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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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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成在徐金穗名下的营造厂做监事。说是监事,实际上是跑腿。初来乍到,他对营造厂还是生疏的,不懂建筑,就想着那些农家建屋的形制,把地整平,再找几个泥瓦匠、木匠,照着画好的图样建造就行了。但城里建房铺陈大,征得地皮后,要看地形设计图纸,再按房屋结构大小做出材料预算,而这个预算就比一座农屋的建造要复杂得多。

宋书成所在的工地就在大智门附近,毗邻尚德里的一片空地,在建一批石库门式的里份房屋。京汉铁路通车后,汉口形势一年一变,环镇寸土寸金,尤其是大智门车站周边,面临租界,地价更是水涨船高。徐金穗当初给俄商做买办,发了些洋财。十月革命后,俄租界收回,俄国佬要离开汉口,将地皮低价出卖,徐金穗趁机抢得两块地,建起房屋,上市不久就告罄。尝到甜头后,又建了营造厂,陆续征得一些基建项目。因业务扩展太快,厂里施工人员有时首尾不得相顾,只得去请外面的班子来做。由于发生了两次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事,徐金穗就留了心,再请外面班子施工,他就派个监理盯着,免得到时出纰漏。对宋书成,他第一感觉是此人实在,虽说还看不出有多大的能耐,但起码不是那种胆大妄为的人。当然他也得看看,若宋书成如他想的那样,再熟悉一段时间的业务,说不定会成为他的得力臂膀。

宋书成因业务不熟,来到工地现场,并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说什么也没人听。那个班子的工匠,利害得失都绑在一起,虽说他们内部分配不均时有扯皮打架,但总归是一条船上的人。雇他们做事的营造厂老板,是直接给银子的主,他们自然要合起力来对付。

宋书成是徐老板派来的监事,工匠们自然明白,这是徐老板的一双眼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这双眼睛收进去。一般人倒还无所谓,反正打他的桩子,和他的泥,有时磨磨洋工也在所难免,只要不被人看到就行。只是施工头佬感到别扭,因整个工程进展,宋监事都得参与,包括人员数量,薪水,购买材料多少,价格,找哪家买,都得由他向徐老板打报告,再做施行。这种做法也是徐老板经历教训后得来的。施工班子不舒服也得照办,端人家的饭碗,就得服人家的管。

宋书成现跟珠喜暂住在仁静里,他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每天早出晚归,泡在工地,跟工人一起干活,在劳动中与那些工匠增进感情,也渐渐弄清各道工序的流程和要点。

父亲在工地里,只有珠喜独自在家,收拾房屋,买菜做饭,这是每天要做的家务事。以前父亲觉得她还小,身子骨儿娇弱,总是他亲力亲为。但珠喜是个早慧的姑娘,平时看大人做时,她就留心,有时也问问,后来父亲忙事没空做,她赶鸭子上架,有过两次,把饭做煳了,菜也咸得不能进口,父亲倒没说她,只教掌握火候,慢慢便学会了。

她对女红不太在意,没事就打打算盘,哼几句喜欢的京剧唱段,她没正经念过书,但父亲给了她启蒙,不仅会认字,家里那把算盘,她背着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去六进一……”地练习,已拨得飞快。

父亲有时回来稍早一点,和她一起吃饭,那是父女俩最快乐的时光。

宋书成很疲惫,看到珠喜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他就闷声不响地大口吃着,饭菜也简单,菜包子,白米粥,就着咸菜,一般如此。偶尔也买点肉回来打打牙祭,这时宋书成就想喝点酒。他不善饮,一喝就上脸,然后话就多了。

“珠喜,你又记账了?”宋书成翻了下桌边的小记事本。

“嗯,把这几天用的钱记下。”珠喜答应着。

“不就给你一元钱嘛,都是柴米油盐的去处,没丢了钱就行。”

“爸爸赚钱那么辛苦,我哪敢瞎用啊。”

宋书成听得慰藉,不吱声了。

一会儿父亲又说起徐府的事,少爷从陆军预备学堂毕业了,要升入保定军校读书。徐老板却不想让少爷离开汉口,但少爷一听说你走了,就找徐老板闹,也不理太太了。见徐老板装聋作哑,少爷一气之下,就去了火车站。

“他已走了?”珠喜惊问。

“徐老板派人追到火车站,火车已开走了。”

珠喜听到徐少爷为了她跟太太闹翻,现在又离家出走,才觉得事情大了,有些惶恐不安,不知怎么办才好。

“徐老板已经让人来说了,要你回到徐府去。”

珠喜感到意外,她是想留在徐府的,现在少爷一走,她勉强进了徐府,想必太太更不会待见她,到时有什么差池,太太更有话说了。

“我不去。”她摇头道。

“你不去怎么行?总一人在家里,不放心啊。”宋书成忧愁地望着她,在父亲眼里,她总是个孩子。

“我在家里蛮好的,”她挨着父亲坐下,“爸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跟你去工地吧?”

“你去工地干什么?”

“想看你们做事呀。”

“那有什么看的,又脏又乱。”

“我喜欢,就想看你忙些什么。”珠喜歪着头撒娇道。

宋书成叹口气说:“你要是男孩,可以带你去,可你是闺女呀。”

“闺女又怎样?”珠喜不服气道。

“那里全是男人……”父亲不好往下说。

“那又怎样?”

“不好。”对闺女,他不好明说男人肚子里的坏水。

“不是有您吗?”珠喜睁圆眼睛,那意思已经明了,有你在,谁还敢把我怎么样。

父亲还是没答应。虽说把她一个人丢在家不放心,徐府也来催过,但珠喜不愿意,他就不好随便答应。

此后,倒是把珠喜的心思勾了起来,想去父亲做事的地方看看。那天,她买了菜,看时间还早,就顺便去了一趟工地。也不远,离仁静里不过几百米。

远远地,就看到一大片红砖垒起的半截墙头,像活字印刷的格子,三三两两的人在其间忙碌着。

宋书成正在跟施工头佬说事。原来这头佬又私下接了活,把原班人马一分为二,一半在这里做,一半在那里做,头佬也得两头跑。那些工匠便巴不得早点完工,就慌中求快,这一来,不仅工程的时间拖长了,质量也出现了问题。

“泥瓦匠少了两个,木工少了一个,杂工也有两个不见了,一下少了四五个,是怎么回事?”宋书成瞪着眼问头佬。

“哦,他们跟我说过的,去给一户人家帮个忙。”头佬若无其事道。

“帮什么忙?”

“还不是整修房子。”

“要多长时间?”

“一个月吧。”

“可这边的工程也是有期限的啊。”宋书成着急了。

“不会耽误的,肯定会按时做完。”头佬拍着胸脯道。

这十几个人已走了一小半,本来工期就紧,前几天因地基不深还返过工,又拖了些时日……宋书成皱着眉头想着,他知道这样下去交不了差。徐老板恼起火,不仅会扣施工班的薪水,也要拿他是问。第一项工程就办不好,下回还能交给他吗?

“做不完的。”宋书成摇头,他知道接下来只有赶工,质量肯定不能保证,他与对方的摩擦就会越来越多。

头佬有些不耐烦了,他其实早就不耐烦了。本想从材料中赚点小钱,这姓宋的一来,先不动声色地跟着工匠们当下手,看样子还随和,头佬就没在意,以为他好打发。哪晓得那次购买材料,他把清单翻来覆去地看几遍,又到工地走了一圈,再拿起算盘一拨,就说多报了两项。班头好不容易搪塞过去,才知道他是个算账的能手。以后,再要购材料,宋书成就跟随着,唯恐头佬与商家有瓜葛。头佬从此慎手慎脚,不敢轻易动心思,但心里烦得很,他娘的,要堵老子的财路啊,老子就让你钳制了不成?

“你怎么知道做不完?”头佬忍耐不下去了,瞪起了眼珠子,“老子做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那竖起的房子不都是靠老子们一块块砖垒上来的?”

“我是怕误了工期。”宋书成是个老实人,只会实话实说。

“你怕什么?你又不会做房子,你才来几天?”头佬的气上来了,就管不住嘴,“妈的,在哪混饭吃不好,跑到老子们面前指手画脚,不懂装懂……”

宋书成一听这话,便气红了脸:“我是不会做房子,但老板派我来监事,我得负责。”

“你负责?你个外行懂个屁!”头佬嗤道。

这一说,就有工匠停下手,也跟着帮腔:“我们做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你一来,这不好那不好,名堂真多。”

宋书成气白了脸,一时无言以对。

“爸爸——”

宋书成一回头,见珠喜拎着菜篮子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宋书成有些懊恼,让闺女看到这一切,实在不好。

“来看看您啊。”她走到父亲身边站住。

气氛一时凝固了,那些人没有料到,其貌不扬的宋书成,会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像一颗明珠,顿时把他映亮了。他再不孤单,不势弱,有宝物在身呢。旁边的人不觉自显形秽,几分气短,为刚才让她看到那一幕难为情,便各自埋头干起活来。有不过意的,便堆起笑脸打招呼:“宋监事有这么大的姑娘呀。”

宋书成没想到珠喜有这么大的魔力,顿时把场面的气氛改变了,他暗*藉,仿佛也有了底气。

“来这干什么,爸爸忙呢。”他拍拍闺女的肩膀。

“想看您忙些什么。”

宋书成扫了下四周,小声说:“这里脏得很,不是姑娘家待的地方。回去告诉你。”

“好的。”

珠喜爽快地答应着,仿佛没看到刚才争吵的一幕。但一走出工地,她的脸上又浮起了忧愁,为父亲的处境担心。

珠喜没有马上回家,她在街上慢慢地荡着,阳光懒洋洋地照着四周,一排排屋面,全是新做的房子,火车站把周边都搅热了,街道成了闹市区,那些店铺的招牌有中文,也有洋文,五花八门。珠喜沿着一家家店铺慢慢地走着,瞧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感到新奇,又有些羡慕,她买不起那些东西,爸爸刚出来做事,还没有领到薪水,就用带来的盘缠勉强维持着,等父亲拿到月薪就好了。父亲出来做事太不容易,他一般不会对珠喜说什么,但珠喜从他每天疲惫的神态,可以感知他做得并非顺心。今天去工地,也是有意去看看,却没料到父亲受这么多冤枉气。

珠喜在一家杂货铺门前停住了,她一时想起要买些针线,父亲蓝大褂有个口袋脱了线,得赶紧缝上。以前这事是母亲做,母亲去世后,家里没人操持,想着珠喜还小,做不了这事,父亲只得笨着笨脚地自己缝补,实在不行,就请亲戚代劳。现在父女俩来到汉口谋生,珠喜仿佛就长大了,她要照顾好自己,还得照顾好父亲。

她走近柜台,见里面摆放着各种颜色的细线,就要店家拿给她一支黑线,一支白线。那老板娘正忙着卸货,从板车上一件件地往下搬,胖胖的身子本就笨拙,再搬起货物就显得吃力。珠喜见此,就过去帮着她抬。

“哟嗬,这小丫头蛮勤快呢。”老板娘抹了下脸上的汗珠子。

“没什么,看您一人搬得累呀。”珠喜说。

“是啊,整天就我一个人,也没个帮手,累死了。”

“怎没人帮您呢?”

“我那当家的卧病在床,就我一人忙里忙外。”

“没请伙计呀?”

“雇不起哟。”

珠喜听了,不觉同病相怜,原来人家也一样过得艰难,不由说:“我来帮您吧,不要您的工钱。”

老板娘听得哈哈一笑:“小丫头能做什么,文不能识字,武不能挑水。”

“我能识字,还会打算盘。”珠喜道。

“真的?这倒是稀奇。”

“不信我打给您看。”她把东西搬进来,就拿起柜台上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打起来。

“哟,还真能干呢,可我也不能雇你呀。”老板娘叹气道。

“我不要钱。”珠喜还是那句话。

“不要钱哪行?”

“真不要钱,反正待在家里也没事,就来这跟您做伴。”

“哟,好孩子,我当然求之不得呢。”老板娘答应了。

等东西都搬进来了,老板娘歇了口气,才想起要给珠喜拿线。

“给你,不要钱。”老板娘把两股线递给珠喜。

珠喜揣着线,心里美滋滋的,小小的两股线,可是劳动报酬,这让她感到特别的满足。没想到第一次上街,就有收获。她得回去告诉父亲,想父亲肯定高兴,也会答应她来杂货铺帮忙的。

谢承远自从火车站分别后,一直没再见过宋珠喜。来汉口时间不长,对环境还不太适应,加之功课压迫着他,稍有懈怠,老师就责罚。何况此时的他,情窦未开,对女孩子只是朦胧的向往,还未有深切的依恋感。渐渐地,那个初遇的美好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忘了。

宋珠喜处在火车站的西边,谢承远居住的海寿里却在东边,虽相距不算远,但路径不相交,碰见也不太容易。

但机缘总是意想不到的。

承远母亲的肚子渐长,行动越来越吃力,家里请了个老妈子帮着烧菜做饭。老妈子是黄陂过来的,一口的方言,听得不太懂,做事也马马虎虎,烧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谢太太不太满意,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只能将就着。行动不便,她又闲不住,就做些针黹之活,小伢的衣服、包被、斗篷,都得一件件地准备着。

这天,彭妈家里有事,下午就提前回去了。晚饭只得谢太太亲自来做,正要炒菜呢,发现酱油没了,就叫承远去杂货铺打些回来。承远正在写字,一听要他出去,倒是乐意,正好借故玩玩。自那次在铁路外被打后,家里对他也管紧了,放学再不许闲逛,老老实实回来做功课。

承远拿着空瓶子往外走,一出海寿里,到玛尔纳街口拐角的地方就有家杂货铺,平时日用品多在那买。承远走到店门口,偏巧老板家里有事,提前关了门。他只得拎着空瓶子再寻别家。在街上悠悠荡荡,左顾右盼,不知不觉,就拐到玛领事街上,街上店铺云集,杂货铺自然是少不了的,他准备沿路逛一圈,再从亚里山大街拐进居住的新街。

街边有不少小摊小贩,在兜售担子里的红菜薹、白萝卜、黄玉米,也有核桃、红枣、桂圆、咸鱼、肉干之类。有卖蒸米糕的,小圆木钵子里突突地冒着白气,香味诱人。有人要买,摊主就打开小木盖子,把抹了黄糖的米糕从钵子里倒出来,再夹到对方手上。看人家美滋滋地吃着,承远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却没敢买一个吃,买了打酱油的钱就没了,妈妈还等着他呢。虽诱惑难耐,只得挪动步子继续往前走。

他又走进一家杂货铺,刚要张嘴说话,发现柜台里站着个女孩。

“珠喜……”

“承远……”

两人都被这意外的相逢惊呆了。问起彼此的近况,承远才知珠喜就住在附近,时常来杂货铺站柜台。

“好啊,再买东西就来这里。”承远兴奋道。

珠喜接过他递的空瓶子,往瓶口撂了个漏斗,再用竹勺子从缸里舀了一大瓢酱油出来,收了一文钱。

“多舀了吧,老板娘要怪你的。”承远小声道。

“这次多舀了一丁点,下次按规矩来。”珠喜轻轻一笑。

两人聊了片刻,承远便要走:“我妈还等着呢。有空过来找你玩。”

正好老板娘从后门进来,看到承远出门依依不舍的样子,忍不住问起,珠喜说了来由,老板娘便捂着嘴笑,只道缘分天注定啊。珠喜听得一窘,脸颊顿时绯红了。

承远回到家,天已擦黑,母亲正站在后门往外望呢。

“现在才回来,又野到哪去了?”谢太太老远就喊。

承远不敢吭气,只把酱油瓶子往灶台上一放,就溜进了屋。

“锅里快烧干了……”谢太太还在背后叨嚼。

他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才想着温习功课。一会儿父亲回来,说不定要抽查的,父亲时常把课本中的某段古文念出来,要他说出意思,答不出,就要他背诵,直到学通为止。

脑子有些发飘,静不下心来,写了几个字,眼前又浮现珠喜的小脸,也真是巧啊,怎就碰上她了呢?一时兴奋不已,晃眼瞧见桌上的万花筒,那圆筒上的姑娘正对着他笑呢,不觉拿到手里端详着,又仰脸对着光线看起来。

母亲腆着肚子进来了,一手端着个菜碗,他倒是快,忙接过碗放在桌上,又拈起一块肉在嘴里嚼着。

“就慌着吃,快把桌子收拾一下。”母亲催着。

他把桌上乱七八糟的课本撂在一堆,母亲看在眼里,又免不了唠叨:“功课没做完吧,看你爸爸回来怎么交差?”

正说着,外面门一响,天井里现出一个人影,谢太太便对着外面喊:“回来了。”谢绍祖答应一声,人已进了屋。

“今天倒回来得早点。”谢太太说。

谢绍祖换上家常衣服,走出来说:“刚走了一趟车。”

“快吃饭吧。”谢太太要去端饭碗,谢绍祖示意承远去拿。

一家三口坐下吃饭。他们本是北方人,爱吃面食,老妈子来了后,做的多是湖北菜。他们只得入乡随俗,吃起了米饭。一碗千张烧肉,一碗白菜,一碗鸡蛋冬菇汤,腾腾冒着热气,三个人吃得呼呼作响,一时无话。

吃到半途,谢太太才想起什么:“哎,今天徐府叫人送来些东西,你看,就摆在那呢。”她指了指写字台上花花绿绿的纸包。

“这怎么好。”谢绍祖有点为难。

“人家惦念你呢,”谢太太瞥了他一眼,“凤芝到车站去找过你……”

“她来家了?”

“没有,叫汪妈来的,说是来看看我,提了下凤芝去车站的事。”

“汪妈在徐府?”谢绍祖对汪妈也有所知。

“已来两年了。”

谢绍祖没接下句,只是埋头吃饭。

“要说凤芝也不容易,当初学戏由不得她,后来也是迫不得已……”谢太太为人厚道,总想去除那一团死结,“都在异乡,亲戚又少,缺不得感情联络,俗话道,日亲日近,日远日疏……”

谢绍祖埋头不应声。

“要请我们过去玩呢。”谢太太还在说。

“你这副样子能玩什么?”谢绍祖扫一眼她的肚子,倒不似往日态度那么生硬。

“还有呢,”谢太太见他和缓了,趁机说,“要生时,凤芝会叫人来照护。”谢绍祖默默吃完了,他坐在一边喝茶,突然来一句:“今天在火车站见过她当家的。”

“你是说徐老板?”谢太太忙问。

谢绍祖点了下头。

“是为凤芝?”

“生意上的事。”

“火车站也有他的生意?”

“铁路运输繁忙,他开了一家转运公司。”

“转运什么?”

“就是揽来货物交由铁路运输,外地运来的货物也由他们分运到各地,从中赚取佣金。”

“他倒是会想。”

“火车运输比航运发展更快,铁路一开通,汉口有了铁路与航运两只翅膀,更要突飞猛进。”谢绍祖说起铁路上的事,就滔滔不绝,“大智门车站已设立中日联运站,现又增加中日包裹联运、铁路与轮船联运业务。汉口的日本汽船会社、怡和轮船公司、太古轮船公司都已申请加入联运……”

“哟,东洋人就是手脚快呀。”谢太太经常听丈夫谈及工作上的事,倒不感到生疏,时而还插上一句,“老徐要跟他们竞争,还真不容易。”

“是啊,华商公司起步晚,跟洋人抗衡还得合力对付,能帮就帮一把……”谢绍祖平时不表示什么,但涉及华人与洋人之间的竞争,他就显露出一种家国意识。

承远在一边听着,父亲不会讲些大道理,却在有意无意间灌输这种思想。此时的他,就像一棵尚未定型的树苗,在接纳各方的雨露,一切对他都是新鲜的,富有诱惑力,至于以后是否成才,在机缘,也在自身的造化。他不会想未来的路,父亲也看不到那么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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