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花城内***通明,南疆军和哈·路西法部约一百四十万攻城部队,占据了每条大街小巷,遍插铁血新月大旗,泰坦战车车轮辗地的隆隆声响不绝于耳,我站在狼山瑞云塔顶眺望四周,目力所及已看不见一处仍有恺撒军反抗的地方,在离天明尚有半个时辰之际,恺撒帝国的首都完全沦陷了。
眼下大军正挨家挨户搜捕勒·路西法部余孽,同时查封相关官员与贵族的资产,以弥补军费和犒赏功臣的开支。
艨艟遥观南疆军各部的行动,赞道:“经过南征半年来血与火的锤炼,我军更精锐了,瞧他们奋战一夜,仍是秩序井然,气势直迫眉睫,足可堪称天下第一军哩!”
我待要说话,阶下传来新月卫的声音道:“启禀主公,火源洁求见!”
艨艟一愣,道:“遍地寻他不见,现在倒自己冒出来啦!大哥,妳说他是不是想搞什么鬼啊?”
我笑道:“无他,只是摆摆架子而已!嘿嘿,被俘虏和毛遂自荐含义大大不同呢!这个火源洁很有趣啊,我就在这里会会此君吧!有请!”
相隔盏茶功夫,塔下新月卫忽然微微一乱,接着又安静下来,隐隐可见至少增援来两营兵马,团团包围了数十名身穿恺撒军将领服饰和道装的人。
艨艟想下去查看,我摇摇头,目光投向越众而出孤身步入塔内的那名文士。此人身形高瘦,挺直如枪,隐现鹤立鸡群的超然气质,显是那帮人的领袖。
我手拉艨艟,扯得他一起同往阶口相迎,对能透视过去未来的奇人,自然要讲些礼数。
近观火源洁的神采更胜远望,他步伐优雅从容。神态轻松自在,一身藤黄棉袍,外罩漆黑披风迎风拂扬,显出一股智珠在握的强大自信。他没有戴帽子,只用紫金高冠束发,宽广光洁的额头下,一张英俊潇洒又充满饱学大儒风范的脸容,暗含着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在他右手里,轻轻摇动着一把白羽扇,风采直胜画中神仙。
双方在阶口相遇,止步停下。
我仰天笑道:“好!火先生见面更胜闻名,没有辜负轻侯对妳的期望。”
火源洁苦笑道:“若王爷晚发特赦令一天,源洁可能要魂归地府做鬼啦!惭愧惭愧!”
艨艟忍俊不住呵呵一笑,旋又感失态,连忙正容垂首。
我哑然失笑,目光移往塔下,淡淡道:“把丹元子前辈、燧昙罗统领、壁鲜副统领挡在外面等候。只见火先生一人。是儿郎们招呼不周,轻侯代为告罪,请三位也上来一叙吧!”
此言一出。火源洁大吃一惊,继而佩服得五体投地。刚才他上塔前曾用蚁语传音征求过三人的意见,结果大家一致决定由火源洁全权代表谈判投降事宜,想不到相隔百丈、山风凛冽的情况下,己方的秘谈仍被塔顶的柳轻侯窃听,由此可知对方的武功已臻通天彻地的神魔境界,难怪人送绰号“天敌”呢!
火源洁心中惊疑不定,暗暗重估柳轻侯实力的时候,三人通过层层警戒鱼贯步上了塔顶。
他们形相独特,一望而知是独当一面的大人物。最前面是一名慈眉善目的道装老者。没穿象征掌教身份的天尊道袍,不过半眯起的眼睛和略微迟缓的动作,均使人感到一派掌门的深沉城府与雍容风度。我知道他就是恺撒道宗四大派(注:两极门、**紫府、天师教、四象派、)里排名第三的天师教教主、太清四真之首丹元子。另两人均是四十来岁的男子,身着黄金龙鳞铠,一高一矮各具威势:高者皮肤黝黑,形如铁塔,身上甲胄紧紧包裹着他似要裂衣而出的雄浑肌肉,尤其是胀鼓鼓的四肢,有如粗壮大树相仿,偏是予人灵巧无比的感觉;矮者皮肤白暂,相貌无奇,身材瘦削结实,乍看煞是平凡,但却有一双超乎常人的锐利眼神,隐隐透出待人而噬的狰狞血光,非常慑人,显是杀人无算的顶尖高手。他们正是恺撒帝国御前黄金龙战士统领燧昙罗与副统领壁鲜。
我看罢大感欣慰,抛开天师教的太清四真不谈,其他全是恺撒帝国的黄金龙战士,他们均值壮年,人人神态彪悍,雄姿英发,若不投降,而是转入地下造起反来危害巨大,火源洁能说服他们来降,实是一件莫大的功劳。
三人一齐躬身施礼道:“丹元子、燧昙罗、壁鲜参见王爷。”
我双目射出似能把人看穿看透的神光,盯了他们片刻,接着露出友善亲切的笑容,道:“免礼!轻侯今日能得见前辈、燧兄和壁兄确是三生有幸,难怪恺撒帝国能称霸深蓝南方八百余年,道宗和黄金龙战士名不虚传。”
丹元子、燧昙罗和壁鲜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翻起滔天巨浪,刚刚对方那一眼有如实质,直把自己的**精神遍览无疑,再不留一丝秘密,这种鬼泣神惊的修为,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霎时脑海中便植下令人敬畏的无敌形象,再不敢存跟他较量一下的狂想了。
我把三人的震撼尽收眼底,待他们恢复正常,才将艨艟介绍给他们认识,霎时引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响。在南疆军诸将里,除铁血三杰外,令恺撒军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霸王龙”艨艟,可以想像他纵横战场所向无敌,斩杀了敌方多少猛将。
我目光投往无尽夜空,似能窥破宇宙奥秘般凝视良久,淡然自若道:“诸位的来意,轻侯完全明白,若干担心的解决方案都在此协议内,看过便知!”说着艨艟艟点了一下头,后者立将之前跟哈·路西法签署的协议副本递给四人浏览。
相隔顿饭功夫,四人看罢,协议重新交回艨艟手里,由他妥善收好。
火源洁环顾一圈,悄悄跟三人交换眼色后,欣然道:“这份协议处处为吾等考虑,待遇优厚无比,若吾等还冥顽不灵地不答应,就太不识抬举了。呵呵,一切遵照王爷吩咐就是!”
我微微一笑,柔声道:“先生可知我为何这么做,而非把妳们这些风云帝国的宿敌赶尽杀绝吗?”
火源洁默然片晌,忽然叹道:“源洁服啦!”
我仰天大笑,道:“好!不愧是千年来天问府最杰出的弟子,我柳轻侯亲眼看中的超卓人物。所有人给我听着,我不会再重复第二遍,由这刻开始,火源洁就是南疆军的军师,除我之外的第一号人物,任何人都要听从他的命令。”
瑞云塔四周、狼山上下、整个皇城内外千万兵将轰然应诺,喊声直冲霄汉。
火源洁不禁老脸微红道:“这怎么成?主公,还是大家商议后再……”
我嘎然截断他道:“不要婆婆妈妈,大丈夫做事就得干脆利落!何况这不是谁的施舍,而是妳以自己的本领赢得的,再说眼前的烂摊子千头万绪都待有人处理,我等不得那么长时间啦!”接着露出温和的笑意,道:“放心,有我支持妳,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项任命异军突起,顿时把丹元子、燧昙罗和壁鲜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怎都料不到阶下囚忽地一下子变成了座上宾,而且是对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领袖级人物。由此三人更想知道刚刚那个哑谜的答案了。
我仰首望天,豪迈地道:“人人均以为我野心勃勃,是为个人名利南征北战东讨西伐,岂知富贵荣华熏天权势对轻侯来说只是过眼烟云,算得了他娘的怎么一回事!我为的是深蓝亿万百姓的福祉啊!由古到今,遍览黑暗战国时代、龙神帝国时代、风云恺撒对峙时代,所有君主从没有一个人真正考虑过百姓疾苦,彻底解决战乱的源头,就是一代天骄始皇帝龙之魂也不过尔尔,最终仍对深蓝六族无可奈何。可我柳轻侯不信邪,就要利用全部心血,永远统一深蓝大陆,再不让它分崩离析,饱受摧残。”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继续道:“在我眼中,没有风云人,也没有恺撒人,更没有日尔曼人、亚马逊人、印第安纳人、高唐人、斯图亚特人、赞布人、冰岛人,只有深蓝人。我们深蓝人不应该自相残杀,更不应该争权夺利,因为那就象一个人双手各持利刃互砍,或者把左边口袋里的钱放进右边口袋一样,最后受伤的只有自己,口袋里也不会多出一枚金币。那种行为太愚蠢了,所以我一定要结束它。想要砍人、想要发财,我们深蓝人何苦糟践自己呢?为何不团结起来,把眼光放远一点,譬如到西边的万千岛国,东边瑞斯洋彼岸的深红大陆,以及玛雅星上其他千百倍于深蓝的未知区域去杀去抢呢?那总比成天到晚对付自己人爽吧!要知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难道我们勇敢睿智的深蓝人连兔子也不如吗?”
三人身躯剧震,也像火源洁先前般现出佩服至五体投地的神色。
我欣然道:“妳们明白啦!”
丹元子点头道:“吾等愚钝,到此刻才明白。”
我目扫众人,神态回复绝对的平静,轻轻道:“鏖战整宿,大家都该倦了,去营地安歇吧!今晚轻侯会在无极殿设宴,届时宣布具体任命。”
此时天色渐明,笑花城里安静下来,除巡逻队外,剩余南疆军皆迅速往城外宿营地方向撤出。
●●●
宫城是恺撒人奢侈的象征,亦是笑花城的标志。走进这个城中之城,就似走进了奥丁神殿,豪华非笔墨可言喻,从用作君王代步工具的那辆由一〇八匹黄金甲马牵辕的黄金马车可略见些许。在一刻钟的行程里,我尽情欣赏皇宫壮丽的景观后,黄金马车才缓缓停靠在天寿宫前。
乍一进宫门,两侧的水池,就喷出经过精心设计的水舞,清晰可见池内各种水族欢畅游戏,令人很难相信现在是北风刺骨的寒冬。天寿宫内部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触目皆金,连门钉、地砖、庭柱,甚至是一张白纸边缘都“爬”满黄金。虽然是镀金,但要所有细节都优雅不俗的以金装饰,真不知需费多少功夫。
给我感受最深的,应当是里间的皇帝寝殿,装饰典雅辉煌不说,还有搜罗自大陆各地的摆设,甚至衣帽间的面积都比一般贵族府第的客厅大逾二十倍。更特别的是天花板上有一面与床齐大的镜子,显出恺撒皇帝的极度自恋和变态,浴室里的所有用具也都是黄金的,整个浴池足可容纳千人而绰绰有余。
御书房里。
我悠然自得安坐主位上,示意来访的火源洁在右下首的椅子坐下,微笑道:“为何不去休息?”
火源洁叹道“睡不着。“我微一错愕,旋又哑然失笑道:“为什么?”
火源洁英俊的脸容露出一丝苦涩,摇头道:“源洁本想低调加入。主公却弄得满城皆知,怎不教人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我感到他在坦然说出内心感受,不觉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问道:
“先生可是担心百姓的唾弃吗?”说着恢复古井不波的冷静,朝他瞧去,眼神深邃不可测度,淡淡道:“那就大可不必啦!因为先生的所作所为很快会让他们闭嘴,转而欢呼雀跃。真正憎恨先生的人。将是鱼肉百姓的贵族门阀,换作我情愿那些人渣恨得越深越好,因为双方立场本来就势不两立。“火源洁还想说什么,我举手截断他的话头,单刀直入地道:“任命先生为恺撒区执政官的话,有什么困难?”
火源洁想不到我有这句话,呆了一呆,苦笑道:“若说没有,是欺骗主公,源洁根基浅薄。恐怕除投降的黄金龙战士和天师教对我略存感激之情外。其他人根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呢!所以源洁希望您能另选贤能,属下定当全力辅佐。”
我一拍扶手,哈哈笑道:“先生指的是赖久尔他们吗?”
火源洁道:“是。还有恺撒道宗,唉!”
我沉吟不语,好半晌道:“夜宴后,我会去拜见天尊,相信以她老人家的深明大义一定不会成为妳施政和改革的阻碍。何况,我会嘱安德鲁协助妳,凭他大日贤者和天尊继承人的身份,道宗各派怎都要给点面子哩!至于赖久尔他们嘛,毋庸担心,我已有计较。”
火源洁愕然道:“主公的意思是?”
我洒然一笑,淡淡道:“夜宴时自会分晓!”
火源洁欲言又止。
我微笑道:“先生是否想问我,既然风云帝国已四面楚歌,为何不好好经营恺撒,待秦室更虚弱时才出兵?”
火源洁道:“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想问主公,与关山月决战真有那么重要吗?”
我抬手轻压御案,淡淡道:“为何妳想知道?”
火源洁坦然道:“够资格与主公决战的高手,天下屈指可数,我虽无缘见过关山月。却可从苏小桥推想他的可怕,这才忍不住好奇一问,主公不觉得太冒险了吗?”
我目光落往隐没在左腕的黑暗图腾,摇头道:“我着急入京的原因不是为和关山月决战,但我确曾想过要算清旧账。若非老关一直龟缩在皇宫大内,我早就把他做掉了。哼,剑神算什么玩意,卑鄙小人的自夸罢了!关山月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随时找上门来,却让我苦候经年不至,太令人失望了,直到最近才像个男人!”
火源洁听得肃然起敬,世上敢如此评价剑神者,恐怕也就主公一人了。可他不是大言不惭,而是有无数辉煌战绩证明。也许就算关山月亲至,亦难以反驳吧!何况对已突破武道极致,进入神魔之境的主公来说,根本无人能从蛛丝马迹掌握到他的深浅,因此怎么说都不嫌过分。
我沉默半晌,苦笑道:“先生莫再劝阻,轻侯实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火源洁愕然道:“天下间竟有人能令主公去做不愿做的事情吗?”
我叹道:“这有什么稀奇?南疆军、风云百姓,还有艾丹妮……许多人都可以哩!我不能眼见他们流血牺牲,所以甘愿以一己性命赴险去力挽狂澜。”
火源洁一震道:“原来如此!主公悲天悯人,真乃救世主也。”
我没有回应他的赞誉,回到先前的话题上,道:“我貌似送死的入京行动,实际上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危险。首先朝廷敢不敢冒着失去民心的危险,杀掉南征最大的功臣,就是一个未知数;其次如何杀,单挑老关不是对手,群殴我有绝对把握冲出重围;再次朝廷内部就秦九登基一事,已分裂为独孤家和苏家两派水火不容,苏小桥曾当面求助,此点大可利用;最后外有新月盟,内有艾愁飞为首的中立派,加上我军新胜导致的其他因素变化,此行大有可为,说不定无需大规模战争,即可定下乾坤。”
火源洁恭声道:“主公英明,一席话教源洁茅塞顿开,不过世事无常,攸关生死的大计仍需慎重啊!”
我别过头来凝望他半晌,微笑道:“先生在装傻,这些事都摆在明面,凭先生的智商焉能不知?嘿嘿,先生算过了,晓得我入京凶多吉少,所以才一直点醒,对吗?”
火源洁愕然道:“源洁不懂主公在说什么!”
我知他不敢泄漏天机,遂岔开话题,充满霸气地道:“请先生相信,天下只有我柳轻侯够资格统一深蓝,所以入京之行一定会圆满成功的。贼老天的预示让他见鬼去好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至于恺撒事务我和南疆诸君皆不宜直接插手,必须由妳想办法一一解决。还有其他事吗?”
火源洁心悦诚服地道:“源洁怯懦,没有主公那么自信,有些杞人忧天了。恺撒事务全包在源洁身上,绝不会让主公失望。源洁回去后,立既着手制定计划施行!”
我仰天笑道:“好!这才像是我的军师,其他的事妳不用分神去理会,我自会在入京之前,为妳扫清所有障碍。”
●●●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六日黄昏,天寿宫寝殿衣帽间内。
我望着满柜的服饰,愁眉苦脸地道:“这么多?”
完颜瞾露出可迷死人的风韵,微笑道:“不止呢!妳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旁边那些柜子里都是哦!皇家礼仪繁密,等级森严,皇帝在何种场合穿何种衣服,都有正式规定。每个新建立的朝代都要重新制定本朝的舆服制度,规定服色(注:即为何种颜色为尊)。简单地说,皇帝的服饰包括衣、冠、腰带、佩饰、靴袜等物。具体地讲,衣服有冕服、弁服、朝服、常服、行服、雨服;冠有冕、通天冠、皮弁;腰带赤黄缥绀四色相间;佩饰有印、玉、朝珠、剑等;靴袜有软靴、皮靴、赤袜(注:双层夏季用)、罗帛千重袜(注:十二层冬季用)。”
我忍不住抚头呻吟,深悔不该嘴快答应两女,任她们决定自己夜宴的穿着。
秀儿见状恐我赖帐,激将道:“男子汉大丈夫要一言九鼎,不许赖帐哦!”接着仍不放心地威胁道:“否则今晚妳就一个人睡吧,看完颜姐姐和我会不会理妳!”
我不知她们搭错了哪根筋,摇头苦笑道:“穿龙袍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动辄朝野震惊,民心大乱啊!我最多答应妳们在这里试试,外出则半步也休想。”
秀儿白了我一眼,望向完颜瞾。
完颜瞾眼光落到我身上,美目亮起,柔声道:“我和秀儿只是闹着玩罢了。天底下皇帝的服饰最讲究也最好看,夫君体型完美,无论哪家女子都会忍不住想一睹妳的君王风采呢!”说着话锋一转,正色道:“不过妳的属下好像都很认真哦!若妳今晚不穿上龙袍,他们肯定会非常失望哩!”
我微皱眉头,略作思索后,感激地道:“谢谢!”
在南征进入尾声之际,将领们中间出现拥护我称帝的思潮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怪我平时只顾行军打仗,忽略了宣传教育,看来是时候把他们分批投入格米亚大学政治学院,进行社会制度方面的思想改造了。
正思忖间,性急的秀儿已开始帮我宽衣解带,完颜瞾则将挑选好的服饰一件件穿戴到我身上。片刻后,我整个人焕然一新,望向镜子,差点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镜中人头戴海龙皮乌纱暖帽,前后十二缝每缝缀龙眼大小的五彩玉、一颗;身穿漆黑常服,上绣十二种纹饰,即日、月、星辰、群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颈戴朝珠,由一百零八颗冬珠组成,串珠为玄色的丝带;腰系墨绶,为黛蚕丝织成,内衬赤龙皮,绶上装嵌方形龙纹金版四块,饰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和黄玉,每块版上还嵌着冬珠二十五颗,绶左右各有一镂金小环,左环悬太阳神护身符,右环挂十方俱灭魔剑;足登黑暗精灵之靴。
总而言之,全身装束无非都是昭示慈善、仁义、清洁、济养、智勇,把天下一切最美好的比喻和形容,统统灌注在服饰里,以显示君王“至高无上,完美德慧”。其中最特别的是那条“龙”,爬满了漆黑常服,尽显古代神话中瞬息万变、威力无穷、升天潜渊、吞云吐雾、翻云覆雨的威势,或许是因为人间只有皇帝才能象龙那样变幻莫测、神威无限的缘故吧!
用去大约顿饭工夫,我好不容易适应了这身奢侈夸张的行头,新月卫已跑来提醒,夜宴即将开始。
“他***熊,为了安抚大家,我只好委屈自己一晚当回皇帝啦!”念罢我向眼神热情加火的二女挥手告别,转身走出衣帽间,在近百名新月卫簇拥下。朝宫外的黄金马车行去。
●●●
无极殿上。
我背北朝南地高踞宝座,俯瞰阶下群臣以文东武西分列左右,一直延伸到殿门附近,粗看足有千余席。与会名单是麒麟、孔龙、火源洁、赖久尔四人一起商定,再呈报给我批准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人数如此夸张。不过若这些人统统都是有用之才,区区酒菜和赏赐倒也不值一提,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斯役抄没的财物可是天文数字啊!
最让我欣慰的是众人的服饰:文官为狐皮暖帽、绛丝衣、玉带、素袜、黑履,钩悬苍玉;武官为虎皮暖帽、赤丝衣,革带,绒袜、皮靴,环挂朱玉。看到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的模样,让我本来颇为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原来大家都要如此郑重其事地打扮呢!再留心观察,只见随着官阶升高,紫服和紫招皮帽愈来愈多,俗话说:“红得发紫”。正是指紫色乃高官显宦的颜色。他们穿衣、裳、鞋、袜的形制、样式、种类与其他人差别不大。只是所用的质料比较精细、贵重,还有衣上纹饰也由五种增加到了八种不等。纹饰通常为华虫,每种图案都各有其象征意义。颇有讲究,但是再高贵也没有蟒袍,因为除我外,尚未有人封王。
庄严肃穆的金钟三响过后,无极殿静得坠针可闻,夜宴正式开始。首先是我的祝酒词。
我环顾四周,沉声道:“三千九百年前,龙族在这个大陆上创立了第一个帝国,它孕育于对自由和平的向往之中,到了统治末期却奉行了种族歧视和不平等的残酷剥削制度。虽然现在龙神帝国灭亡了。但在风云、恺撒仍有残留,我们正从事一场伟大的内战,以消灭这种人吃人的制度。无数烈士们曾为使这个大陆能够实现真正的平等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也许我们今天在这里所说的话,天下人不大会注意,也不会长久地记住,但烈士们在这片土地上所做过的事,天下人却永远不会忘记。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应该也在这片土地上把自己奉献于烈士们尚未完成的崇高事业。我们要使自由平等的深蓝大陆,要使百姓深深向往的和谐社会永世长存。干杯!”
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加上香醇的美酒,顿时把宴会气氛调动起来。
随后公布的是南征军封赏令,由南疆兵部司副司长麒麟宣读:“鉴于诸位在南征中英勇卓绝的表现,现晋升戚临渊、孔龙为元帅,一等平南公;晋升欧阳紫龙、古辉、辛辣、艨艟为侍元帅,二等定南公;晋升……”被点到名字的将领依次起身,向我施礼谢恩。由于时间仓促,这次仅为通报,不是正式嘉奖,所以免去了赐予新军服和勋章的过程,但是也占用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念完最后一名师团长的晋升军衔和爵位,麒麟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接着公布的是恺撒区官方人事任命,由火源洁宣读:“兹任命火源洁为恺撒区执政官,任命赖久尔为副执政官,任命……”后面是一连串部门官员的名字,从中央到地方,从六部主事到各郡郡守概莫能外。
最后公布地是恺撒区军方任命,由我亲自宣读:“兹任命傅霜笙、乔梦符、颜公衮、罗维戈、凌雨楼、牙鹘都、燧昙罗、壁鲜为恺撒区侍元帅、一等黄金龙侯,分辖恺撒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军团;任命……上述部队将从整编西南起义军、‘光辉岁月’黄金骑士团、‘末日战狼’黄金骑士团、禁卫军,以及其他部队获得,训练过程采取优胜劣汰制,最后剩下的四十万精锐会被赋予南疆最新制式装备,希望各位将军莫要轻忽对待。”
大规模裁军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因为恺撒区西南只剩下部分贵族武装在负隅顽抗,要消灭他们有南疆军协助最多只需半个月时间,根本无须维持太多军队。对于南征后千疮百孔的恺撒区来说,一百多万农民起义军、十五万民团和二十万正规军人数实在太多了,让财政难负重荷,把其中七成壮丁遣返原籍从事生产发展才是正途。另外,恺撒裁军将作为一个试点,成功后经验会推广到新月盟各成员区施行,以淘汰老弱残兵,大幅提高盟军战斗力。当然那要等到消灭风云帝国之后,还有腐朽堕落的政治制度、混乱不堪的经济秩序需要整顿和恢复……想到这儿,我顿时头大如斗,届时只能希望多找几名像火源洁这样的天才帮忙了。
说完正事,余下均为娱乐时间。
宫女们穿花蝴蝶般来来去去,接连不断地奉上美味佳肴。当每张桌子上都摆满酒菜时,忽地管弦丝竹之音响起,四支百人队的女乐师拿着各种乐器,由侧门走了进来,坐到大殿四方细心吹奏。一时间仙乐飘飘,音韵悠扬,伴着众人的鼓掌叫好声热闹非常。
岂知这只是序幕罢了,真正的戏肉还在后面。
侧门再开,千余名盛装美女踏着轻快的步子,来到每座席前载歌载舞,那动人心弦的歌声、那曼妙无伦的舞姿,让众人如陷众香国,不知人间何世。最难得的是,这些舞姬年龄不过双十,容貌身姿均属上品,举手投足艳光四射非常诱人,看得与会群雄暗流口水,恨不得马上抓来一个就地正法。
我虽没有他们般心猿意马,亦是嘴角含笑,心情大佳。
稍停舞姬们唱罢跳毕,在满殿掌声呼哨中,漫天飞花般飘入席里,填满了所有文武身边的空位。霎时衣香鬓影娇嗔软语不绝,群雄惊喜之余大晕其浪,什么都忘了,只知尽情欢乐。
我趁着众女跟文武连连劝酒、纷纷调笑的空隙,悄悄退出了无极殿。因为这种场合继续待下去,不但影响大家的兴致,使他们放不开手脚,稍有不慎还会降低我在大家心目中的领袖威信,并且舞姬是预先安排好的,一一对号入座,事前并没有准备我的份儿。
侧门外的回廊里很安静,殿内的喧嚣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显得格外遥远。
我倍感落寞,正待摆驾回天寿宫,找完颜瞾和秀儿填补空虚,背后门响又走出一人。
霍然回头,见来者乃是南疆军第一帅哥兼好男人孔龙,不禁幡然醒悟。想必他是受不了这种暧昧放纵的氛围,才紧跟着我偷跑出来的吧!
我暗暗坏笑,表面却佯装不解地问道:“妳不喜欢那个叫苗苗的女孩儿吗?她在千多舞姬里艳色稳居前三哩!我特意叫火先生为妳选的。”
孔龙苦笑道:“主公莫要耍属下,这些年您何曾看见过孔龙跟阿雪外的其他女子亲热过?”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勿要认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就算妳肯,我也要帮小雪把关呢!”说着顿了一顿,续道:“妳们打算何时完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