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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叫大哥出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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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谁没有手机。你要是真的孝顺,就别丢了你爷爷的脸。

他已经给过你钱了。

神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她已经把刚脱下来的道袍折好,正要塞进包里。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满脸堆笑:哪有的事啊。不过算了,我和你爷爷也算是老相识了。钱嘛,我就不要了。但这把伞可得还我。她指着黑伞说。

我弯腰,夹着伞的脖子一松。接着。我说。

橘黄的阳光直照在骨灰盒上。我能看到一条黑色的裂纹。

你那一家子人,真不是东西。神婆把伞收好。

我知道。我盯着裂纹,它好像越来越宽。

我去找他们要钱。他们跟我说,谁请的你找谁要去。我怎么去!这不咒我死吗!缺德!她自顾自地说。

我没有家。

神婆越说越激动。要是放在当年,我非……你说什么?她问。

没什么。我先走了。

我回到那个家。他们正在吃饭。

回来了,骨灰呢?说话的是王秀丽,爷爷的女儿。爷爷有五个儿女。王秀丽是老大。他们在商量怎么分钱。见我走进来,便不再说话。

在门外。我看到王秀丽手里捏着一沓钱。太阳斜的更厉害了。

这两千你拿着。你也知道,老头的丧事花了不少钱。就剩这么多了。还有那屋子不能给你住了。下个月,你哥可就要结婚了。说着,她又从那沓钱里抽出几张,在我眼前挥舞。这五百啊,就当你的礼钱了。

五百怎么够。我给两千吧。

黑夜降临时,山的轮廓处还泛着橘黄色的光。现在,那是世界上唯一的光了。

我卡上还剩的五百零三毛钱。

今晚去网吧。明早上山,重新回到我长大的地方。我把装着骨灰的铁质小酒瓶塞进包里。骨灰盒太大了。我明天不方便拿。剩下的骨灰,我撒在了镇西头的鱼塘里。那晚风很大,并且夹杂着鱼腥味。我吸了一口烟,对着被扬起的白灰说:你可别把人家的鱼给毒死了。

网吧老板点了熏香,借此掩盖难闻的异味。我被熏得头疼,凌晨三点,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记得小时候,爷爷带我上山采松茸。行走在潮湿的山林,脚底一半红泥,一半苔藓。一不留神就要摔跤。

老爹,这山里有老虎吗?我揪住身边一根树枝,再次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生怕再次滑倒。我抬头看林隙中碧蓝的天,忽而听到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我立马抱住一棵树,想爬上去,追那只鸟。

你再不跟上,老虎就把你叼走。爷爷挥舞砍刀,斩断挡路的树枝。

等等我,老爹。我打消了爬树追鸟的念头,忙弯腰去够前面的树枝。待抓牢后,奋力一跃,屁股落地。我疼得喊不出来。树梢似乎都在朝一个点弯曲,在我头顶极速地旋转,形成了一个绿色的漩涡,把我吸了进去。

一股苦涩的味道玩命往我鼻子里钻,我几乎是被呛醒的。绣花的棉被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离床不远处,生着一堆火。烧的是松木。我想坐起来,刚用力,屁股就传来一阵剧痛。

完了,屁股开花了。我小声嘟囔。

醒了?爷爷坐在火堆旁,手里端着一个瓦罐,在火上烘烤。我在熬药,等下起来把它喝了。爷爷的声音并不温柔。但在这昏暗狭小的屋里,这足以使人心安。

不行,我起不来,屁股开花了。

就一根木枝扎到了屁股。没出息,还疼晕了。爷爷也不回头看我,换了一只手,继续端着黝黑的瓦罐。

才不是。我心一横,从床上坐起来。说我没出息,哎,哎呦!我撅着屁股,爬下床。伸手去拿爷爷手上的瓦罐。

啊!烫!疼!屁股和手指的剧痛一齐发难,眼泪被硬生生扯出眼眶。鼻涕就没那么有骨气了,已经淌到了嘴角。

老爹,不烫吗?我带着哭腔问。

他不说话,沸腾的药汤不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好像在嘲笑我。

我躺了两天。在走路的时候屁股终于不疼了。期间,爷爷逮到了一只野兔,烤熟后撒点盐,就着松茸吃。我吃了很多很多。

清晨,爷爷把一个婴儿背在装松茸的框子里带回家时。

王秀丽问他:谁家的小孩?

捡的。

哪捡的?

后山。

你不会要养他吧。

爷爷不说话。

妈看病的钱还没还呢。

爷爷把框子里没有被婴儿压断的松茸一朵朵挑出来。

我不同意。家里没他住的地方。你那些儿子都还没讨老婆呢。王秀丽手里拿着牙签,将断了的松茸重新接起来。又用泥抹在泛黄的裂纹上。

我带他去山上住。

王秀丽知道她爹的脾气。倔驴一个。认定的事儿,几头牛都拖不住。但她还是气不过。便说:你为了一个外人,连家都不要了?妈死了,你也要走!

欠的钱我会还。你刚坐完月子。在家里好好歇着。爷爷带了些工具,还有一罐奶粉。是他刚满月的孙子的。中午的时候,他背着婴儿上山了。

屋子是很早以前建的,爷爷只用做些修缮的工作。生活用品也有。爷爷把婴儿放在竹筐里,他也不哭闹,很快就睡着了。自己则围着屋子敲敲打打。

那天晚上,爷爷把婴儿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他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抽着旱烟。夜空无云,也不见月亮。倒有一颗星亮得很。他盯着它望。入了迷。隐约听到一声咆哮,像是老虎的叫声。

星星在闪烁,忽明忽暗。他被烟呛到了,剧烈的咳嗽。婴儿哭了。

接到王秀丽的电话时,我刚做完毕业答辩,导师说晚上请我吃火锅。

老头儿死了。

哦。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回来一下。老头想要你处理他的骨灰。

好。我说。

嘟嘟嘟,那头先把电话挂了。

我四年没回去了。自打上了大学,我就没回去过。

开始的两年,爷爷还给我打电话。

第一年。

电话那头。小子,过年给我回来。我昨天逮到一只野兔。我先用烟熏着,等你回来,正好。

我说。老爹,今年不回了。我学校有事。

这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啊!电话那头有些激动,我听见了一阵咳嗽。

我真回不了。老爹,要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第二年。

回来吗?

没时间。

行,在外面注意身体。还有,我请了镇上的神婆,钱我已经给过了。记住了,以后可不要吃亏。

那行,老爹,我挂了。

以后又是什么时候呢?那声音苍老得可怕。我不敢多听一秒。

我害怕死亡,所以我想远离它。那就只有刻意的疏离。电话里要尽量的冷漠,不要试图去维系那段时日无多的情感。不要去直视那双眼睛,不要说我爱你,我舍不得你。不要跪在床头忏悔,不要在深夜抽烟,不要躲在楼梯间里哭泣。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一头在深山里独行的老虎。死亡成了别人的事,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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