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府建牙,在后世有被讹传为“开府建衙”的,实际上是没有搞懂“开府建牙”的本义。
开府建牙,指的是古代高级官员接受皇帝的命令自行开设府署,树立旗帜,来处理自己所辖的军政事务;可以自由任免下属官员,甚至有权利制定实行部分法律政策,是王公权贵、功勋大臣极受荣宠的特殊待遇和显赫荣誉。
具体言之,“开府“与”建牙”是两件事,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开府”是指高三公、大将军、将军等高级官员建立府署并自选僚属之意。在西汉时,只有达到三公、大将军之位才可以开府。及至东汉末局势混乱,将军李傕等开府,意味着“开府”的资格呈现出了下降的趋势。等到魏、晋时,开府资格进一步放宽,晋诸州刺史兼管军事带将军衔者即可开府。又因为开府置官属,本系三公所享殊遇,故而就有了“开府仪同三司”的名号。
“建牙”古谓出师前树立军旗之意,因旗竿上以象牙为饰,所以称之为牙旗;后来随着历史的发展变化,引申指武臣出镇。《诗》曰:“‘祈父,予王之爪牙。’祈父,司马,掌武备,象猛兽,以爪牙为卫,故军前大旗谓之牙旗。出师则有建牙、禡牙之事。”
在凉州,目前就只有张茂一人享有开府仪同三司的显赫地位,只因凉州仍然没有独立,名义上还处在东晋朝廷的管辖之下,所以对于身处大将军之位的张茂而言,开府仪同三司就是他的顶峰了。
陈珍如今两次提及开府建牙之事,显然是对张骏此次回转凉州后报之以很大的期望。“少将军”这一称呼并非是官职,而是凉州文武对于张骏的敬称,虽然张骏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接班人,但在官位上却还是很不够看。如果这次能借着立功受赏的东风一举开府建牙,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组织自己的私人班底和武装。
不过,张骏好奇的是陈珍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难道他想放着一郡从事的高位不做,来给自己打下手不成?暗自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不能说一点没有,但基本不太现实。
考究治中从事这一官职,乃西汉元帝时始置,全称治中从事史,为州刺史的高级佐官之一,主众曹文书,地位仅次于别驾,相当于副州长。对于此时的陈珍而言,他的权力在金城仅次于郡守韩璞,根本没有必要再改换门庭投效自己。
见陈珍没有再进一步试探,张骏更加不急,他谦虚道:“骏年少德薄,方有尺寸之功,何敢开府建牙。陈从事休要捧杀骏了。”
陈珍却给张骏分析道:“姑臧内一直都有反对少将军的风声,其实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的闹剧而已。此番少将军安然回返,还建有大功,大将军无论如何都会格外嘉奖。您如今乃是霸城侯,爵位显耀,在凉州已经封无可封;所以只能在官职差遣上动一动。既然多年前就属了武威郡守的官职,大将军又为何不名正言顺的让您统御一方呢?”
陈珍的话音方落,主位上韩璞也开口道:“老夫倒是觉得,武威郡守之职恐怕不会再属给少将军,或许会换上一换。”
“哦?”张骏毕竟在官场上还没有什么经验,听到韩璞如此说,便恭敬求教道:“还请老将军教骏。”
另一边,陈珍不解道:“武威郡乃都城姑臧所在,不属给少将军,难道换作他人不成?”
韩璞放下酒樽道:“近来大将军培养少将军治事之意愈发明显,既如此,武威就不算好的选择。诚如陈从事所言,武威乃是都城姑臧所在,文武官员众多,少将军有何措施必然受到束缚,难以施展拳脚。所以老夫大胆揣测,少将军若是开府建牙,那么驻节之地应该会换做别处。”
张骏闻言,心道果然还是姜是老的辣,这韩璞三言两语就把未来走向分析得清楚明白。他起身敬酒道:“骏谢过韩使君。”说罢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韩璞也举杯畅饮,抚须大笑道:“大善!少将军既然要谢,那老夫也不客气了,便向你讨个人情如何?”
张骏虽不知是何事,但既然韩璞已经开口,他当然不会拒绝,便道:“使君说的哪里话,您尽管吩咐便是,哪里需言人情二字?”
韩璞摆手道:“老夫非是为了自己,而是要替陈从事说项······”
“使君······”陈珍闻言,急着要起身,却被韩璞挥手止住。
只见韩璞对着同样微微发愣的张骏道:“陈从事长于军务赞画,诸曹琐事实非其兴趣所在。怎奈金城初定,老夫一时间没有得力的帮手,才上书大将军把陈从事安在了这个位置上······”
韩璞叹了一口气道:“陈从事于政务倒是兢兢业业,但却有些浪费。少将军此次若是能开府建牙,必然急缺人才,不如让陈从事入幕,在军伍之事上多多赞画,何如?”
张骏听罢,心里是一头雾水,完全没弄明白这件事其中关巧何在。他疑惑地看向陈珍,心道难不成还真有人愿意放着一郡的二把手不做,跑来给自己打下手不成。难道是自己的王霸之气爆发,虎躯一震就有人来投?
陈珍脸色微红,其实他一开始多次提到开府建牙之事,就是想向少将军自荐,怎奈他总是放不下脸面,话到了嘴边迟迟说不出口,却是还要让韩璞替自己求职。
可韩璞所言的理由实在牵强,好似他非要攀龙附凤一般。但若要说出真正缘由,陈珍又难以启齿。场面一下子就尴尬起来。
说到这里,却不得不提及另一件事。
陈珍膝下有一女,年方二八,尚未出阁。这位陈小娘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出落得十分美艳动人,在西郡永昌县老家很是有名。后来张骏的那个舅兄贾正道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便遣人上门提亲,非要纳陈小娘子为妾室。陈家娘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便修书知会陈珍询问。
陈珍得了老家来信,顿时愁眉不展。那贾家乃是西土第一大族,还是凉州外戚,地位十分显赫。但最近几年却和大将军张茂矛盾频频,已经隐隐有了要水火难容的态势。陈家虽非名门,却一直是拥护张氏的,陈珍怎么肯将女儿配于贾家人为妾?
陈珍当即命人备上厚礼,亲自修书一封送往贾家,言说小女无德貌丑,恐非良配云云,算是宁肯毁了自己女儿的清誉也要拒绝这门亲事了。
按说陈家态度如此,贾正道总该留下脸面知难而退,可谁曾想他竟然痴情不减,再次登门,非要娶陈家小娘子过门,哪怕是为正室也行。
这下可就愁煞了陈珍,他既不敢得罪贾家,又不愿背弃张氏,只能每日苦着个脸。韩璞乃是他的顶头上司,更是好友,很快便发现情况不对,便仔细询问。陈珍如实相告,韩璞也没了主意。
那时正是贾家风头强劲的时候,再加上少将军身殁匈奴,大将军还多要仰仗贾家与匈奴媾和,自然不会管他一个小小金城郡治中从事史女儿的婚事。可谁知没过两天,少将军安然回返的消息便传来了,紧接着,先头部队便到了金城。这一下,韩璞有了主意,便教陈珍如此这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