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陆祖端手中的杯子落了地。他站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两步,在陆文阳惊异的目光中,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颓然的坐了下来:不可能是她。二十多前的她,此时也已经有四十几岁了,眼前的这位女孩看样子也就是二十几岁,怎么可能是她呢?想到此处,陆祖端忽然一惊: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难道我竟然还没有忘记她?不,不可能!不,他根本就不应该再记得她,更不应该再忆起从前的故事。
他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却发现廖如燕听到这一声响,蓦然间抬头看到他,竟然也失手把盘子摔在地上,菜落了一地。
廖如燕蹲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于斌听到响声,出来看了看,摇了摇头,走进了厨房。
陆文阳急忙走过去,扶她起来:“你坐下,我来收拾。”他忽然发现廖如燕满眼含泪,浑身颤抖,十分不安。“你怎么了,如燕?”
“没,没什么。”廖如燕不敢抬头。
不至于打烂一个杯子,就把她吓成这样吧?陆文阳狐疑的向陆祖端看了一眼,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父亲也表现出惊惶失措的样子。
陆文阳忽然心跳加速,他一把拖着廖如燕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卧室,直接把她丢在床上,眼睛非常可怕的瞪着她:“你认识我父亲?”
“不,不认识!”廖如燕急急的说。
陆文阳扑了过去,半压着她:“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不,不认识……”廖如燕语无伦次。
“啪!”陆文阳忽然打了她一巴掌,吓得廖如燕魂飞魄散,惊恐的看着他:他对她一直是视若珍宝的!
“你老实说!你到底认识不认识陆祖端!廖如燕!我警告你:你从来就不会撒谎!你每次撒谎,都会咬嘴唇,也不敢看着我!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一直都是单纯的女孩子,从来就不会撒谎!偶尔在我面前故意哄我一下,你都装不像!现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到底是为什么?”
陆文阳抓住她的衣领:“我问你:一直以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你所有的话,都是假的?难道,你真的会作戏,以至于我鬼迷神窍看不出来?你说:你是不是一直都是骗我的?”陆文阳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信念:从见到廖如燕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认定了:她就是自己一生一世的女人。他也无比自负的相信:这个叫做廖如燕的女人,一直都是真心爱他的,除了他之外,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的男人!虽然那一次,她带了一个男人出现,可是,等到他毕业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是她的表哥,根本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也许,她有苦衷,不想让他一起分担,所以,才要一个人承受。因为这样,他终于找到了她,并且在她所工作的城市,开了分店。现在,他突然间像被狠狠的抽醒了:难道一直以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廖如燕嘤嘤的哭着:陆文阳一直疼她,呵护她,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孤单。自从遇到陆文阳以来,他就像一个天使一样,努力的张开着自己的翅膀,生怕自己受一点点的伤害。不管她犯了什么错,他都会叹息:唉,小孩子,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有的时候,她也会故意调皮,故意整他,他就会佯装很生气,一把拎过她来,举起手来:“敢不敢了?”不等他的手落下来,她早已大叫:“哥,不敢了,投降了!”
他就会轻轻的放下她,故意很严肃的说:“这次饶了你!下次再敢捣蛋,非打烂你的屁股不可!”
“不敢了!”廖如燕举双手投降。她最喜欢看生气的陆文阳,所以,她常常故意的惹他生气——因为,除了陆文阳之外,她从来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生气。
陆文阳便放松了警惕,伸手去拉她:“乖了,听话哥给你买好东西吃。”
“哦。”廖如燕点了点头,趁着陆文阳不注意,猛的捣了他一捶,转身就跑,气得陆文阳无可奈何,一个劲的叫:“别跑,追上你非打死你不可!”
大学三年来,陆文阳从来没有追上过廖如燕,不知道是真的跑得慢,还是故意追不上。
那时候,廖如燕仿佛只是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在陆文阳的爱意中,无忧无虑的慢慢长大。
同寝室的姐妹都很羡慕她:“如燕,嫉妒死你了!”
那时候,廖如燕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骄横无忌的小公主。
然而,现在,他打了她!而且,很用力的打了她!她听得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不,那也许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而是心碎的声音!
廖如燕忽然停止了哭泣,她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陆文阳,仿佛要把他刻在脑海中,然后,她蓦得站了起来,拉开门就跑。
陆文阳伸手捉住了她:“对不起。”他打在廖如燕的脸上,自已的脸,却很疼。
廖如燕的脸上,五道红印暴起,奇丑无比。陆文阳的另一只手替她揉了揉:“疼吗?”
廖如燕的眼泪一泄而下,她很用力的试图挣脱陆文阳的手,却被陆文阳用力的攥着。
“啊!”陆文阳大叫了一声,痛苦的大叫。
廖如燕看了看陆文阳流血的手背,恨恨的说:“陆文阳,我恨你!恨你!”然后疯了一样的跑下了楼。
陆祖端听到楼上的动静,正要上楼看个究竟,迎头看到廖如燕梨花带雨的冲了下来。
“小雨!”陆祖端一时失控,低低的喊了一声。
廖如燕却听到了,她浑身一颤,放慢了脚步,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像要活吞了他一样。陆祖端不敢看她。侧过身子给她让开。
“是非恩怨因富贵,善恶美丑存心间。
万般情义应不悔,千古情仇不可追。”
廖如燕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轻轻的念了四句诗词。
“小雨!”陆祖端听了这四句诗词,竟然伸手捉住了她。
廖如燕冷笑了一下:“小雨已经死了,请你放手,陆先生!”
陆祖端松开了手:眼前分明就是小雨,她的容貌、她的眼神、她的神态,宛若是小雨离开他的时候,那种凄楚无助、那种恋恋不舍!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只是二十多年前的小雨,那么,现在的小雨,现在的小雨在哪里呢?天底下,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人?
不对!陆祖端突然想起来,那女孩念的那四句诗词,是谢若雨走的时候,写给他,留在桌子上的!女孩即使不是谢若雨,也一定认识谢若雨!
一念至此,他急急的追了出去,门外空空,女孩已无踪迹。
陆祖端失望的回转身来,关上门,走进客厅。
“吃夜宵了!”于斌说,他已经摆齐了碗筷。
“陆叔叔,文阳,吃夜宵了!”还没喊完,他感觉到空气开始窒息起来:陆家父子两个,如两头野兽,虎视眈眈的瞪着对方。这种场面,于斌也不是第一次见,可是,今天的情形好像完全不同往日!他一时弄不明白什么事情,一个人只好干坐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引发战争。
“好,你很好!”陆文阳淡淡的说,从楼下走了下来,“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是个花心的男人,常常置我母亲于不顾,四处寻花问柳,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你是男人,是有钱的男人!我看到母亲哭,我难过,却只能任你在外面游戏人生,因为你是我的父亲!我没有权利去干涉你的私生活!现在,你却连自己儿子的女人也不放过!卑鄙!”
陆祖端闻听,怒从心头起,“啪”得打了他一个耳光:“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今天才头一次看到她,怎么会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们是第一次见面?”陆文阳冷哼了一下,“别拿我当傻子!你们两个人的眼神、动作已经出卖了你!你敢发誓说: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刚才,你为什么要拉住她?她又跟你说了些什么,令你追了出去?”
陆文阳无言以对。这件事,该怎么向他解释?连他自己都正在迷惑中。
陆文阳进了一家酒吧。这家酒吧叫苦楝酒吧,女主人是个很风情的女人,据说以前是一位富豪的二奶,后来,不知为何,富豪突然病故,她便一个人开了这家酒吧。虽然酒水并不出奇,格调却很别致:无论是怎样的一个人,进了这家酒吧以后,都会不自觉的忆起前尘往事,三杯酒下肚,包你泪流满地——很多人都说这间苦楝酒吧里有妖术作怪。但是,很多老主顾还是常常喜欢来这里。有时候,一个人来的时候,老板娘也会走过来,陪着喝两杯。她的样子,好像天天浸在酒缸里一样。生意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奇怪的是,老板娘看样子,倒是蛮有钱的,穿着打扮,都非常的有品味,绝对一流的品牌。
老板娘平常的时候,几乎从来不离开这家酒吧,只有每个月的初七,她会突然消失几天,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如果有人找她,手机准会关机。
这样,愈发增加了酒吧的神秘感,常常有些人,怀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出入这家酒吧。
陆文阳进了苦楝酒吧的时候,发现老板娘不在,想想可能是初七了吧,也就没放在心上。他坐在吧椅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吧里的小弟看他脸色不对,只忙着调酒,没敢跟他搭腔。
“先生,一个人喝?”一个妖冶的女郎走了过来,眼色迷乱。
陆文阳掏出一百块钱来,丢给吧台的小弟,吧台的小弟会意,立刻给女郎调好了酒。
女郎把手搭在陆文阳的肩上,妩媚的一笑:“今晚的天气不错。”
陆文阳用力甩开她的手,又拿出一百块钱了丢给她:“快滚!”
女郎弯腰把钱捡起来,雪白的肉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充满了诱惑。女郎把钱放进口袋,亲了陆文阳一下:“下次见!”
陆文阳把手中的酒泼了出去,那女郎却已经走了,酒迎头泼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对不起。”陆文阳说。
“哼,火气不小嘛。”女人冷冷的说,面容出现在灯光之下:女人很美,美得让人无法形容——不是可爱、漂亮等等的一些词来形容,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一种让人想要亲近,想要拥有——然而,她冷若冰霜的脸上,又令人胆战心惊,无法靠近。愈是这样,心跳愈快,愈是无法控制自己,愈是想要靠近她。
陆文阳暗暗的出了一身冷汗: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他很少接触女人——或者说,他很少愿意主动接触女人,于斌他们总是嘲笑他对女人有抗体,绝缘!直到遇到廖如燕,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某种时候,会有冲动,想要一亲芳泽。有时候,他也会想:或许就是这样,所以,不管廖如燕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他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原谅她吧?
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让他不单单有了冲动的想法,更有了要把冲动,变成现实的行动!
他端着酒杯,走近了她:“你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