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惊醒,翻出手机给我爸打电话,无人接听。
心里的慌扩张到极致,我接连打了三遍。我爸铁了心不接,我一冲动,就打给我妈。
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如果我爸已经告诉我妈,那我就是自己找骂。要是没告诉,我打这通电话也没什么用处。
“死丫头,一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
我一听,我妈肯定不知情。
“那个,”我缓了缓,“我爸今天回家,刚出门不久。”
她回:“那行,你爸走了,你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老吃些垃圾食品。听你爸说,你和陆时洲处得不错,那就好好把握。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把自己嫁出去。”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情。
我试探性地问:“妈,爸的老朋友,是谁啊?我没见爸有过朋友,虽然只见了一天,但他特意赶来S市就诚意十足了。”
“你个死丫头,问这么多干什么?”她扯着嗓子,不情愿说。
我干笑,“我关心我爸啊。”
她不耐烦地说,“好像叫什么曼声,听起来文绉绉的,估计跟你爸一个样。”
说来奇怪,我爸是个文雅的读书人,我妈是看不上这号人的,结果两个人就结婚了。我看到的他们的生活,是和谐幸福的。
曼声?
我搜肠刮肚,确定我的印象里没这个人。
“那妈我不跟你说了,我去上班了。”
“赶紧去吧。”她催我。
一看时间,我再不出门要迟到。我暂时放下乱七八糟的担心,急匆匆赶去学校。
刚进办公室,对面的朱珠就告诉我,校长让我去他办公室。
张正阳在我心中形象早就崩坏,他为什么还能恣意地当着校长?
烦归烦,我不得不屈于权威。
我放下包,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内就张正阳,甚至不等我关上门,他就冲我吼:“许和卿,你存心想要我被革职是吧?”
我心里回:我确实挺想你革职的。
但“存心”这两个字我不接受,他的意思就是我故意弄丢郑小愿给他找麻烦,我不会这么做,也没时间!想到我爸失望透顶的眼神,我又难受起来——我自己这边正焦头烂额呢。
“悦心小学的教职工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都挺优秀,怎么就出了你这个许和卿呢?害学生失踪是你,意外死亡的学生也是你带出来的,偏私的新闻闹得纷纷扬扬还是你,这次春游弄丢学生又是你!”不等我回话,他又连珠炮似的训我。
我解释:“张校长,郑小愿同学的事情我是无辜的,不是你说的‘存心’。我的安排表上确实是程茵茵老师负责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全部的安排表都变成了我负责郑小愿同学。”
“你还想推卸责任?”他猛地拍办公桌,“证据呢?事实是你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们大家看得见的就是你把郑小愿同学弄丢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早上接到郑小愿家长的投诉电话了?我当初以为你挺好学又能吃苦,怎么现在就变成这副样子?”
他一而再再而三数落我,我没忍住,“张校长,你现在摸着良心告诉我,你对我没有偏见吗?就因为上次的事情我让你吃了亏,你就一直针对我!但凡发生点事情,你就不分青红皂白训斥我!”
愣住,他惊讶地看我,显然没想到我会回嘴。
他很快再次拍桌,“难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和你有关吗?你知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小学有多重要?的确上次章鹏的事最后没有给学校造成太恶劣的影响,那你知道我写了多少份检讨书,又跟多少家长解释了吗?的确,老子TM想你走,恨你有眼无珠,但你以为我真的想丢掉这份铁饭碗?”
我冷静下来,“张校长,如果你真的想好好解决这件事情,你给我点时间。”
“你爱怎么查怎么查,”他勒令我,“只能在学校内部,不能宣扬出去。”
“张校长放心,我没想过宣扬出去。”
他甩手,粗声道:“滚出去。”
我没多说,转身出去。我刚到门口,他又恶狠狠通知我:“许老师要是拿不出证据,学校的处分就会落在你头上。”
听完,我转动门把手,走出办公室。
正值早读,我走在走廊上,时不时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我闭上眼、深呼吸,感受这一刻,我是真的挺喜欢当老师的。当初毕业,我可以和薛家兴一样在大企业闯荡,但我毅然决然选择了老师。
大概我的运气耗尽,从元礼找我偷偷离开学校起,我一直不怎么顺利。
缓过劲,我继续往前走,回办公室——我要给一班上第一节课。
“砰”,我才进办公室,程茵茵就有意撞我,与此同时她杯里的热水倒在我手上。我下意识弹开,甩走手背上滚烫的水,“程老师,你!”
她表情夸张,“哎呀,许老师不好意思,我正专心走路没看见啊。没事吧,你的手,我看见都烫红了,真是对不起啊。”
说话间,她又拿出纸巾要帮我擦,表面上看起来真的挺愧疚。
我推开她的纸巾,“不用了。”
她收回手,又尖声细气地问:“哎呀,许老师,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因为昨天春游弄丢郑小愿的事情被张校长训了?”
我:“……”
我脸色不好还不是被你那一杯水给烫的?
敢情她这回真跟我较上劲了。
“是啊,被训了。”我懒得和她争,敷衍道。
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我拿出湿巾擦手,同时翻出教案,准备去上课。
一上午都是我的课,我到中午吃饭才歇口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朱珠等我吃饭,我没什么胃口,让她自己去。
比起背锅郑小愿的事,我更在意我爸的事。我给我妈打电话,问我爸到了没。我妈说到了,正在做饭,要不要帮我递电话。
我想到我爸坚决的态度,我回:“不了,妈,我还没有想清楚。”
她抱怨:“你们父女俩,怎么都奇奇怪怪的?想清楚什么?”
“没什么。”我骗她,“妈,我要去吃饭了,不跟你说了。”
我爸安全到家,就是还不原谅我。
其余老师都去吃饭,办公室就我一个人,不会打扰别人。于是,我又打给陆时洲,我爸给我耳光开始,我的心就在漂浮,我一直都想要找陆时洲。我需要他,我需要找个人服软。
“和卿?”他关心问我。
“陆时洲,我爸好像发现我们的事情了……不对,是我们瞒着的事情。”我着急忙慌道,“昨晚我把见完朋友回来,他给我耳光说对我很失望。我记忆里他就没打过我,都是我妈……这次他真的生气了、失望了……他一大早就离开,也不接我电话。他让我想清楚再去找他,陆时洲,你说我想清楚什么?”
想清楚,和你分开吗?
“你先别急,叔叔肯定不会真的跟你生气的。”他耐心安抚,“现在电话里一两句说不清楚,等会我来接你下班,我们好好谈谈。”
“好!”我急切应着,“对了,我问我妈,他那个老朋友,好像叫什么曼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爸目前还没告诉我妈……”
“叔叔在给你机会。”他说,“等等,你说,他的朋友叫曼声?”
我回:“对啊,你认识?”
他沉声道:“和卿,我妈叫辛曼声。”
陆时洲的母亲?!
如果我爸见的老婆是陆时洲的母亲,那他得知陆时洲的全部真实情况就正常了。
但,怎么会这么巧?
“你在吓我?”我半天才憋出一句。
他柔声回:“你别急,我跟我妈确认下。”
“行,我等你!”
原本,他基本把我安抚好了,结果一说他的母亲是辛曼声,我整个人又变得焦虑。记忆里他母亲是温婉的,但谁知道她对我和陆时洲是什么态度呃?谁又知道,她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
程茵茵一闹,办公室里除了朱珠和徐盲,其他同时不是避开我就是和程茵茵一样嘲弄我。整个下午我过得并不好,可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不是因为这个。
下班,我推着自行车到校门口找陆时洲的车。
这种时候,我是顾不上避不避嫌了。
赵一泽看见我后,给我指路,并帮我折叠好自行车,拎在手里。
谢过他,我跑到车旁,坐上副驾驶座。
元礼原本在后座,一见我惊喜万分,嚷嚷着要我抱:“老师,老师,你怎么好久没来陪元礼了啊?元礼好想你。”
小家伙软绵绵,我没忍心,探出手,将他抱进怀里。
顺顺元礼的头发,我回:“老师今天就去陪元礼。”
既然我爸都发现了,我的戏演下去也没有意义。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住原来的租房了。
元礼满足,往我怀里蹭。
按住他的小脑袋,我问陆时洲,“怎么样?”
他脸色凝重,“你爸和我妈,还真是老朋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