信件装进信封之中,以火漆封存。
伍一立于一侧,等待逸王的命令。
“你去一趟牧阳,将此信亲自交予景国公,不容有失。”
“是!”
蓝君逸又走到书房拐角出,从那里掏出一个小木箱,递给伍一,道:“这个箱子也一并交予景国公,若路途不顺,有人来劫,保不住箱,箱内我放置有纸折火石,你无须顾虑,直接烧掉。”
“是!”
“到牧阳后,联系许彦,我在牧阳城内有一处私宅,将赵|南勋先行关押于私宅下的地牢之中,嘱咐许彦,暂时不要妄动,一切听从景国公号令。”
“是!”
伍一接过信件和木箱,见王爷没了吩咐,躬身施礼,转身欲走,却又听得身后传来王爷的声音。
“一路小心。”
“是!”
伍一面露欣喜之色,飞身消失于王府的璧檐之上,暗道:王爷,好像比以前有人情味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