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小娘子打发走了丫鬟,便陷入了焦虑的等待中之中。
从那小妮子偷听父亲和母亲的对话内容来看,父亲是有意把自己许给少将军的,只是婚姻之事,既要有人牵线,还要看是否有缘。一时间,陈娘子的内心茫然起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正是他的父亲陈珍走了进来。陈小娘子连忙拨开帘子,主动迎了上去,搀扶住父亲的胳膊,撒娇似地打听道:“耶耶刚才出去送那么久,和少将军说了什么?”
陈珍看向女儿,见她脸上的肿稍稍转好了一些,怜惜道:“少将军应该对你无意,这件事就算了。”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其实换成女儿也是一样的。昨夜里那个女儿的贴身丫鬟一直赖在院子中不走,无非是听到了什么,替女儿打探消息罢了。
陈珍是极为宠爱女儿的,不然也不会告假从金城连日赶回来。要说少将军是难得的婚配对象,他没妄想让女儿做大妇,可是若能够先一步进门再诞下长子,那即便是做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今日之事,明摆着是由女儿引起的。诸文士争女,少将军就算一开始被蒙在鼓里,后来也明白了来龙去脉。可人家赢了文赛,却又对女儿之事只字不提,显然是没有兴趣。陈珍打算着,不如直接告诉女儿,免得女儿多想。
不料陈小娘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轻咬了一下嘴唇,语气里有些恼怒:“我又没提什么少将军,只是关心耶耶罢了,耶耶想到哪里去了。什么少将军多将军的,女儿又不认识!提他作甚?”
她说罢,松开了挽着父亲胳膊的手,虽然也持礼告退,言语之中却带着强烈的情绪。
陈珍见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等女儿走远了,才长叹一声。话说他欲嫁女与少将军,也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如今是乱世,女儿又如此漂亮,若果不嫁给强者,吃早还会有更大的麻烦。红颜自古多薄命,他总有老的一天,那时候,又指望谁来庇佑弃女呢?
另一边,陈娘子却没有她父亲考虑的那么多,回到自己的闺房里,正巧见之前那个丫鬟在门口等着,。丫鬟也是三步并做两步急忙跑回来的,叫喘吁吁,脸上还带着红润。她也没注意自家娘子的脸色,迫不及待地道:“娘子,少将军没答应见面,只是回了几个字!”
“什么少将军!”陈小娘使劲推开闺门,愤愤地走了进去,坐在绣墩上怒道:“以后不许再说‘少将军’这三个字!”
她自小在西郡长大,从来都是别家的人哭着喊着想娶她,就算是一些上品门阀中的公卿子弟,也不嫌他们陈家品位不够,愿意明媒正娶她陈娘子!那个人却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就算他是少将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陈小娘子坐在绣墩上生了一阵闷气,又静下心琢磨,耶耶只不过是委婉的揣度了少将军的态度,人家也没有说拒绝的话,这说明他并没有拒绝啊!
陈家娘子又寻思:必定是因为那人没见过自己,又没去过西郡,自然对自己没有兴趣。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只要他见了自己,就一定会改主意!哼!我从相貌到品行、见识,哪里比别人差了?
想到这,她又不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顿时火辣辣的感觉传来,让他一阵委屈。若不是那个少将军搞什么凯旋仪式,自己也不会被红柰砸到脸,幸亏没有破相,只是红肿乌青,医师说静养即可痊愈。
陈小娘子眼前又浮现出张骏的画面,那挺拔的背影和充满自信的微笑,直让她心跳加速。
魏晋时的女子,在地位上比开放的唐代还要高,她们不但能选择自己的幸福,在男人不能令其满意时,还可以主动提出离婚。晋时曾有一官员当众嘲笑自己的妻子见识短浅,不料那妇人也不退让,当着众人的面反讽道:“以君见识如此之长,何故位卑职浅耶?”那官员听罢,讷讷不言,只能道歉。虽然这只是一个个例,但类似的事情还有许多。这时候的女子们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严苛限制,逛街购物、踏青旅游更是常事。所以陈小娘子一看上张骏,就敢立即表白,除了个人性格开朗外,也是社会风气使然。
陈小娘子闷坐了半晌,才突然想起丫鬟说那人给回了信,当下便伸手去要。
丫鬟急忙从袖口里把绢帕抽出来,交给主子,小声道:“娘子,那人就回了几个字??????”
陈小娘子接过来,抖开铺在案面上,只见上面写有红色的七个字。只看字,金钩铁划,不与她见过的任何字体相同,似乎是自创的一种写法。不过看起来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却极有气势,十分符合军中将领的身份。
“相逢何必曾相识?”
陈小娘心里没来由的突然一疼,紧紧捂住了胸口。
“娘子!娘子!”
丫鬟吓坏了,扶住陈小娘子到床榻上躺下,只见娘子一脸的不甘。丫鬟宽慰道:“娘子,天底下好男儿有的是,您又何必如此??????”
陈娘子默默不语,心里却想着:“天下的男儿是不少,可如此英俊又有才华的却不多。六步成诗,比曹子建还要才思敏捷,更为出众的是,他还是领军的大将。”
其实早在那天张骏凯旋时,陈娘子的一颗芳心就动了。也难怪,那天张骏穿着金闪闪的明光铠,面带风尘却难掩俊美,当他骑着汗血马从面前走过的时候,陈娘子也同其他年轻的小娘子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过了一夜,大早上的阳光十分明媚。这本是个好日子,可陈家小娘却病怏怏地躺在一张软榻上,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她的体型本来就十分娇小,这样躺着,就更显得柔弱了。
丫鬟担心地用手背蹭着陈小娘子的额头,问道:“娘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陈小娘子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只是幽幽地“嗯”了一声。
她软软地打不起精神,声音糯糯地道:
“就是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