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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竟然让张盘那厮跑了?”
金州城北,后金军临时指挥地,莽古尔泰一把扯住了前来报信的奴才的衣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恨不得将他活生生撕裂了。
这奴才都快被吓尿了,身子如同被扯开的虾米一样佝偻着,哆哆嗦嗦的解释道:“回贝勒爷,有李元庆的长生营骑兵斥候从背后插进来接应,又有那些明狗子不要命的挡路,西门那边儿郎们人手一时不够,所以……”
莽古尔泰不等这奴才说完,一把狠狠的将他推开几步之外,忍不住破口大骂:“没用的奴才!都是废物,都是废物啊!”
他暴躁的暴走了几步,狠狠一脚将这奴才踢开,忙看向身后不远的皇太极,“八弟,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皇太极的表情倒没有太多异样,波澜不惊,片刻,他淡淡一笑道:“五哥,你先不要着急。今晚拿下了金州,对咱们来说,已经是个大胜利。”
“可是-----哎!”
莽古尔泰忍不住用力叹息一声,“八弟,复州那边,咱们已经损失了几千人,粮草物资都没了呀。若不能抓住张盘,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皇太极淡然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事实上,早在今天早上,他们便得到了复州方面来报,李元庆和陈忠攻破了他们的留守营地,人员和物资损伤惨重。
这也是今天为何,他们会四面群起攻击金州,丝毫不吝惜伤亡,没有缓和的余地。
复州没有打下,若金州再打不下,那这仗可就没法打了。
整个辽南形势,后金将完全丧失主动权。
此时,虽然张盘对金州的防御也还算严密,但相对于复州的李元庆和陈忠而言,他的战斗力,还是太弱了,应急机制,也不够完善。
在后金军不计伤亡的攻势之下,张盘并没有及早决断,而是选择了‘以卵击石’般的硬罡,这虽对后金军造成了一些伤亡,但却让他的旅顺部,主力尽没。
这一来,除了李元庆和陈忠留守的复州,辽南之地,几乎已经成为了不设防之地,后金军攻克旅顺,已经没有了太多障碍。
皇太极转头看向了一边的代善,“二哥,您以为当下该如何?”
代善看向皇太极,思虑片刻,这才道:“八弟,为今之计,我们必须拔掉旅顺,反身回击复州。这金州城还有些辎重粮草,足够撑个几日了,咱们还有时间。”
放弃复州,直逼金州,代善是提议者,此时,李元庆居然不按规矩出牌,也让代善的面子非常难看。
到了此时这般状态,代善也只能摒弃前嫌,先与皇太极合流,摆脱后金主力此时在辽南的困境。
看到代善表了态,皇太极的脸色稍稍舒展了一些,笑了笑,又看向了身旁的何和礼。
何和礼也没有想到李元庆和陈忠会如此猖狂,彻底打乱了他们之前的计划,但此时,也只得如此了,忙道:“八爷,二爷说的不错。咱们先下旅顺,断了旅顺的根子,有旅顺的给养补充,咱们再回头杀向复州,一举灭掉李元庆和陈忠。”
皇太极笑着点了点头,“汉人有句话说的很好,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通令全军,休息半个时辰,直逼旅顺城。”
“喳!”
…………
此时,在这支斥候小队的掩护下,张盘一行人,已经顺利逃到了海边,登上了船。
不远处,后金骑兵已经一窝蜂般追了过来,在这边船上看去,密密麻麻、星星点点的尽是火把,怕不下000人。
张盘无力的靠在船头,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星火点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事到如此,他的眼泪怕是都已经流干,麾下近三千战兵,四千多辅兵,尽数被留在了金州城。
几乎不用想,张盘也知道,他的旅顺部,已经完了。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若后金军连夜直逼旅顺,那~~~,他简直就成为了东江的罪人、大明的罪人啊。
最关键的,旅顺的监军马秋,也被他遗留在混战里,若是上头追查起来……
张盘很想仰天大呼一声,把所有的不快,全都发泄出来,可惜,他根本没有力气,他现在甚至比一个女人还要软弱。
张盘忽然很恨李元庆和陈忠,为何,他们守住了复州,而到了他的金州,他却守不住?
若陈忠当初没有跟随李元庆,而是跟他来到了金州,或许,结果就不是这样。
但转念一想,张盘忽然无力的摇了摇头。
即便陈忠来又如何?
恐怕,两部还是守不住金州,反倒要搭上陈忠部,就像当年在复州城下一样,到头来,还是要李元庆舍命来救。
只不过,上一次是他们运气好,后金兵力并不多,主力还没有赶过来,但此时,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岳托,后金四个旗主,40多个牛录,两万多人,李元庆又怎的能同他们野战?
若李元庆真的来了,他张盘才真正成了大明的罪人,这将使辽南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局势,彻底功亏一篑。
“张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鞑子很可能要连夜直逼旅顺啊。”这长生营斥候百户小心请示张盘。
张盘也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看向这百户,忽然一笑,“兄弟,你叫什么?”
这百户赶忙单膝跪地,“回张将军,卑职长生营斥候把总牛根升。”
张盘一笑,“牛兄弟,今天辛苦你了。你的救命之恩,我张盘永生不忘。”
牛根升被吓了一大跳,这般形势,他隐隐也感觉到了什么,忙道:“张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鞑子尽是骑兵,速度比咱们要快不少,您就是现在赶回旅顺,怕,怕也来不及了啊。”
张盘哈哈大笑,只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涌出来,“牛兄弟,你不要劝我。我意已决。来人,传我军令,船队立刻返航旅顺。”
牛根升却忽然抱住了张盘的大腿,用力磕了几个头,“张将军,您是豪杰之辈,怎可再去亲身犯险?卑职把您救出来,就要把您带回去。要不然,卑职对不起那些断后的儿郎们啊。”
牛根升拼命磕头,希望改变张盘的主意。
张盘凄然一笑,“根升兄弟,你的情谊,我张盘记在心里,但这辈子,我是还不了你了。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做亲兄弟。”
牛根升眼泪也流出来,他知道,他是无法改变张盘的主意了,忙拼命磕头道:“张将军,卑职愿代您连夜赶往旅顺,通知旅顺方面,让他们连夜撤离。”
张盘不由一愣。
旅顺现在还有不少船,若是现在飞马赶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城池是别想保住了,但城内还有不少丁口,几百战兵,两千多青壮和辅兵,若是……
“根升兄弟,你-----”
张盘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他虽然一败涂地,但牛根升已经对他讲述了之前李元庆和陈忠主力对后金营地的大胜。
此时,李元庆和陈忠依然兵强马壮,反倒是后金方面,粮草不济,捉襟见肘,若是他能活下去,甚至能保存旅顺残留的兵力,他还有机会啊。
加之有毛文龙的支持,他未必不能再卷土重来啊。
只是……
牛根升这时也明白了张盘的意思,辽南还没有到最坏的局面,一切,仍旧大有可为。
只要有将军在,他的家小,就不愁没人养活,而他,也能为他还没有出身的娃崽,换回一个大好前程。
只在一瞬间,牛根升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张将军,您的船队直接去复州吧。卑职现在便走,能救出一人,那便是一人啊。”
“根升兄弟……”
张盘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牛根升却一笑,“张将军,后会有期。”
说着,他一摆手,“儿郎们,咱们上小船,去旅顺啊。”
很快,这些斥候,纷纷牵着战马,换乘小船,快速向南方的岸边划过去。
张盘根本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这一刻,他简直比嗷嗷待哺的孩子还要脆弱。
“根升兄弟,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张盘用力握紧了拳头,眼泪止不住的涌落出来。
…………
牛根升一行0人,从南面海岸登陆,没有丝毫停留,直奔向旅顺方向。
但后金军哨骑很快便发现了他们,迅速追上了上来。
双方纠缠不断,幸得牛根升他们白天养精蓄锐了一整天,人和马的精力都很足,一路狂奔,终于在天亮时,赶到了旅顺城下。
但此时,牛根升身边已经不足10人了,0多名弟兄,都死在了断后的路上。
但牛根升不后悔,他深深明白,他只是一个百户,身份卑微,若没有李元庆提携,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最基层的大头兵,永无出头之日。
而张盘,是辽地宿将,大名鼎鼎,以他和兄弟们几十人的性命,换回张盘和旅顺城的数千生命,这买卖值啊。
可惜,后金追兵就像是黏在身上的浆糊一样,死死纠缠着他们不放。
此时,他们刚刚赶到旅顺城下,后面50多个后金游骑,便已经尾随上来。
旅顺城头上明军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动向,鸟铳齐鸣,支援牛根升他们退到城下。
片刻,城门大开,他们鱼贯而入。
这些后金军哨骑不敢再靠前,却不愿离去,分散向四周,牢牢监视着旅顺城的动向。
牛根升明了,最多不用一个时辰,后金主力就会赶至,这一个时辰,就是他们最后的生命线。
“兄弟,现在旅顺城内谁是最高指挥?我是长生营斥候队把总牛根升,受张盘将军委托,有急事,要见旅顺城现在的最高指挥。”牛根升赶忙对一个守城把总道。
这把总一看牛根升这模样,便知道发生了大事儿,怎敢怠慢?忙道:“兄弟,现在是张标张大人负责守城,我马上去为你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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